关于莉拉在参加完莱农老师家聚会后的状态在聚会开头,我相信莉拉是感到了自卑,她跟在莱农身后,穿越衣着体面舞姿优雅的人群,他们轻声向莱农问候,没一个人认识莉拉,当他们描述莉拉时,用的是“莱农的朋友”,那时莉拉必然是感受到了她与莱农的差距,她知道自己无法融入这群人。
而在露台的谈话中,就像莉拉说的,她听到的是一群知识分子在纸上谈兵,他们引用别人的理论当作自己的,他们用逻辑与雄辩构筑一套看似通畅而自洽的理论,正如莉拉在沙滩上对尼诺说的:帕斯卡尔是个砌砖匠,没有水泥,他会失业的,但他是个共产主义者,他也认为那些钱是肮脏的,那些水泥是恶心的。
那是一团糟。
”——知识分子高谈阔论理想世界,宣扬自己的理念与坚持,那是因为他们可以选择,而帕斯卡尔没有选择,在莉拉冲回家里对着父亲大叫“我要上学”时,她被父亲扔出窗外摔断了胳膊,她没有选择。
所以大概是在那一刻,莉拉意识到她终究与这些人不同,而这并不是她的错,她对这些“上层人民”的肤浅感到愤怒,也终于对自己感到放松,她知道她只能把自己埋在小镇的土壤里,只有她自己能拯救她的生活,那些人都帮不了她。
关于莱农的逃避与莉拉的勇敢我很喜欢的一段是,在莱农听到斯特凡诺的倾诉之后,跑到莉拉家里问她:“大家都在等着听你怀孕的消息,你为什么不努力一下呢?
”。
莉拉质问她:你知道什么?
你知道梅利娜几乎吃不了东西吗?
你知道朱塞平娜因为心悸而无法入睡吗?
在她去监狱探望丈夫回来的路上,她哭得不能自已。
”那天从莉拉家出来之后,莱农第一次观察自己周围的人,她才意识到莉拉是对的,她们不快乐,在这个社区长大的孩子大多会变成他们的父母,然后继续这平庸又苦痛的一生,这不是莉拉想要的,也不是莱农想要的,没有人想要这样的人生。
这就是莱农与莉拉的不同,她没有莉拉的勇气,她不敢直面自己周围肮脏不堪的环境,也不敢反抗社区的不公平与恶势力,在母亲禁止她去上学时,她只能躲在房间里面哭,如果不是父亲的慷慨,如果不是小学老师的坚持,她早就放弃读书成为一名家庭主妇,她心里仍有渴望,对读书与出人头地的渴望,和莉拉相同的渴望,但那种渴望不像莉拉那样不顾一切。
在书中的第一个讲述童年的章节,莱农就描写了她和莉拉一起去向唐·阿奇勒索要布娃娃的场景,莱农一开始拒绝与莉拉同行,但后来还是跟了过去,在敲门之前,莉拉伸出手,她们的手紧紧握在了一起——莱农说她们的友谊从那一刻开始,莉拉想要对抗这个世界,而莱农也明白这个世界需要反抗,但她没有勇气做那个流血牺牲的反叛者,直到莉拉冲到了她前面,让她终于有勇气和她并肩而行。
关于莱农的沉默我很喜欢大多数时候莱农在倾听时的沉默,她沉默是因为她感到困惑,她不会轻易去反驳,而是试图去理解。
在斯特凡诺对她倾诉自己的烦恼时,在莉拉近乎羞辱地开着她的玩笑时,她没有说话,而屏幕前的观众也不禁专注地听起对方的话,思考他们密集字眼下的自我欺骗与真正的用意,以及他们此时此刻复杂的心理。
莱农从没对莉拉承认过自己喜欢尼诺,尼诺父亲对她的猥亵加上尼诺有女友的事实,让她羞于面对自己心中对于尼诺的爱慕,况且的少女的情愫本就是不理智的,莱农为什么喜欢尼诺?
我想大概和屏幕前的我们一样,因为他英俊帅气,学术上有见地,还带着一股忧郁的气质,他举手投足间的魅力让人无法抵挡,而莱农的自尊无法让她承认她因此爱上了尼诺,尤其是在莉拉贬低了尼诺一番之后。
在莉拉和尼诺在一起之后,莱农对自己心理的描述是“痛苦”,尼诺选择了莉拉而不是她,她最担心的事发生了,但她无法横加阻拦,因为她仍然爱着他们,尤其是当莉拉说她痛苦于“结婚后才遇到真爱”,“他让我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吻”,这样的感情如何不让人动容呢?
如果你深爱的人有能拥有这样美好体验的机会,你会忍心劝她放弃吗?
关于女孩们的友谊关于女孩们的友谊,我一直不敢断言,在我身边的女性好友有了爱慕者或者获得了不起的成就时,我从没有由衷为她们感到开心过,一方面是与她们相比自惭形秽的自卑感,另一方面是担心我将由此被她们越落越远的不安全感。
每当自己产生这种情绪时,我会联想到“嫉妒”一词,继而感到惭愧,因此多年来我对同性友谊一直比较抵触,觉得自己没办法做到无私与坦诚就不该接受这些美好的女孩子们的信任与依赖。
高中时的一个朋友,一次英语考试老师在公布名词时卖了个关子,不少人喊出她的名字,结果最后却是我获了奖。
那天下午,她一直对着我冷嘲热讽,我什么话都没有说,当时我明白她的感受,如果我们的位置互换,我一样不会开心,不过我大概会装模做样祝贺她,而不是像她这样毫不掩饰。
那天过后我理智上才开始觉得这不是一段“健康”的友谊该有的样子,多年来我用抱怨的语气向他人陈述这件事时,大家的反应都是“这样的友谊不要也罢”,“她就是嫉妒你”——而我也一度深以为然,对她的关切和问候冷语相待。
直到今天,我才意识到,那是一个不够完美也不愿佯装体面的女孩真诚的友谊。
我亲历的一场那不勒斯狂热
我可能是中毒了。
HBO出品的《我的天才女友》第二季,至今已播完两个星期了。
而我,走不出来。
我每天都会停下手边其他零零碎碎的事情,看一会儿和它相关的东西。
莫名其妙我就能陷入进去,我整个生活因为它而停滞。
如果不把这篇文章写出来,我可能会更长时间滞留在这个故事和它强烈的情绪之中。
嗯,有点像便秘。
这部剧,我从前年12月第一季播完就在等待第二季。
当时,我也写了很长一篇给第一季:《闺蜜之间的爱与嫉妒,是流脓的暗疮,也是彼此的光》(点击可看)。
我当时的后遗症是不断在看去那不勒斯的机票。
于是,去年夏天,我真的为《我的天才女友》去往了那不勒斯。
我试图追寻《我的天才女友》的印记。
然而小说作者埃莱娜·费兰特在这个城市里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她描述了这个痕迹。
我以为追看第二季,我会心情平静一些,并没有。
第一季,有一半是关于童年。
第二季,可能是四部曲里最让人有代入感的,它是关于从小一起长大的莉拉和莱农的青年期。
它也是四部曲里冲突最激烈的,因为她们爱上了同一个男生尼诺。
但,如果把第二季只是单纯看成一个三角恋故事,就错了。
《我的天才女友》的迷人或者戳人之处,就在于它的复杂性,它对于群像描述的复杂性,它对于双女主之间那种又嫉妒又爱的心理描述的复杂性。
而背景,是上世纪60年代男权社会下的那不勒斯,第二季正是意大利学生运动开始前的那几年。
《我的天才女友》有大时代背景下的思潮变革。
虽然,我觉得最能打动我的,依然还是女性之间微妙不可言说,却又被费兰特写出来的部分。
我无法说这是一篇剧评,我觉得……我不配写《我的天才女友》的剧评。
它太优秀了。
这是一篇讨论贴,欢迎看了剧的你们来和我讨论,也欢迎你们现在就把剧补一下然后来讨论。
以往没有任何一部剧,或书,会像《我的天才女友那样》,在你看完之后,你的喉咙里充满着句子,你被哽住,那么想要交流却不知如何说。
我写出来,只是为了完成我的自我消化。
如果,你只想看真善美,那么,不要打开《我的天才女友》。
BY 黄佳诗
在去年去那不勒斯前,我吃了很久的披萨和意面。
仿佛只有味觉代入了,我才能灵魂过渡过去。
然而,在我真的到达披萨的起源地那不勒斯,连吃了几顿披萨后,我厌倦了……还是中国版的披萨好吃。
可是对于意面,我一直没有厌倦,哪怕是临从米兰回国前夜,我又吃了一餐意面,并且回国后时不时都会自己做意面。
最近做的香椿头青酱意面,应该是拿到意大利去卖都会有销路的。
然而,谁能想到一场疫情会把世界变成这样……
我是从法国尼斯飞往那不勒斯,坐的廉价航班。
在排队登机时,旁边就有意大利的中年女人在训斥着孩子,我看着她的脸,就像《我的天才女友》里那些母亲一样。
如此心心念念半年要去这个城市,然而,我并没有爱上那不勒斯。
●Toledo站2019年8月31日,我和朋友郭小寒一起到达了那不勒斯。
全程都是我订的路线,也是我找的所有住宿。
我们那不勒斯的公寓在一栋商住两用的楼里,非常市中心,走几步就是网红地铁站Toledo站。
大楼里有那种非常古老的电梯,投币式,两毛钱欧元可以坐一次。
如果你往里面投1欧元,它一动不动,也不会找钱给你。
为了运行李,我们投了两毛钱欧元,庞大的我们和两个行李箱一起挤进了小小的电梯里,上了三楼。
等放完行李,我们就迫不及待上街了。
《我的天才女友》第一季里,那些小镇青年们为了莉拉和莱农与市区青年们打架的翁贝托一世长廊,就在附近。
可是,走往翁贝托一世长廊的路上,在那不勒斯市中心的步行街上,我就领教了它的脏乱差……嗯,虽然嘛,在中国我也时不时会随地扔烟头,可是,那不勒斯的烟头和垃圾真是满地都是,仿佛清洁工已经罢工了好多年。
要知道,我们入住那个公寓时,房东还用结结巴巴的英语,对着同样说着结结巴巴英语的我,费了五分钟时间讲了一下他们的垃圾分类,关于哪一类垃圾筒只在周几开放。
“这比我们中国十八线城市还脏呀,还搞什么垃圾分类。
”身边的郭小寒嘟囔着。
我已经感受到了她对我选择那不勒斯这一站的疑惑(不满),而看着这么脏的地面,作为脏脏girl的我,也是心里七上八下……我本以为,地铁站和公园到处是尿味的巴黎已经挺脏了。
但那不勒斯的脏,真的是属于连不讲究如我都没法随处往地上一坐的。
很多街边店里卖的东西,我怀疑是来自我们宇宙的中心义乌……
可是,你还是能感受到那不勒斯作为曾经波旁王朝统治的两西西里王国的首都,它的大气与美艳。
脏归脏,底子还是好的,就像一个放任自己肥胖邋遢过得一塌糊涂的中年美妇。
你能看到的美,是眉眼间犹存的风韵。
就比如,翁贝托一世长廊华丽而亮堂,在入口的一处,有人在唱歌剧,有情侣在接吻。
我们花巨资,坐着双层观光巴士游了一大圈那不勒斯。
耳机里的导游词居然还有中文版。
西边山上是富人区,东边则有鲜艳的贫民区。
《我的天才女友》的故事背景,就是在那不勒斯某个穷人们的社区,也许是我路过的某一个,也许不是。
下面,插播一段剧情简介
小学班上成绩最好的学生莱农,遇到了插班生莉拉,一个脏兮兮,满口脏话,胆大放肆却自学成才的极为聪明的女孩。
莱农羡慕莉拉的才华,以及她身上勇敢又尖锐的锋芒。
她们成了最好的朋友,却也互相较劲。
分水岭是小学毕业。
莱农继续上学,莉拉却只能在父亲的鞋匠铺里帮活。
莱农学业一落千丈,因为没有人和她暗中较劲,直到她发现莉拉一直暗中在看书。
莱农不愿落后,重拾学业。
而莉拉则凭着自己的才华,天马行空地设计鞋子以证明自己的厉害。
莉拉在两个追求者中,选择了肉食店老板的儿子斯特凡诺。
莱农失落于莉拉先有了男人,于是也接受了并不爱的安东尼奥。
莱农明明爱的是铁道职工的儿子尼诺,她只是不想落后。
第一季的结束,就是莉拉的婚礼。
后来,我们又坐地铁去了贫民区,因为更想在那里拍拍照。
如之前对于那不勒斯的些许了解一样,这里的人们真的很爱晒床单……那些阳台上,飘扬着各种各样的床单,配着那一栋栋鲜艳破败的楼。
我不知道哪个窗口会是莉拉或莱农的,不知道哪个窗口会是她们一起长大的伙伴恩佐、阿方索、艾达或者吉耀拉的……山上的富人区则是能看到海。
莉拉结婚后搬去的新社区,窗户面对的是那不勒斯的维苏威火山。
在那时候,已经是富了一步的生活,好歹也是“山景房”。
我走在那些楼栋之间,想要找到类似那么一个所在,挺难。
当然,我知道HBO剧版《我的天才女友》主要取景地并不是那不勒斯,是在卡塞塔。
剧组在那里搭建了占地215000平方英尺的拍摄地。
我不知道我在那不勒斯具体想寻找什么。
我去了书里提到的一些街道。
我也在那不勒斯乱七八糟的港口码头,在最后一分钟搭上了正确的船去往伊斯基亚岛,并且在那个Google地图公交信息不管用的岛上,奇迹般搭上了一辆公交车,满心迷路的惶恐却最终到了那个玛隆蒂海滩。
“天才女友”几个夏天的重要故事都是在伊斯基亚岛。
莱农在那里重遇尼诺,在那里被尼诺爸爸猥亵。
也是在那里,莉拉与尼诺游往大海的深处。
当然,作为一个“天才女友”粉,我怎么着也该在那片海滩游个泳吧……我的泳衣都从南京一路带过来了。
然而,下雨了。
我带着我旅行团唯一的游客郭小寒,茫然站在海边,淋着毛毛细雨。
我的导游词也辞穷了:“嗯,这就是他们暑假度假的海滩……”游客又一次对我为什么花这么大力气来到这片什么也没有的海滩表示费解。
我们在海边买了两听冰可乐,喝完,抽了两根烟,又坐着漫长的公交车回到了港口,等待渡轮回去。
在车上,路过那些爬上坡的小山路,看到隐隐约约的房子时,我想,莱农所住的内拉的房子大概是其中一幢吧。
↑2018年,当我去美国西雅图时,也曾让朋友半袖开车载我去附近小镇寻找大卫·林奇《双峰镇》拍摄地。
真正看到剧里斯诺夸尔米瀑布时,我很诧异,来这里的人只是因为它是一个景点。
那里的商店也几乎没有《双峰镇》周边留下的印迹。
玛隆蒂海滩、伊斯基亚岛,也一样,就是那不勒斯人夏天度假的海滩、小岛,这里你也找不到《我的天才女友》留下的印迹。
我只能站在那里,自己脑补各种剧情。
关于《我的天才女友》我只是在大巴车开过某个街区时,匆忙撞见了一副第一季的海报:两个女孩在街区奔跑。
当我走在那些街巷时,我想也许费兰特说起那不勒斯这个城市并不是关于爱,而是恨。
那种根植于此,永远也摆脱不了它印迹的恨。
《我的天才女友》第二季的预告片出了好几个版本,我都如饥似渴地看了。
现在看完剧,每天都忍不住去B站看一些Cut版。
我也是劝住了自己没有再立刻把两季再看一遍,有时翻几页原著小说,也是要收住不能无休止地看。
像是染了毒瘾。
关于第二季,我要推荐的是微博@弯弯字幕组 的版本,而不是人人视频的版本,虽然在别处全员都是人人视频忠粉。
推荐@弯弯字幕组 的版本,原因是它是意大利语直接翻成中文,里面有很多方言,据说翻译翻到头秃。
人人出的速度比弯弯要慢一点,我怀疑是出了英文版后再翻中文。
我看了一两集人人,觉得@弯弯字幕组的翻译更妥帖。
比如第六集,莉拉和尼诺在鞋店偷情,莱农正好上门。
在人人视频里,莉拉对莱农说的是“不想再把你卷入这场混乱的欺骗之中”,而弯弯的翻译则是“不想让你卷入麻烦”。
我个人觉得弯弯的翻译更口语化,也更接近莉拉直接不繁复的表达方式。
译本是非常重要的事。
还有就是,这真的是一部“关弹幕,保智商”的剧。
我要是看人人,随时都想和弹幕吵架……我烦死了那些弹幕单纯地用“渣”或“婊”来说形容一个人,也烦死了有人在弹幕里夸莱农“善良”。
我烦死了《我的天才女友》里最复杂的人性被贴上一个个生硬的标签。
还是那句话,想要“真善美”,别看天才女友。
《我的天才女友》不是爱情故事,虽然情感线是里面很重要的一部分。
而情感线,更是第二季里非常重要的一部分,可能大过于其它三季。
然而不要忘记,它的小说版第二部,叫作《新名字的故事》。
在这一季里,莉拉,嫁给了斯特凡诺,被称为卡拉奇太太。
可后来,当她离开自己的家庭,她又用回了原来的姓氏:赛鲁罗。
在这一季里,莱农离开了家乡那不勒斯,去比萨完成了大学学业。
她写了一部小说,出版了,印上自己的名字:埃莱娜·格雷科。
在《阴阳师》里,晴明就和博雅讨论过:世上最短的咒,就是你的名字。
这个名字的转变,在60年代那不勒斯的小镇,并不是容易的事。
它就是一个女人的大事。
第二季的第一集,就能抓住几乎每一个女性。
那是用莱农的视角,她离开莉拉结婚后住的新房,走在大街上,看着来来往往的女人们,发现自己以往的目光非常局限:“我只能聚集于那些女孩身上——艾达、吉耀拉、卡门、玛丽莎、皮诺奇娅、莉拉还有我自己,以及学校里的女同学,我从没关注过梅丽娜、朱塞平娜,农齐亚·赛鲁罗以及玛丽亚·卡拉奇。
唯一一个我带着忧虑研究过的是我母亲一瘸一拐的身体,只有她才能对我产生威胁,我担心自己忽然变成她那个样子。
这时候,我非常清看到了这个老城区母亲们的形象……哦!
我的天呐!
她们也就比我大十岁,最多大二十岁,但看起来她们已经失去了女性特征,那是我们这些姑娘家最在意的东西……”就是这长长的一段话(我摘了一些,没写全),让莱农意识到自己不能那样,她必须离开那不勒斯。
她做到了。
可是依然还是悲哀。
我每看一集,就会和同在追剧的项斯微讨论。
她悲伤地说,“最终她们都还是得靠男人。
莱农出书是靠男人家里的关系。
莉拉离家,也是靠男人把她带走。
”
我看了很多和《我的天才女友》有关的文章,甚至,我还让出版社的朋友把我加进了一个线上分享会的群。
那个分享会请来了“那不勒斯四部曲”的责编索马里,来谈这套书。
她透露了一个消息,埃莱娜·费兰特的新书《碎片》也将要出版。
她还说了在小说里,神秘的作者本人曾表示过有一个让自己觉得最亲切的人物。
答案居然是:阿方索费兰特还曾在接受邮件采访时表示,其实自己在不同小说的写作里如果有一样始终不变的东西,那一定是关于母亲。
在第二季里,我眼泪哭得最凶的,就是关于莱农和她妈妈的戏。
我不剧透了,看了一定会明白,莱农那个看上去凶神恶煞法令纹极深的瘸腿妈妈,你无法一眼爱上她,但你也无法不被这个角色击中。
这也是费兰特厉害的地方,群像写得太好了。
就光是书里的那些母亲,每个人都是每个人的样子。
莱农妈妈是那种底层人民的凶悍坚强。
彼得罗的妈妈是那种知识分子家庭的优雅犀利却也端端架子。
而那句刺目的台词则是莉拉妈妈说出来的:“女人一辈子就这样,有时候挨打,有时候受宠。
”
可是,原谅我是一个肤浅的人,我还是很想讨论一下《我的天才女友》第二季的情感线。
当然,不止是男女的情感,更多,是关于莉拉和莱农。
关于《我的天才女友》里的女性主义,我被震慑,但还不能非常感同深受。
可就像小时候看《红玫瑰与白玫瑰》一样,你会暗暗在内心思考,自己到底更像红玫瑰,还是白玫瑰。
而当女性翻起《我的天才女友》时,内心也会暗暗地想,自己到底更接近莱农,还是更接近莉拉。
关于这个问题,我在第一季结束,看完整部小说时,我没有更深去想,因为我既不喜欢莱农,也不喜欢莉拉,虽然我已完全被“那不勒斯四部曲”浸泡。
可是,我有一个PUA女友项斯微。
她总是每隔一阵子给我提出一个新的视角,比如,她居然说我霸道!
并且,她把我的霸道和莉拉的霸道还比较了起来,得出结论,我的性格更接近莉拉。
正是因为又被她这样PUA了一下,我这么多天都在反思我三十多年来和每一个曾经比较要好的女性朋友的关系……
而在她PUA之前,其实在第二季,我已经非常明确地感觉到,我确实很不喜欢莱农。
但这种不喜欢也很复杂,我讨厌她的虚伪,容易不由自主攀附于别人,我也永远不会选择像莱农一样因为需要和一个人在一起,就选一个喜欢自己而自己却不爱的人在一起。
莱农更偏向于“阴”,有很多阴暗的小心思,像个模糊暧昧的影子,留有很多余地。
而莉拉是“狠”,锋利到狠毒,像个随时会惹麻烦的刺头,但她的爱却是鲜明的。
可能最终,我身边还是会留下一些像莱农这样朋友。
可我不会想要莉拉这样的朋友,我心脏会吃不消。
虽然,我这些天画了好几张画,都是莉拉。
新一季的《我的天才女友》加了一位女导演阿莉切·罗尔瓦赫尔,由她导了第四、第五这两集。
其余六集,依然是萨维里奥·科斯坦佐。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据说女导演更偏爱莱农这个角色,而男导演更偏爱莉拉。
四、五集,也是莱农很惨的两集,她的几个大事件都是在这两集中完成的:失去爱人,被友谊“背叛”(也不完全算),以及,交付童贞。
我在看到有人说莱农交付童贞那段是她潇洒,是她的性解放,我又想和人吵架了。
在那样的情绪里,她只是想把这件事情给做了,把这个阶段中止,甚至是在莉拉做爱的时候,她也要跟上,至于对方是谁,这根本不是一种选择。
女导演的确把莱农撞见好友和自己心爱的男人接吻的那一段拍得非常好,焦灼,然后,绝望。
群戏也好,在意一个人,你的目光就跟着对方的身影在转。
莉拉去打电话,尼诺眼神追过去;尼诺起身,莱农的眼神追过去;莱农起身,布鲁诺的眼神追过去……可是,我觉得剧版的缺憾在于,莱农在这一部分里“受害者”的部分多了一些。
而原著小说里,她为了阻止莉拉与尼诺接触,还会在莉拉母亲那里挑事。
最好看的,还是两个女性好友之间的较量。
莱农利用莉拉,在夏天时来到了伊斯基亚岛,为了“巧遇”尼诺。
可最终,又是她自己感觉被友情绑架,成了尼诺与莉拉之间的踏板。
她恨不得莉拉死掉。
甚至再见面时,她还会一副不经意的样子在尼诺面前说莉拉擅于撒谎。
(突然想起周芷若和赵敏……对不起我出戏了。
)
在所有的嫉妒里,因爱情而起的冲突是会在短时间内爆发得最激烈的。
可是在她们漫长的一生里,或者说,像在她们那样文艺女青年漫长的一生里,最值得嫉妒的永远不是男人,而是才华。
这一点,我太明白了。
才华不够的痛苦,胜过于爱人而未得。
不过,可能在“拥有马尔克斯的才华”和“与金城武相爱一生”之间,我……可能还是会试试后者,可能。
《我的天才女友》在我心里高分,也是因为那种因为才华而起的羡慕与嫉妒,实在太细腻入骨。
整套书里,我最大的泪点始终还是第一部,莉拉婚礼前对莱农说,“你是我的天才朋友。
”而整个四部曲,却都是莱农用漫长的一生,视莉拉为人生座标,“你是我的天才朋友。
”
在伊斯基亚岛上,哪怕是久不看书的莉拉突然问莱农借书,都让她无比慌张,因为她觉得莉拉永远可以更容易在一件事上找到更特别更准确的观点,她永远会更出彩。
而在第二部里,莉拉也有明显敌意的瞬间。
莉拉跟着莱农去老师家里,在一帮学生的高谈阔论里,她看着莱农优雅地融入其中,她既愤怒于他们的虚无做作,却又明显恼怒于自己已经跟不上。
可偏偏,她们又爱着彼此。
莱农没有钱买教材,莉拉掏钱给她买来一堆新书,希望她好好念书。
当莉拉与尼诺相爱,她认真地看着莱农对她说:“但我希望你在一生中,至少要感受一次我现在的感觉”。
莉拉不带留恋地烧掉那份小时候写的小说《蓝色仙女》时,莱农那么难过,并且知道自己永远做不到这样。
●不好意思,我还画了尼诺……很多人想不明白,为什么尼诺这样的人,可以赢得那不勒斯那个小镇上最出色的两个女孩的心?
其实你纵观那个小镇的群像,会知道,这样的一个文艺化的男性,对于文艺女青年来说,太难以拒绝。
在爱情开始的时候,人是盲的,看不到他身上那些虚弱的部分。
至于爱情,本来就是最复杂的东西。
斯特凡诺爱莉拉吗?
在某些片刻,他当然爱过。
尼诺爱莉拉吗?
某些片刻,当然也爱。
只是最终,他更爱自己。
●索拉拉兄弟
●演米凯莱的演员我也不好意思告诉大家,B站的CUT版我看了很多遍……里面有人CUT了莉拉与马尔切洛,叫作《砒霜里找糖》。
还有人CUT了米凯莱和莉拉,叫作《触不到的天才女友》。
至于尼诺和莉拉,居然叫《昼颜》。
其实看完书,我最喜欢的角色是米凯莱。
并不是说喜欢这个人,认同这个人。
他当然不是好人,心狠手辣,可是,他爱得太扭曲太变态了……开出了一朵恶之花。
我去搜了一下演员的照片,本人比角色好看,我怀疑拍戏时他带了绿色美瞳才看着像个吸血鬼。
心里总是有高低之分的,莉拉在我心里比莱农高得很明显,虽然,我还是不承认我爱莉拉。
可是我也希望莱农好,看到她能出书,我为她高兴,我并不希望她是不幸的一生。
当第二季的最后,尼诺多年以后再次出现,我所有的眼泪都是为莱农而流。
当那首片尾曲《Whisper》又一次响起在我的房间,提琴每一次转折都像割喉,我还是会被牵引着又回到那个那不勒斯的世界。
那里的阳光直照很强烈,莉拉的嘴唇总是干涩起皮,莱农厚镜片背后的皮肤,总是冒着青春痘。
我似乎,已经跟着她们生长了很久,很久。
我了解这个街区的每一个人,我不爱他们,我望着他们,眼里都是泪。
真的很想坐下来,聊聊他们。
原文首发于公众号“在别处文艺志”
忽然间,我意识到了那种“差不多”的感觉。
01、浪潮第六集和第七集之间有一段空窗期,第七集开始的时候,莱农已经入学很久了。
她在大学的第一任男友弗朗科正在接受期末答辩。
老师问到的维尔加(1840—1922)是意大利真实主义文学的代表作家。
真实主义受法国作家左拉的自然主义影响,主张直接描写现实生活中的真人真事,使作品不仅具有艺术性,还成为兼具科学性的历史资料。
以维尔加为代表的真实主义文学打碎了民族复兴运动以后呈现的太平盛世的假象,揭示出在资本主义新秩序和旧的封建关系的双重桎梏下西西里社会的阴暗面,对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的意大利新现实主义文学、电影,都产生了很大影响。
弗朗科对文化知识浑不在乎,他第一句台词就表明自己激进学生的身份。
第二句台词表明他的心思全部都在社会运动之上。
他口中所指的“有意思的事”就是正席卷意大利的学生与工人运动。
说第三句台词时直接一个大特写,弗朗科将个人理想赤袒在桌上:“革命。
”这是当时许多学生的共同理想。
当时的社会是怎样的?
冷战,越战,切·格瓦拉遇害,中国“文化大革命”,巴勒斯坦人流离失所,阿拉伯世界反殖民运动,东欧呼唤“民主社会主义”,美国民权运动,欧洲学生和工人运动,日本学生和市民运动。
卫星通讯技术普及,电视机让全人类开始“环球同此凉热”,人们发觉国内外的现实与苦难具有同一性,在反对资本主义、种族主义、官僚主义,和反战、反美、否定权威、反对消费主义、反对家庭观念以及信仰马克思与毛泽东这些方面达成某种共识。
20世纪60年代末到70年代初,在意大利爆发的一系列社会运动,从某种层面来说,是一代人对共和国发出的评价。
当时的意大利社会矛盾尖锐。
大学扩招,毕业生数量超出经济可容量;贫富差距拉大,工人失业问题严重;女性意识崛起。
革命的曙光似已萌发,无数社会主义团体应运而生,罢工、占领工厂和示威游行的浪潮席卷了整个国家,并在1969年的“热秋”达到高潮。
同一时期,意大利女权运动也取得出色的成绩。
“劳工法规”和《离婚法》以法律形式保存了运动结出的果实。
想要比较全面、基础地了解这一历史时期,可参阅王行坤《意大利漫长的1968年:拒绝工作、自我削减与暴力》一文,及《剑桥意大利史》一书第九章“共和国”部分之中的“1968——1973年的反抗”。
弗朗科被学校开除了,但自绝后路反令他觉得一身轻松,笃定了心思投身社会运动。
在同学面前,莱农几乎不说话,只是微笑,被同学用那不勒斯方言嘲弄时也不会生气,她并没有适应大城市的生活。
当弗朗科牵着她狂奔之时,她才感到自由自在的快乐。
轻快的音乐为莱农与弗朗科这段恋情做了浪漫的注脚。
一路上,两人撞见大规模的工人游行,工人们胸前挂的牌子上出现很多当时流行的运动口号。
但这样的片段也只是奔跑情节中的一瞬,而且淹没于振奋悠扬的音乐之中,依然只是场域式的呈现。
剧中无心将革命、革命者、革命事件过分具体化,我相信革命事件始终只会是背景,并不会突兀地跃入前台。
主角们会与之发生关系,社会革命亦会带来主角自身的个人革命,但革命只是大时代风云变幻的一段。
那或许是一段理想主义的荣光,那更是现实矛盾极端尖锐的历史时期,它来自主角扎根生成的土壤,它在历经者与后来人心中刻下无法磨灭的金石之痕。
我们可以揣想,原著作者无疑即出身于战后重建期,很有可能与书中主角同龄,战后意大利、欧洲乃至全球发生的一切,尽入眼耳心中。
在其思想与创作能力均臻熟烂之时,伊将其经历的大时代变幻与诸多个体命运的沉浮经纬相凑,为时代,为家国,也为那些或挣扎、或奋斗、或沉沦、或湮没的人们作书立传。
所以,我一定会反复强调的是,这绝不只是一部女性之书,虽然很大程度上它的确是,但是其内涵显然更为丰富。
女性命运被融进了时代流变之中,但书中其他人物也各有所指,各有所承,从这一点而言,他们与主角的地位是不分上下的,因为时代正是由人构成,时代中的人正是这般诸色纷繁。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这是一部人与时代之书。
服装店中,弗朗科的话表明,他自认来自糟糕的压迫阶级,因此他将钱花在自己认为应该的地方。
投身革命运动,则是他改变这一压迫现状的进取之举。
弗朗科以富贵公子之资投身革命洪炉,绝非向所乌有。
圣西门,傅立叶,华盛顿,玻利瓦尔,圣马丁,恩格斯,张国焘,卡斯特罗,切·格瓦拉,莫不如是。
在成为革命理想的抱负者之前,有的人先成为了自身阶级的叛逆者。
迷蒙的蓝色清晨,是情人分别的时辰。
弗朗科的面庞暗成剪影,莱农的蓝色眼睛泻下珍珠。
沉浸在革命狂热中的青年弃绝过往,提缰奔赴前程。
当时的青年,真的相信资本主义灭亡和共产主义实现的可能。
当代人已经很难理会弗朗科“我再也不想待在比萨,一辈子都不想回来”这句话蕴藏的力量。
真正的共产主义者,是以世界革命为己任的。
这是绝对的理想主义,如果这个世界上有绝对的理想主义的话。
勿论其他,其激情本身是无比动人的。
大空景下,曦光未明,阔街长河都显得分外寂寥,莱农又复孑然一身,踽踽独行。
一路走,一路回忆弗朗科带给她的一切。
回忆完,路走尽。
莱农心中的理性也知道,弗朗科只是她生命中的过客,而非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02、孤立城市的巷弄中,莱农抱着书本,僵硬地行走,越过窗扉,众人的欢娱只在印证她的孤独。
蓝色的烟雾模糊了周围的一切,制造出更大的疏离。
离开弗朗科的扶掖,莱农如同失去主体,因为她还不是一个独立自为的个体。
莱农放弃融入同学群体的打算。
当她离开时,巷中黄色的灯光氤氲一片,却没有温馨感。
她逐渐走进这片迷黄,逐渐消失其中,却没有融入感。
其实此时,已经对标题进行了呼应。
和弗朗科在一起时的那种充足的主体感,只是一种依附之下的幻觉。
假期已至,空空荡荡的宿舍楼,没有人踪,唯独莱农孤独地卧在床上,患病不起。
母亲的叫门声仿佛来自那不勒斯的海岸般那样遥远,却又确切如眼前的门扉触手可摸。
亲情的近迫,才将她向往的困厄之苦逆逼而出,整个人蜷缩成最初那个脆弱、幼小的自己,像冻馁在深冬石缝中的小毛毛虫。
母亲从电话中得知莱农生病了,生平未坐过火车的她,独自从那不勒斯坐火车来到比萨,照顾莱农。
莱农不敢相信,母亲竟能独自完成这件事。
她也没想到,母亲能为了自己付出这样的艰辛。
母亲改不掉粗粝的环境生就的刀子口,但言语间已尽显爱意与自豪。
没错,她是为自己的女儿感到自豪的。
只是父亲的自豪是外露的,而母亲搁心里不轻易说。
这么多年了,总算彻底一见母亲真实的内心。
这漫长的母女冤仇路啊,终于化解为一勺一勺蜜意。
借母亲之口,又岔出莱农离开故乡后,莉拉后来发生之事。
由于借索拉拉家高利贷的缘故,斯特凡诺现在已是负债累累。
母亲唠叨着,莉拉当初结婚时像个公主,却想不到今天落到这步田地;你比她又聪明,又漂亮,云云。
莱农在母亲的絮叨中沉沉睡去,因着母亲的话头,高烧中的她做了个怪梦。
梦中莉拉果真是个公主模样,室内陈设却显得很寒怆,可能是由于莱农没有关于宫殿的概念缘故。
她梦见莉拉生了孩子,而自己成了一个侍立在侧的胖大宫女。
这个梦境似在暗示着莱农依旧难以摆脱自己受莉拉控制的自卑念头。
但也似乎表明莱农对莉拉的想念以及对她近况的在意。
3、日记梦醒后,莱农开始回忆,原来上大学后她和莉拉还见过一次面。
这次短暂的交集却对莱农又造成挥之不去的影响,祸根就在莉拉让她保管的那一摞笔记本。
令人震惊的是,辍学以来,莉拉从未停止书写。
她将这些年来的点点滴滴,一笔一笔记在了这些纸上。
莉拉的笔记本在这里充当了转场和补足叙事的作用。
因为原著和本剧都是从莱农的视角叙事,这是一个有限视角,一旦莱农离开了莉拉,那么从逻辑上来讲,莉拉的事她就不会知道了。
所以,为了合乎逻辑,必须借助别的办法,补全视角的残缺。
这也是为什么一个作者在写作之前,决定使用什么视角进行叙事是一件必须郑重考虑的事情,这方面一旦出问题,就得通篇尽改。
笔记本其实不光起到了叙事的作用,它本身也成为推动后续故事的引擎,成为一个结构性工具,因为莱农后来的写作生涯可能都逃不开这些笔记的影响。
由笔记本生发出来的故事是断章式的,正与日记的特性吻合。
这一长段回忆的镜头都带着轻微的晃动,比喻莱农看着文字时内心受到的震荡,借着这晃动我们甚至能感到莱农捧着笔记本的手也在发出颤抖。
于是剧情接上上集结尾,延续下去。
第一个情节,是莉拉向斯特凡诺宣告肚中的孩子不是他的之后,斯特凡诺选择继续活在自我欺骗之中。
自欺是对自己说的谎言,为的是保护自己免受真相的伤害。
第二个情节,是走投无路的里诺在莉拉门外喊叫与求助。
可莉拉已抱定决心不问外事,不再卷入这被人利用来利用去的游戏。
她只有忍着亲情的疼痛,旁观哥哥的溃败。
第三个情节,是米凯莱亲自上门来催她出山,莉拉已经孕态沉沉,蹒跚从房中走出时,整个屋子直似蛋壳般脆弱变形。
第四个情节,是莉拉痛苦生产的情形。
当孩子抱在她面前时,她用虚弱的声音给孩子取名:里诺。
斯特凡诺显得暴怒而软弱,这个名字表明莉拉与卡拉奇家的公然决裂,她连面子都不再给斯特凡诺,供他自欺的资本都不复存在了。
此后,莉拉专心带娃,喂奶,不曾稍歇。
第五个情节,是莉拉与奥利维耶罗的偶遇。
在莉拉面前,老师延续了她的不近人情。
她恨莉拉浪费天分,她恨自己眼看这天分浪费。
这恨一经断章取义,就变成了她既恨莉拉,也恨自己。
而莱农事实上只是奥利维耶罗失去莉拉的天分之后,借以自慰的替代品。
替代品的意思就是,永远替代不了。
替代品意味着,你失去了更想拥有的。
她当然也因莱农感到骄傲,但她不会对她坦白这份内心的隐私。
奥利维耶罗的关爱是狭隘的,因其自身观念之狭隘。
升学在她眼中是走出去的必由之路,她认定莉拉从辍学的那一刹那已经失去人生的希望。
她对学生的爱是与强烈的愤恨相羁绊的。
她仇恨贫穷,仇恨底层,仇恨男人,仇恨无知,因而她几乎憎恶贫民区的所有人,包括她自己。
在这样的观念背景下,也因此,她再喜欢莉拉的文学创作,也终究不再赠予半点赞赏之色。
因为越是对这位天才进行肯定,越是提醒她现实的坚硬与自己的无能,越是刺激她内心的愤恨与伤痛。
奥利维耶罗盯着莉拉,这个她最喜欢的学生,她还想努力从她身上看出一点可能的希望来。
但莉拉决意断绝她的这份徒劳,因为老师的目光同样在刺激着她——那坚硬的现实与心中的理想之间存在何等地撕裂。
回归与生育后的莉拉与贫民区其他已婚女性过着一般无异的生活,她满是憾恨,并已认命。
这两个女人其实有着共同的抱负(奥利维耶罗必也是一个折翼者),但此刻她们共同的交集只剩共同的认命。
她们相互爱着对方,却在相互和解的最后时机,相互给予的是最后的伤害。
但这最后一面仍然起了客观上的作用。
奥利维耶罗审视的目光不足以激发莉拉对命运再度发起冲击,却令她将自己的抱负寄托在了下一代身上。
这个举动又颇有几分悲剧性,因为实际上这也正是奥利维耶罗在自己失败后所做的事情。
两个女人的身上之所以会体现出命运的重合感,那是因为她们就是这一环境下很多女性奋争者的代表人物,这样的女性并不在少,但大多无一例外湮没不闻。
于是有了第六个情节,莉拉倾心于对孩子们的教育。
莉拉显然是阅读了教育心理学相关的书籍,重视幼儿教育,寓教于乐。
鞋店的事引发斯特凡诺和里诺的内讧,两人都被索拉拉家玩弄于股掌之中,只有互相拿对方撒气。
斯特凡诺欺弱的脾性再度发作,当着孩子的面将里诺踹到楼下,还想将里诺的孩子迪诺也一并掐死,被莉拉力止。
事业、婚姻、孩子,以斯特凡诺的大男子思维,这三大方面均告失败,对他而言是降维打击,他从恶霸沦为爬虫。
这场戏应该并不是在孩子面前拍的,虽然孩子的表情与大人的动作似乎严丝合缝,但始终没有一个展现全景的镜头,所以小演员应该不至于留下心理阴影。
而且我相信这种戏应该需要申报,并有相关人员在场监督。
第七个情节,莉拉上市区找书的时候路过鞋店,驻足片时,回忆起与尼诺在阴暗的卷门后发生的事,只觉恍惚不可追寻,一切仿佛脑海中的凭空幻想。
莉拉在日记中写道,当时觉得重要的事情,现在已经不重要了。
怎么会不重要了呢?
那是爱情和自由啊。
并非不重要了,只是幻灭了,不再去追逐了。
莉拉莉拉,她疲惫了。
米凯莱开着锃亮的新车,与斯特凡诺的消颓恰成反题。
米凯莱强要送莉拉回去,实则是心存觊觎之念,想将莉拉收归室中。
我私心觉得有一件很有意思的事,不论是马尔切洛、斯特凡诺,还是尼诺、米凯莱,他们都将莉拉当成了一个标尺,一个衡量自己雄性能力的标尺。
在他们眼中,莉拉是贫民区最闪耀的宝石,是一座他们想要努力攀登、克服的高峰。
对莉拉的暗恋或追逐,反映了他们对自己的心理定位。
按兵不动时,表示他们自卑于能力尚短。
当他们向莉拉发出欲望的攻势时,表示他们自认已卓绝于当地所有男性,已经当得起对莉拉的匹配。
多么有趣,莉拉不仅是一个爱慕的对象,也不仅是一个性欲的对象,还是一面他们借以反照自身的镜子。
起初,他们在镜前羞羞答答,裸着身子,不敢面对。
于是翻箱倒橱,东挪西借,将自己装点得心满意足,这才敢走出来,再次面镜。
这时,他们还会特意地强调莉拉身上略显寒怆的衣物,声称自己有能力给她通体换一套新的。
在这个自卑复自大的游戏中,体现的是足足的男权心理。
强与弱,依附与被依附,隐忍与克服。
如此看来,男权心理基于一种本质的心态,那是自卑。
基于自卑,才生发出之后一切行为与心理的应变。
如米凯莱这样的,由自卑而奋发,克服。
如帕斯卡莱(喜欢莱农)、恩佐(喜欢莉拉)这样的,始于自卑,也终于自卑。
这种男权心理可能是广泛存在的,就像女性之间,互相攀比、竞争的心理同样广泛存在一样(莉拉和莱农即为典型)。
分辨这些,绝不为贸然的批判。
对我而言,认知甚于批判,批判本身只是一件简单和偏激的武器。
面对复杂的问题,我绝不愿选取简单的武器。
米凯莱一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提议,被莉拉不屑一顾便予否决,这令米凯莱懊恼不已,这还是源于自卑。
你只要将自我实现委托于自身之外的人或物,或是其他某些具象如钱财或抽象如成功的东西,这种自我实现就不会坚固,因为这其实意味着你将自己依附于这个对象(这就更有意思了,米凯莱令莉拉依附于他的行为,反而是在让自己依附于莉拉),一旦这件被寄托的对象发生任何运动,都有可能将你自以为真的自我实现随时碾碎,而那起于原点从未消失的自卑会再度涌出来。
米凯莱戳穿斯特凡诺出轨之事,即自卑再度涌起,手足无措,转而践踏别人,以图站在他人尸体之上,自证更强。
用白话说就是,你的丈夫那么烂,我不比他好多了?
你再好好想想,我才是更优选项,别事后后悔。
可惜践踏斯特凡诺并没有令他显得更为崇高,莉拉对他们发出同等的鄙夷。
另外,米凯莱和莉拉的对话中,还透露出关于阿方索的信息,他暗示阿方索是同性恋。
本季第一集,阿方索在公车上和莱农谈话时,曾有望向一个男子的举动。
方才莉拉进店时,也有一个全景镜头,店中有一男子,并不看鞋,也没有同伴,视线仿佛望向阿方索。
这说明米凯莱的话可能并非胡说。
第八个情节,为避免孩子因斯特凡诺外遇而失去较好的成长环境,莉拉又开始假扮妻子的角色。
莉拉问起夏天去做什么,便是在为孩子争取好的条件,但斯特凡诺的答案是条件会变差。
不过并不像莉拉担心的那样,斯特凡诺降低支出是因为自己的财务困境,索拉拉正将他彻底排出合伙生意,新肉食店经营状况也很差。
斯特凡诺开始反复逼问莉拉和米凯莱的关系,莉拉想替他顾全脸面也不可能,索性直说。
但斯特凡诺又无法接受真实的答案,沮丧地离开家门,去寻求更易得的安慰。
自此,斯特凡诺更少回家。
莉拉估计坏结果早晚要来,干脆早作打算。
于是第九个情节,莉拉在雨夜向斯特凡诺摊牌,重申小里诺不是他的孩子。
但斯特凡诺无论如何不肯接受这一说法,更无意要赶走莉拉母子。
他那囚笼般的爱,虽然同样发出金属的轰鸣,却将所爱之人羁缚在深深谷底。
他将莉拉拉进卧室,在莉拉身上徒劳地重建自己无法重建的自尊,徒劳地复活被自己亲手摧毁的婚姻。
他怨不得谁,也怨不得莉拉,莉拉本是决定同他好好过日子的,但新婚未始,背叛之举就接踵不绝。
莉拉不应承受他自作自受的绝望处境,但莉拉又一次没有作出强烈反抗。
她的目光投向不远处婴儿床上的孩子,她是为了孩子在忍受这昏暗的日子。
日记写到这里,下一段情节出自莱农自己的回忆,交待莉拉的日记是怎么转到她手上的。
莱农不敢见莉拉,莉拉是她最害怕的一个对象,就像一个随时可能令她原形毕露、无地自容的超凡所在。
当她望向莉拉,就会在莉拉身上看到自己的痛苦与恐惧。
在她眼中,小里诺也从一个婴儿变得不仅是一个婴儿,更是一个提醒她有关尼诺、有关莉拉与尼诺一切事由的开关。
她认为小里诺本该是一个属于她而最终落到莉拉手中的玩具。
这样的想象和比喻,全不见母性,反而多么孩子气。
在她将小里诺比作自己和莉拉相互争抢的玩具时,也就将她们对尼诺的追逐比作了一场竞赛。
但这场竞赛同样是一场游戏,因为奖励只是一个玩具。
可见莱农在爱情方面还远未成熟。
爱情不是竞赛,也不是游戏,爱情是爱情本身。
莱农一声如常的询问,却打开了莉拉内心的深渊。
斯特凡诺故态复萌,他禁止莉拉阅读,禁止她思考,搜查她的东西,任意地打她。
这迫使她将自己珍视的笔记藏在了厨房,又不得不将它们托付给至友保管。
莉拉还托付莱农帮自己通知恩佐,她已决定离开这个灾难与悲剧的屋子——而不是家,进入新的人生阶段。
莉拉让莱农陪孩子玩的细节其实与莱农的那场惊梦有所应对。
梦中的扭曲体现的是莱农面对或想及莉拉时自身的卑弱与恐惧。
然而作为呼应的现实却是,莉拉没有像梦中那样对她颐指气使,没有伤害她,控制她。
莉拉对莱农的友善从未有变。
这一集通篇回忆,室内戏码也通盘压抑不安,从画面的色调与镜头的运动即可印证,唯独最后这一小节有所改善。
晨光熹微,良有心伤,却因故交重聚,倾扉一晤,已是整集最温馨的一节。
清晨之际,母女惜别。
倚在窗口目送母亲离开,回过身来,莱农的心神又被小木箱中的那叠笔记本给攫住了。
那是读完小学便辍学的莉拉写下的文字,却令莱农感觉自己分外渺小。
她对自己产生了一种“差不多”的评价。
所谓“差不多”,在我看来是一种逃避真实世界与真实处境的自欺行为。
“我”摆脱了那不勒斯吗?
差不多;地理上摆脱了,心灵上却并没有。
“我”结交来自知识分子家庭的朋友,我也成了知识分子圈中的人吧?
差不多;身份上成为了,思想上却并不是。
“我”通过一关又一关的考试,获得所有老师的欣赏了吗?
差不多;成绩单都很优秀,但精神世界一片空洞。
更何况,莱农追求的这些东西,和一个人的终极追求有什么关系?
那只是一种对肉体皮囊的缝缝补补,是外在的枝节,那不是对人格的塑造,不是内在的主干,而是对个人理想的舍本逐末。
莉拉的文字刺激莱农之处,就在于莉拉撕开了真相,无论是否拥有克服它的能力,终归要直面它;这对照出了莱农的逃避与自欺。
莉拉的世界没有冰“差不多”是水一说,对莉拉而言,水是水,冰是冰,可辨可分。
莱农的软弱性在将箱子推入水中的一刹那,表露无疑。
箱子会从水面消失,“差不多”不存在了,但她心里清楚,箱子就在水底。
就像她的恐惧不会因为变更外在而“差不多”从心底消失一样。
莱农在提醒我们,我们汲汲以求的目标都是应予审视的,没有理所当然的目标,更别自欺欺人,将目标冠以理想之名。
莱农在提醒我们,逃避是永无止境的迷宫,我们唯一应做的,是过真实的人生。
此时,我们是否对标题有了更深的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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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看到莉拉给莱农的新书,翻开,闻,然后哭了。
少有很温情的地方。
妈妈虽然平时严苛,因为腿瘸,因为家贫有三个孩子要生活,因为还有一个很会读书的大女儿。
她讨厌奥利维耶罗,每次都替莱农做主,不仅仅是因为继续读书要增加家里的负担,这仿佛总是替代她尽母亲的职责。
她给过莱农一串手链。
从那时起,或是更早,她便是她严苛眼里的骄傲。
在小说后续,她为她来到她的新家。
她承认她。
莉拉给的新书,她的失声痛哭,我想需要很细腻的语言才能剖析,或者无法剖析。
吻是什么感觉,我之前不知道。
我可以发誓,我真的不知道。
01、中间人朋友说,她最喜欢的倒是莱农独自游泳的细节,两季都是。
她多想莱农彻底离开莉拉,离开尼诺,一个人放开手脚朝着大海游去。
这是一个有点出乎意料,但合乎情理的答案。
独泳的时刻一定是一个人最自由的时刻之一,独泳是一种对束缚与阻力的奋力挣脱,是一个人对自由的勇猛攫取。
我也深深地记得,在第一季第六集,莱农初至伊斯基亚岛,房主人内拉催她换上泳衣,她在大海面前良久默立,步入浅水,感受潮汐淹没或交出脚踝带来的身体愉悦。
她走向海水深处,让海水渐渐淹过半腰,大海动听地喧哗着。
她用双手轻轻拍打着水花,将指头放在舌尖轻轻舔舐海水的咸度。
太阳折射出来的粼粼水光倒映在她洁白如玉的脸上,眉间一粒轻痣,她被海水濡湿的肌肤显得光滑而有力。
她整个人就仿佛一尊用羊脂白玉塑就的温润佛像。
她用双臂划动着,渐渐双腿也蹬踏起来,她发现,母亲原来真的没有欺骗她。
她想起了儿时母亲做沙浴时,她在海边游泳的记忆。
她说,我住在那不勒斯那样的城市(临海),怎么可能从来没想过下海游一次泳呢?
那一刻,纠葛的亲情,自卑的身世,伤感的回忆,紧缩的自我,均得以和解。
那一刻,阳光大地,碧海蓝波,无忧忘我,朝大海深处尽兴地游啊!
哪怕前方亦是万丈深渊。
本集也以莱农游水作为开头,但这一次的情绪核心不在自由,而在对痛苦的宣泄。
她那样拼命地拍打着,游得仿佛世锦赛上的竞赛选手,把自己消耗得筋疲力尽。
她懊恼于自己木讷的唇舌和压抑的情感,为什么自己不能对莉拉痛快地说出自己对尼诺的爱意呢?
为什么不告诉莉拉,尼诺早就亲过我呢?
为什么要将自己最喜欢的人……拱手相让?
上岸时,莱农看到了尼诺。
尼诺在海岸上逡巡四顾,自然是在寻找莉拉。
昨天这一晚,三个人都没睡好。
尼诺向莱农坦白了自己亲吻莉拉的事。
尼诺不相信莉拉喜欢斯特凡诺,认为她嫁给他是为了钱。
而莱农认为莉拉嫁给斯特凡诺是因为爱情,否则她可以嫁给更有钱的马尔切洛。
观众当然看得更清楚,莉拉是被斯特凡诺伪善的面目欺骗了。
尼诺想从莱农这里得到一些信息,一些建议。
莱农怎么可能坦然接受和祝福他们的感情?
莱农郑重地劝告尼诺,莉拉是一个令所有人痛苦的人,远离她吧,别做梦了。
这既是莱农拆散他们的尝试,也的确是她的真实想法。
她和莉拉在价值观念和人生选择上从来没有同步契合。
说完,莱农的身体轻微却持续地朝前倾移,想吻尼诺,可尼诺只是颓然坐倒在地。
他应该是意识到了莱农刚才的动作的,但是避开了。
莱农放弃了努力。
她内心承受着这样沉重的爱,却只有勇气付出那朝前倾移的两公分。
而刚刚爱上尼诺的莉拉,就主动勾住了尼诺的脖子,痛吻。
性格,对一个人的人生遭际,是何等重大的影响。
回去后,莱农得知皮诺奇娅已经离开了。
她终究无法冲决网罗,抑制了内心欲望,重回那个已经习惯的男权世界。
与此相反的是,莉拉将纵情狂奔近乎裸奔,一路猛进近乎冒进。
莉拉冲进来说,你知道皮诺奇娅为什么会走吗?
莱农不假思索地说,因为她想跟丈夫在一起。
从莱农对他人婚姻与感情的多次评价中,我们可以看出,莱农的脚,一直都还是停留在男权思维的禁锢之中的。
她对男权还是有着严重的依从心理,从未在一个更高的层面平视男女关系。
从几次莱农和皮诺奇娅的交流中,我们可以看出,莱农并不是没有想到皮诺奇娅对布鲁诺动心了。
但这在莱农已被灌输的价值理念中,是有悖伦常的,因此她会下意识地修改自己的直觉,让问题的答案合乎她脑海中旧有的那套价值体系。
其实莱农就站在男权思维的门口,只要她愿意,是可以推门而出的。
所需的只是那一份坚决的勇气,而非多大的力气。
但莉拉是敢于直面认知的人,她直截了当地说,因为皮诺奇娅被自己的感情吓到了,她爱上了布鲁诺。
我们总在说,我总在说:男权,认知,禁锢,突破。
这是一串社会学词语,拿过来非常好用,用着用着就把自己的脑子也禁锢了。
但莱农和莉拉的分别,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那就是性格。
性格的形成受环境与经历的影响。
但莉拉和莱农儿时的环境与经历,并无大分别。
因此看来,性格中的一部分,可能就是天性。
莉拉仿佛天生可以直来直去,而莱农大多数时候都会畏首畏尾。
但也不尽然,除开大多数时候,还有那看似微不足道的少数时刻。
比如两人牵手去看海的路上,心生忧惧的反而是平日泼辣的莉拉,而单纯的小莱农根本什么也没多想,她的眼前和内心,只有那片尚未望到却已浮现的大海。
这些反常的细微时刻,又该作何解释呢?
社会学是解释不清的,它更像是玄学。
性格论也是解释不清的,因为此时展露的不是人的通常性格,而是极少数时刻才会流露出来的非常性格。
絮叨这么多,或许您已不知所云。
但这是我内心潜藏的想法,有时候会冒出来。
这个世界,尤其是这个世界上的人,没有那么简单的,不是我通过几个镜头、几句话、几个概念,就可以诠释透彻的,我们认识到的永远是某个截面,某条路径。
好比盲人摸象,各自得到了认知的大快乐,可上帝在发笑,可能那头大象也会笑我们的无知。
人性是复杂的,诸般学问用尽也休想参破它。
因而我以为,理解“人性是复杂的”,比理解“人性有多复杂”,显得更重要。
好,以上是题外话,回到故事之中,我由上面这段感想,想要强调的一句话是,看似软弱的莱农有她自己的坚决,看似强横的莉拉有她自己的怯懦。
有人认为我偏爱莉拉(也有说我偏爱莱农的),我并没有。
所谓偏爱,实则是与之共情。
当我看莉拉时,我与莉拉共情;当我看莱农时,我与莱农共情。
而一切的评论,所基于的都是有限的镜头和细节,所得出的结论自然是片面的,因为我们永远都是那个摸象的盲人,无法窥见事物整体,我们永远不会具有这个能力,除非我们是造物主。
但上帝刚造了两个人,小小的伊甸园就已不再受控于祂了。
莉拉接下来对莱农说的话也很有意思,她说,布鲁诺根本没有觉察到皮诺奇娅对他的感情,布鲁诺的目标是你。
费兰特是一个非常出色的作家,对人性的观察深入到惊人的地步。
伊(不知性别,借用古语中发展出的第三人称代词,通指男女)的文本看似不动声色,甚至有人会觉得直白而肤浅,其实匠心独运。
她埋在文本中前后呼应的细节一旦被关联起来,我们会发觉伊笔下的人性是非常复杂的。
有时甚至矛盾到无法解读。
而且,伊也绝不给出自己的解读,保持其模糊性与多义性。
而须知,即便被解读,那也只是书中的叙述者——莱农在解读,其实与作者是“无关”的。
哪些是莱农的观点,哪些是作者的观点,我们不可能分清。
我们完全可以将这四本书视为一部没有定论的心理文本,如何读解,读解到什么地步,全看每一个读者自己。
因此,我才会说,布鲁诺这句话很有意思,有意思在它的复杂性。
首先,莉拉是从尼诺那里知道布鲁诺对皮诺奇娅的感情没有觉察的,而尼诺肯定是听布鲁诺说的。
这已经经过了多少人的转述,能确保语义未经偏差吗?
其次,布鲁诺没有觉察到皮诺奇娅的感情,是尼诺自己的观点,还是布鲁诺对尼诺这么说的,这又是一个疑问号。
最后,如果是布鲁诺自己这么说的,那就更有意思了。
各位会相信布鲁诺频频同皮诺奇娅去“买椰子”,真的只是去买椰子吗?
各位相信布鲁诺对皮诺奇娅的心意会如此钝感吗?
如果他对皮诺奇娅没有意思,为什么总与她独处?
如果他没有觉察到皮诺奇娅对自己的感情,他得知皮诺奇娅要离开时愁眉苦脸的样子又是为了什么?
如果说(也几乎确定),布鲁诺对皮诺奇娅确曾有意,此时,再加上莉拉的那一句“布鲁诺的目标是你”,就更有意思了。
因为布鲁诺迄今都未流露出对莱农的兴趣,他又刚同自己有好感的皮诺奇娅断开,这样突然地转向对另一个女人的爱慕,岂不是奇怪?
我的措辞是不妥当的,不应该使用“奇怪”,因为这并不是奇怪,我能理解这种奇怪。
它不是奇怪,而恰恰就是人性的复杂。
我们用阶级属性、贫富鸿沟、道德善恶这些概念去评判人性,通通都是南辕北辙,都是舍本逐末。
人性是不容评判,也不在乎评判的。
因为它远比“评判”更复杂。
所以,我们有必要明确的只是,布鲁诺现在的目标已经是莱农了。
莱农听莉拉转述尼诺的话,知道尼诺同她有亲密的交谈,内心的妒意浮起,她故意说,可是尼诺今天对我什么也没说。
她现在是二者之间的中间人和传话者,她这是一面对尼诺谎称莉拉没有提起亲吻之事,一面对莉拉谎称尼诺没有提起亲吻之事,两面都骗,为的是误导二人,离散他们的关系。
02、决定莉拉听信莱农的话,赌气不去找尼诺,尼诺自己找上门来了。
莱农告知布鲁诺皮诺奇娅已经走了,布鲁诺轻描淡写,已不再挂怀。
尼诺迫切地要见到莉拉,莱农语言的桩篱已阻挡不住这对烧得正旺的情人。
二楼的莉拉躲在帘后,身形欲遮还露,尼诺双眼发怔,直直朝窗台的方向走去,仿佛他能从平地直接走到窗台上似的。
只言片语间,两人已约定晚上在弗里奥见面。
莱农生气了,入内质问莉拉,莉拉轻易带过。
令人意外的是,莱农还撞见了莉拉在笔记本上写东西。
是莉拉辍学后一直在写东西吗?
还是她为了尼诺重新拿起了纸笔?
就像她为了尼诺重新翻开书籍一样。
从不出门的农奇亚竟也动心同去,这看似无意的一笔却是有意而为之。
在弗里奥镇的五人聚会,恐怕只有农奇亚一人是抱着真正来玩的心思。
其他四人,布鲁诺的心思在莱农身上,莱农的心思在尼诺身上,尼诺和莉拉的心思在彼此身上。
莉拉先行离席,说去给斯特凡诺打电话。
尼诺没等多久,尾随而去。
出人意料的是,在浪漫的乐舞中,竟现身一个老头,邀她共舞。
农奇亚羞怯地拒绝了,心中却泛动涟漪。
不知道诸位有没有想过,皮诺奇娅是来养胎的,莉拉是来强身健体助孕的,莱农是被莉拉雇佣来服侍她的,农奇亚来岛上有什么作用?
虽然农奇亚主要是在不停干活,但派农奇亚来的肯定是斯特凡诺,他的出发点应该是监管莉拉。
为什么他相信农奇亚,因为理论上来讲,农奇亚是一个绝对意义上的男权顺从者,甚至协从者。
但进入岛上的农奇亚,却在一些不易觉察的细微处,渐渐流露出了作为一个人的天性。
农奇亚拒绝与老者跳舞,是出于男权法则长年加诸于身养成的习性,但突然的出游却已佐证她并非甘愿只做家庭奴仆。
因为没有人会甘愿为仆,热爱自由是天生禀性。
这也说明,这个世界上任何一条锁链,都不可能彻底封锁人性。
人性即便被锁死,也会从锁链的缝隙丝丝透渗。
就像阳光,就像空气,就像水。
莱农起身去寻莉拉,然而她并不在电话亭。
在植被丛生的阴暗角落,她撞见了二人的野合。
这一小段又运用了一点特别的手法描摹莱农的心理。
主观镜头先描绘了两人的暧昧动作,尤其是尼诺将手伸入莉拉衣裙的那个特写,令受到冲击的莱农快步撤出。
此时一个闪回补充了尼诺的手更为深入向上的镜头,强调了莱农内心的震颤。
出门那一刻,惊魂不定的莱农又产生店内所有人都在看着她的错觉。
这应该是很多人都有过的经验,当自己当众做了一件害臊的事情之后,会感觉所有人都在注视自己。
镜头语言正借用了这种被注视的感觉来表达莱农慌乱又羞耻的心理。
接下来的时日,尼诺和莉拉的感情迅速升温,过从甚密,莱农沦为他们已不加闪避的陪衬。
莱农暗暗斥责着他们的堕落、愚蠢(一个已婚,一个在恋),实则也是借这种站在道德高处的念头冲淡自己内心的痛苦。
布鲁诺紧紧凑在莱农背后,一对招子贼忒兮兮地,想请她去“吃椰子”,莱农不屑一顾。
当尼诺和莉拉拥倒在海中,莱农的眼睛也仿佛死了一般。
这个眼部特写仿佛在向《惊魂记》致敬。
晚上,两男两女在酒吧休闲。
莱农有一搭没一搭地同布鲁诺干聊着,眼睛却始终难离尼诺与莉拉左右。
尼诺的小动作都被她看在眼里。
尼诺的神情看上去焦虑不安,因为他收到了娜迪娅的信。
他现在是两艘船上的船客,如何取舍,已势在必为。
他频频回头,有些忌惮莉拉从身后出现。
他从口袋取出一封信,侧着身子,在桌底半遮半掩地读了起来。
莉拉回来,看到信件,一把抢到手中,大声念了出来。
她嘲讽娜迪娅毫无文采,奚落尼诺怎么会同这样一个女人谈恋爱。
这话戳到了尼诺的痛处。
莉拉大声质问闷声不语的尼诺,也拆穿了尼诺与娜迪娅相恋的实情——尼诺的自卑与虚荣。
娜迪娅出身名门高第,学养人家,正是尼诺想要抵达的那种身份与阶级。
尼诺太想剥离自己贫瘠的出身,因此他出卖了感情,也利用了娜迪娅。
莉拉的话针针见血,他无从辩驳,面上只剩下羞惭与挫伤。
两个年轻人都将对方当成了自己的真心所爱,爱情的急火令他们意气用事,当场摊牌,并铤而走险。
莉拉逼尼诺给娜迪娅写分手信,尼诺当场答应,但反过来逼她与丈夫离婚。
两人脸上反复交切的特写像刀子和斧子一样,来回劈砍,浸泡着年轻人的痛苦与骄傲。
尼诺想要得到莉拉的欲望是赤裸无疑的,他提出的要求凶猛、急躁,也可见他内心的渴望之压抑、暴烈。
但这样的条件对莉拉来说形同颠覆她的整个生活,将她的人生再次改弦易辙,没有力拔千钧的勇气,根本无法跨出这一步。
《了不起的盖茨比》中,盖茨比的爱情悲剧,与爱人无法跨出这一步有莫大的关系。
归途,莉拉对莱农的告解令人心碎。
配乐是一段均质的弦音,营造出一种并不张杨却机械的节奏感,如同一根在心头缓慢搓揉的麻绳,绳面渐渐磨损,泛起球形的纤维,而心呢?
莉拉的面容和言语都沉湎在巨大的苦楚之中,她终于将心中长久沤渍的一切,将那浓烈到令人心隳的情感和盘托出。
尼诺就是投入莉拉死水般生活中的一颗耀眼的宝石,在她的心底卷起咆哮的波澜。
这爱火于她而言是她借以焚烧自我的救命稻草。
此时,爱已不仅是爱,它是希望,它也是生活,它就是生命本身。
它让莉拉从绝望的昏睡中醒来,在希望的汤火中蹈舞前行,殒身不恤。
它是令莉拉本已枯槁的生命重生的水源。
是尼诺让她品尝到了爱情的滋味,唤醒了她恋爱的激情。
她明知这是饮鸩止渴,玩火自焚,因为她已经有了丈夫和婚姻,这是一道难以逾越的道德篱墙。
但是她硬挺着,她告诉自己,我是无所不能的莉拉,我不是畏葸不前的皮诺奇娅。
但这疯狂的幸福烙着男权社会中女性的“原罪”印痕,莉拉越朝前奔跑,就越逼近火焰的炙烤,如同古刑炮烙。
她应该为了安宁的生活放弃这危险的冒进吗?
她应该顾及好友的情谊斩灭这残酷的情焰吗?
她无法,她不能,她从不知道亲吻的滋味,也从未有过真正的爱情,她不知道错过了这一站,在漫漫不由己的人生中还有没有下一站。
虚弱的莉拉躺卧在床,这一设计与第一季第七集莉拉得知斯特凡诺同意西尔维奥·索拉拉做他们婚礼的持戒人后,崩溃在榻的桥段类似。
莉拉张着无神的双眼,不知何去何从,祈求莱农给她想想办法。
莱农将皮诺奇娅端出来作为榜样,训告莉拉应该像她一样,适可而止,回到丈夫的怀抱。
莱农的话折断了莉拉残败的信念,她决定效法皮诺奇娅,离开伊斯基亚岛。
莉拉的话并没有换来莱农的同情,莱农决定马上去找尼诺。
因为莉拉的放手,意味着她或可与尼诺“复合”,她现在必须找到尼诺,确定彼此的关系,因为莉拉一旦离开,她也要跟着离开,现在是争分夺秒的时刻。
看啊,莱农从石级上弹跳而下的时候,内心是何等轻快喜悦。
虽然这对莉拉而言有些残酷,就像当初莉拉的作为对莱农同样残酷一样。
但莱农还是没能得到尼诺,因为尼诺现在的心意只在莉拉身上。
当尼诺抓住她的手时,她满以为他们“恢复”两情相悦了。
可令尼诺激动得颤栗的却是别的原因,他决定为了莉拉,放弃上大学,马上工作。
给娜迪娅的分手信,他也写好了,托莱农带给莉拉看。
莱农再次利用自己中间人的身份,隐瞒了真相的全貌,称莉拉已经决定离开伊斯基亚岛。
尼诺焦急万分,请求莱农马上将信交给莉拉。
潮湿的地面映着她灰暗的影子,失望的莱农是踟蹰着走回去的。
斯特凡诺已经来了,莉拉却没有照之前所说,要求同他回那不勒斯,而是抱怨自己在伊斯基亚待腻了,想去阿玛尔菲。
我觉得这体现了她内心的纠结。
继续留下来的话,一切都会更糟,和尼诺也没有前途,但又不甘就此放弃。
强烈矛盾之下潜意识作祟,使她提出了一个怪异的要求,这样斯特凡诺就会恼火她好高骛远,她就得到了继续待下去的理由。
莉拉看到尼诺写给娜迪娅的信,变得开心起来。
莱农别过头去,彻底心死,她知道尼诺整颗心都放在莉拉身上了。
而莉拉看到信之后,更是下定了决心,留下来,不走了。
03、酒神码头上,莉拉将斯特凡诺安抚得服服帖帖,满心称意而去,还感谢莱农的调解之功。
莉拉对斯特凡诺说,我每晚都给你打电话。
这样,她每晚都有了去弗里奥和尼诺私会的借口。
蒙在鼓里丝毫不察的斯特凡诺如同一头憨厚的大猪崽。
斯特凡诺一登船,莉拉便带着莱农去寄信,她现在已经不是玩火,而是自焚了。
但莉拉终究顺从了本心,没有将自己重新塞回不可忍受的男权牢笼。
当她决定留下来时,她是不道德的,她的确背叛了丈夫。
但这已经微不足道了。
在更大的意义上,当莉拉决定留下来时,她就是在践行女性的个性解放,遵从内心,追求自由。
当她决定留下来时,她已经比一万个皮诺奇娅都更勇敢。
当事人大踏步猛进,可是旁观者和中间人莱农却害怕了,她觉得莉拉在拿他人的生活开玩笑,如同迎风执炬一般危险。
如果遵从本心是开玩笑的话,那就是开玩笑吧。
如果莉拉是在玩火自焚的话,被自己纵的火烧死也是值得的。
若要说莉拉的问题在哪,就是莉拉将尼诺看得太实太高了。
尼诺远不是全世界最优秀的男生,远不是最坚定的男生,也远不是最忠诚的。
看着完全脱缰的莉拉,莱农眼中满是焦虑,码头上离港的汽笛声仿佛预告着莱农心中的隐忧将成现实,这件事早晚会变得不可收场。
陷入迷醉微癫之中的莉拉踮着脚尖,将那封信投入邮箱。
繁星之下,尼诺枕在莉拉肚子上,莱农枕在尼诺肚子上,布鲁诺枕在莱农肚子上。
其他人都沉浸在星空的美感之中,只有莉拉面露惶恐,闪耀的星空在她眼中是混着碎玻璃的沥青。
一种危险、有害的意象。
好在此刻依然是美景良辰,尼诺起身牵着莉拉上楼作乐。
莱农坐起时,布鲁诺的脑袋还一直压在莱农身上。
莱农也跟着布鲁诺走进他家中,从装潢陈设来看,确然土豪无疑。
莱农扭头看见一幅裸体画,身心不适,下意识地想要拉长裙摆遮盖腿上的肌肤。
等她进入米兰上大学之后,就不会再这样了。
尼诺和莉拉的欢笑声从隔间传来,与之偕来的,还有节奏感很强的动静,不消多说正在发生什么。
布鲁诺又是放音乐,又是倒葡萄酒,一双眼贼贼地望着莱农,却全然不解莱农的内心活动。
这位土豪之子的调情手段着实粗陋,比径奔主题也好不到哪儿去。
莱农根本不看布鲁诺,布鲁诺不够吸引她倒在其次,隔墙之所自己心爱的人和别的女人正在及时行乐,她怎么可能不感到焦躁?
除了焦躁,还有羞耻和恶心,这是针对莉拉婚内出轨而言。
不解风情却又按捺不住风情的布鲁诺朝可怜的莱农撅起了大猪嘴,在不合宜的地点做了不合宜的举动。
即便莱农觉得布鲁诺人不错,但是她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接受布鲁诺的爱意。
可怜的莱农忍不住痛哭起来。
不知她造了什么罪孽,偏要受这种罪孽。
不可忍耐的莱农无法再忍受一秒,大声拍门,叫莉拉回去。
莉拉头发蓬乱,走了出来。
莱农在车上质问莉拉,这样冒险,怀孕了怎么办。
莉拉否认他们发生了性关系,又压低声音说,他说他会用套子。
莱农问,那是什么东西。
莉拉说,我也不懂(此时,我不知道是剧中的莉拉笑了,还是演员自己忍不住笑了)。
莱农表情严肃,你都不知道是什么,怎么就信了。
要不是这段令人忍俊不禁的对话,我们可能又忘了,她们还并没有成年。
加之时代所致的信息闭塞,她们的心理年龄是小于当代的地球村民的。
不过,即便以时代来论,不知道避孕套这个东西也还是有点令人惊讶的,这主要还是因为她们生活在一个非常底层的地区。
当时的那不勒斯的贫民区,肯定没有流行过避孕套。
并不是说,完全没听说过避孕套,而是这本身就是一样长期的生活消费。
对于香肠都不怎么吃得到的贫民而言,长期将金钱投入在一件肉体享受之事,于理大悖。
虽然,缺乏避孕手段又会使他们意外怀孕的几率大增。
不过另外一种可能是,宗教信仰所致。
我不了解宗教,如果奉行保守的教义,可能不会推崇避孕手段。
但那不勒斯的居民真有那么虔信宗教吗?
虽然据说那不勒斯的教堂有数百座,但在剧中我并没有看出过分的虔诚。
莉拉请莱农帮她撒谎欺骗农奇亚,她要去尼诺那里过夜,布鲁诺要离开三天,也就是说她和尼诺将在那所房子里共度三天。
见莱农不豫,莉拉捉住莱农的手,用伤感的声音说,难道我们不是朋友了吗?
莱农动摇了。
第二天,莱农编了个奥利维耶罗老师来表姐内拉家过生日的谎,其实老师现在正因病重住院呢。
农奇亚答应莱农过去,但反对莉拉外出过夜,因为斯特凡诺会生气的。
莉拉对母亲说,只要我们不说,斯特凡诺不会知道。
莉拉又说,你为了拥有自己的时间,对爸爸说过多少次谎?
农奇亚闻言也心软了。
这又是一个人性从锁链的缝隙中缓缓透渗而出的小细节。
一个被男权压迫和归顺了男权一辈子的女人,竟然也会为了自己那一丁点可怜的小自由而对丈夫说谎。
诸位肯定还记得这一季第二集的这个情节:莱农和莉拉大吵一架之后,突然醒悟过来,第一次切身地体察到贫民区女性的生存状况。
这个情节中,许多张贫苦女性的脸纷纷入镜,其中一张就是农奇亚的脸。
她在干什么呢?
在听一个老头子讲笑话,她捧着嘴,笑得极为欢快。
当时我的解读是,以男权为中心的顺从。
但此刻,我看到了人性中按捺不住的对自由的追求。
哪怕这自由,只是做完家务后,午后的片刻闲暇,在大街上听别的老头子讲个笑话。
正出于这点出于人性的共情,农奇亚答应了莉拉的请求。
莱农出于友谊帮助了莉拉,对莉拉的恨意却也更深。
她所谓的她脑海中闪现的那些“肮脏”的字眼和画面,其实更是一种自虐的心理活动。
性格隐忍、退让的莱农是有明显的自虐心理和自虐倾向的。
如果农奇亚、莱农和莉拉都守紧口风,莉拉和尼诺的偷情不会这么快败露,但米凯莱的突然出现令这一计划中途夭折。
莱农只恨手中这份报纸为什么没有太阳伞那么大,而水中嬉戏的两人对岸上的威胁还全然不察。
从吉耀拉的话中得知,阿方索现在已经经手皮鞋店的生意,而且干得很出色。
莱农想引开这两人,殊不知他们来也不光是晒太阳的,米凯莱就是来找莉拉的。
莱农慌乱的话语根本无法带走米凯莱巡视海面的目光,他亲眼目睹了莉拉和尼诺十指紧扣的动作。
在米凯莱面前,尼诺失去了一向的傲慢和沉稳,变得唯唯诺诺,战战兢兢,令人失望。
米凯莱再次要求莉拉去照管鞋店的生意,莉拉生硬地顶了回去。
米凯莱并不动气,只露出一副成竹在胸的笑容。
临走前,米凯莱还居高临下地给了抱膝沉默的尼诺一个下马威,尼诺愣是一句话也没还回去。
那个敢于挑战校长权威,藐视一切剥削者的尼诺不见了。
他厌恶的克莫拉黑社会就站在他面前,而他只流露出了畏缩的神态。
更糟糕的是,他害怕了,他担忧自己和莉拉的偷情露馅。
尼诺问莉拉,你真的不会因为我而陷入麻烦吗?
——恐怕他内心想的其实是自己会不会因为莉拉而陷入麻烦。
可莉拉是畏惧麻烦和阻挠的人吗?
莉拉痛痛快快,毫无惧色,告诉尼诺自己今晚照样去他那里睡。
尼诺吞着色欲难捱的口水,面上却写着一脸软弱,竟然借口开溜了。
莉拉心中升起了乌云,但尼诺草草的一吻,又驱走了她心头的乌云。
爱情使聪明的莉拉也盲目了。
莉拉真诚地对莱农说:莱农,我爱你,我会一直爱你。
但我希望你在一生中,至少要感受一次我现在的感觉。
如果肤浅地去理会这段话,莉拉抢了莱农的心上人,又来教莱农做人,着实令人难以忍受。
但莉拉却是发自内心在表达自己的生命体验。
莉拉此时的生命是危险的,却也是极致的。
她的爱排挤了莱农的爱,但超越伦理层面,有一点也是毋庸置疑的——莉拉的生命和情爱更为强烈有力。
莱农作茧自缚,挣扎于社会的茧蛹之中,一条腿迈了出来,另一条腿却又缩了回去,终究封闭了自己走向更强烈生命体验的可能。
莉拉以纯然的天性就完成的个人解放,莱农要靠更多的学识与经验才会完成。
行笔至此,我的思绪也发生了抽离,飘到了远方。
我想到什么了呢?
想到戴奥尼索斯。
戴奥尼索斯是古希腊神话中的酒神,宙斯的私生子。
他曾受谋杀与分尸之苦,后被宙斯复活,但又因为遭神后赫拉所妒,他还一度陷入疯狂。
漫游之中,他被医治恢复,重归希腊,与赫拉和解,最后荣登奥林匹斯山,成为十二主神之一。
古希腊人借对酒神的祭奠之名,狂欢饮乐,甚至发展出异端庆典,行纵淫甚至虐杀之事。
从中,我们可以看出酒神崇拜所蕴含的复杂性,那是一种带着剧痛的狂欢,越快乐,就越痛苦;越痛苦,也越快乐;由这强烈冲击与反复撕裂而入极致境界。
意大利是古希腊与古罗马文明的衍沃土地,莉拉身上也承注着古远的酒神精神。
相对莉拉而言,莱农又仿佛受着理性与秩序的日神精神所影响。
04、革命莉拉和尼诺过二人世界,为了替他们圆谎,莱农却没有地方去了,只好真的来到内拉家中,而多纳托也住在这里。
贼心不死的多纳托在看莱农的时候,目光污秽不堪。
莱农因为恐惧,身体都是瑟缩的,避免与他发生接触。
茫茫黑夜,夜风凄冷,莱农提着凉鞋,独自面对着阴暗无形的大海,浪潮时不时朝人扑腾过来,突兀而危险。
天上更有一轮巨大得比例失调的月亮,毫无温情可言,只觉得要将人吞吸进去,真是可怖极了。
对月亮这个物象的极致夸大,又是一种超现实处理,有力地渲染出了威严、可怖的自然气氛。
此时,深不可测的大自然是危机暗伏的象征。
莱农一个人坐在冷寂无人的海砂之中,内心冒着期待自毁的危险念头。
她面色平静如常,甚至比往日更为钝缓,这反而说明她内心在经受巨大的翻腾。
她想明白了,自己和莉拉相比,缺少的是打破陈规陋矩的勇气,缺少的是奋力占有的强烈情感,她总是等待,不能主动行事。
因此,她失去了尼诺,而莉拉得到了尼诺。
我想,她失去尼诺是否这一原因倒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认识到了自己身上存在的问题,那就是不够主动、坚定、明确、进取、勇猛。
我想,当她意识到自己的这个“弱点”之后,她会发生一次蜕变。
莱农说自己渴望冒出一些凶手将自己剁碎,这一念头正是她强烈渴望自己突破这个“弱点”的心理体现。
她现在处于极度自憎的状态,她迫切万分地想要拆解重组自己,改变自己的身体构造,重构自己的精神信念。
这种心理过于强烈,以致发生扭曲,产生了变态的心理意象。
这也给多纳托趁虚而入创造了条件。
而且,她还待在低谷,暂时无法走出。
因为尼诺和莉拉的事对她的打击太大了。
因为,尼诺和莉拉现在一定就在睡床之上,纵行欢爱。
没有人一时半会能够承受住这样的刺激。
这也是莱农会被多纳托再度得手的客观原因。
但最应该被强调的是,这是莱农的一次自主选择,虽然这决定基于一种并不成熟甚至令人同情的心理基础。
是的,多纳托说的那些证明两人是同类的话,对莱农产生了影响。
但莱农并不是真的相信了他意图明显的修辞,她是内心发生了幻灭。
她想,也许莉拉和尼诺真的是一对,而自己就像丑小鸭一样,配不上尼诺。
她想,灰扑扑的自己可能本身就是肮脏的,只能配得上多纳托这种同样肮脏的烂人。
但这并不是莱农主动委身多纳托的全部原因,或者说根本原因。
根本原因是基于她强烈想要改变那个怯弱的自己的那种变态了的渴望,这种企图改变自己的渴望太过强烈,以至于扭曲成了一种自毁心理。
莱农想要像莉拉那样成为自己行动的主人,不要被条条框框约束,可以自由自在,为所欲为。
她太想打破那个自我禁锢的自己了,她太想掌控自己人生中的一切行为了。
莱农在那一晚,再次突破了自己的认识边界,事实上她也从行为上实践了这种认知突破,只是她选择了一种非理性的丑陋的方式。
她所做的具体行为是什么?
其实就是:我选择与你睡觉,我选择甩掉你。
对她来说,那一刻重要的不是做了什么,而是我的行为都是我做的主,而不是别人替我做的主,我敢做任何我之前不敢做的事,我也敢为我的任何行为负责。
——我突破了过去的我。
莱农的自我突破是与严重的自虐心理交杂在一起的,这样的事令我的心感到尖锐的疼痛,比她出于懵懂和无力被多纳托侵犯时更为疼痛。
为什么一个女性,一个人的成长和蜕变,要以这样痛苦的方式来完成?
如果成长如此痛苦,成长还有意义吗?
如果认知革命意味着自我毁灭,认知的果实还剩下什么?
话已至此,这一段的镜头语言我就不具体分析了,我也没有必要多凌迟自己一次。
对您来说,也是一样。
最后莱农对多纳托做的那番宣言,虽然令人唏嘘叹惋,但终究,这是她跨越过去那个自己的革命宣言。
次日,莱农去尼诺那里接莉拉,喇叭按响两次是出门暗号。
莉拉对尼诺已经难分难舍。
她还要为他重新开始学习,说这话时她眼中闪着昏迷的光。
莱农得知莉拉已然泥足深陷,气愤难当。
在劝说与斥责莉拉时,莱农的身份不仅是作为三角恋中的一个受冷落者,还是作为一个传统道德的卫道者。
她始终认为莉拉是丈夫和婚姻的背叛者,并没有认识和肯定莉拉的举动所具备的人性力量和革命气质。
虽然莱农自己,其实也在半自觉地从自身践行个人革命。
但现实往往就是这样,生活在时代中的人不可能像后人一样,一目了然地看清时代全貌,看清自己的作为意味着什么。
因此,请勿以后人之腹,度前人之心。
社会变革是渐进的,人的启蒙同样如此。
清晰的脉络都是后来提炼而出的,清晰的脉络也意味着对事物复杂性的铲除,铲除就意味着简化,而简化带来的就是片面化。
只学习片面的历史,用那种“干净”又“纯粹”的历史观去看历史,简直就是儿童搭积木。
用过分单纯、简明的价值观去分别、判断人性,同样是不可取的,因为人性的复杂深不可测,甚至无法定性。
这一次斯特凡诺提前到了岛上,因为他已经知道莉拉和尼诺游泳的事。
他背朝着两位女性,给人喜怒难测的压迫感。
斯特凡诺很快跟莉拉摊牌,要她承认自己出轨的事实。
但莉拉急智非凡,将吉耀拉和自己的矛盾端出来做挡箭牌,反过来训斥斯特凡诺愚蠢,误信人言。
但这并没有扑熄斯特凡诺心中多疑的焰火,莉拉再次被拳脚相加,这次当着更多人的面,没有避讳。
莉拉无心再隐瞒,索性用最激烈的方式承认了出轨的事实。
此时请注意斯特凡诺的表情,他反而不敢相信,不愿面对了。
斯特凡诺的第一面是从父辈继承而来的阶级之恶,第二面是同样源自阶级属性的伪善,第三面是他面对更强者时的外强中干。
第三面在面对索拉拉时极为明显,同时也在莉拉面前越来越明显。
他被权势和财富更强者碾压着,也被性格更强悍、更直面真实的人恫吓住,所以他的第三面其实就是,他也是个弱者。
其实斯特凡诺还有第四面、第五面,但还是放在下一篇更合适。
现在可以提一下标题。
标题所谓的“背叛”,并非指莉拉背叛莱农的友情,而是指莉拉“背叛”了丈夫斯特凡诺和她的婚姻。
但同时,这也是一记反讽的修辞。
将莉拉的背叛仅当作一种婚内出轨,那是看得太小了。
莉拉背叛的是生产男权压迫的婚姻制度,和婚姻制度背后的男权道德。
背叛的结果,就是追逐自由,哪怕这自由血迹淋漓,伤痕累累。
第二天,斯特凡诺带着莉拉离开伊斯基亚岛,众人无言,彼此间的矛盾和各人内心的撕裂都隐匿于无形。
对莱农而言,她终于得到了脱离这一切混乱和窒息的契机,走进了人生的新一个阶段。
请以一曲那不勒斯民歌,送别伊斯基亚岛,送别“我”的青少年。
莱农成年了。
我没有说莉拉,从心理而言,她过早地成年了。
但从爱情而论,她刚刚初恋。
后记:爱与真我强调了尼诺对莉拉的重要性,但莉拉对尼诺而言呢?
尼诺是莉拉的稻草,莉拉又如何不是尼诺的稻草?
在权力社会、阶级网格之中,爱情从不只是单纯的爱情,痛苦挣扎的人用爱情来实现身体的革命,欲求的满足,自由的代偿。
尼诺的爱情令莉拉暂时忘记自己身在男权的沼泽,而莉拉带来的快乐使尼诺仿佛保住了自己的初心。
尼诺的挣扎与苦痛是更隐秘的,他不是叙事主角,剧集从未正面铺开他的内心。
但我能理解他孤高的皮相之下内心的孱弱与纠葛。
他的一切行为,一言以蔽之,是在抹除原先的自己,抹除自己的出身、家世、亲缘、阶级、故乡。
因为他太憎恶那个旧城区以及它所代表和囊括的一切人与事物,存在与时间。
他憎恶父亲,憎恶贫穷,憎恶愚昧,憎恶滥情,憎恶压迫,憎恶自己。
他要抹除与之相关的一切,忘记那里的左邻右舍,忘记他童年的同学,忘记那些印证他还没有离开那里的记忆。
他要塑造出自己特立独行的个性,他要通过教育忘我地向上攀爬,他要融入一个他完全陌生的社会,一个他曾不可望也不可及的阶层,进入一种并非他所乐享的却能给他带来身份与荣誉的生活。
这是一种自我剥离,但终究是一种自我毁灭,他用摧毁自己的方式断绝了那个他憎恶的世界。
这个过程才完成第一个阶段。
就目前而言,尼诺还没有与旧城区完全脱离,对自己的毁灭也还有限,他心中还留有一片干燥的芳草地,那是他对莉拉的初恋。
初恋是一个美丽的源始,是一种对本性与初心的寄托和凝结,再污秽的所在也因初恋而开出一朵花,有的人可能就凭借童年那朵唯一开放的花,撑过之后整个漫长的人生。
莉拉对尼诺的意义,就是那朵花。
当他离旧城区,离从前和真我越来越远,他的心也越来越空洞,他走得越高就越发觉得双脚无从依托。
他需要一种强烈的东西来告诉自己这个世上还有永恒、生命以及快乐,而自己也还拥有一颗美好的心。
初恋就是这样一种强烈的东西。
所以我不会将这部作品中的爱情只当爱情来看,我将它看成一种象征和隐喻,一种承载和寄托。
因为原著不单是一部爱情小说,也不单是一部女性小说,它还是社会小说,历史小说,政治小说,阶级小说,心理小说,人性小说。
我们可以试图想象,莉拉对尼诺的意义有多重大;如果尼诺失去了莉拉,或者他亲手搞砸了这份感情,他会陷入怎样的绝地,他失去的又是什么——是那份尚未磨灭的人性本真。
个人公众号:段雪生豆列:细说天才女友
只要一想到怀孕,我就恶心!
01、身体与目光在景与人均灰头土面的贫困街区,衣裙合宜、身躯修直的莉拉明目张胆,昂然穿行。
阳光点亮她皮肤的白皙,额上那一领杏黄色头巾令她的气质如在云间,全不似在尘土间穿行。
这样的衣装与气质,分明令人想起《麦瑟尔夫人》,两剧所在年代同期,可麦瑟尔夫人那是在纽约城,这里只是那不勒斯一座贫民区。
在第二集开头这个一分钟的镜头中,画面的主体便是莉拉,请看她穿行而过的景深之中,人们不论男女,不论室内室外,都因她而开小差了。
或许,应该更明确直接地说,画面中的主体,就是莉拉美妙的身体。
并不需要台词的暗示、明说,但电影镜头本身就是语言。
所以其实在第一个镜头这里,已经呼应了标题“身体”。
并不难发觉周围女人眼中的惊奇,男人眼中的欲望。
但他们只是背景的一角和画中的一瞬,并不言语,代替他们表达内心声音的是莱农。
可发出这声音的却又既不是那些无名的脸,也不是莱农。
是传统在说话。
无数信奉这传统的人类的集合和流衍,就是活着的传统。
这传统在说:已婚女人应该待在家里做家务,好生伺候老公,赶快生孩子,浓妆艳抹、招摇过市是大违妇道的。
但咒骂、规训的同时,女人在嫉妒她的身体,男人在垂涎她的身体。
但她就是要让所有人看她的风采,让所有人看见她去找马尔切洛,让流言和风声尽情传到斯特凡诺耳中,让他生气,让他发怒。
莉拉就活在传统的淤泥之中,自然知道传统。
她招摇过市,出乎对斯特凡诺的愤怒,却落在对传统的抗辩。
莉拉高声跨入索拉拉酒吧兼点心店中,两个一闪而过摹写牌客、酒客目光之灼热、污浊的镜头堪称传神。
莉拉在店中言语落落,顾盼自如。
马尔切洛像条黑溜溜的耗子从帘后钻出来。
米凯莱已有吉耀拉,但对莉拉和莱农调笑频频。
无疑,在莉拉面前,索拉拉兄弟的双眼依旧闪烁着炽热的光芒,莉拉成功掠夺了他们的关注。
我总是被莉拉所折服的一点,在于她对人心的掌握与摆布。
在点心店这场戏中,莉拉并不是大马金刀把自己漂亮的身材一晾就完事,她还巧妙周旋,在索拉拉两兄弟间牵引出一种离奇的张力。
她要找的人是马尔切洛,从她走进来后站立的位置、面对的方向、眼神的焦点,都可以看出。
基于她报复斯特凡诺的目的,她也理应如此。
但她并不和马尔切洛过分热乎,有意冷着他,转脸同米凯莱多说话。
马尔切洛却无法自主地被钓着,忍不住主动跟她搭话,承诺要帮安东尼奥。
临了,马尔切洛还不让莉拉付钱。
莉拉淡淡推辞一句,就听任由之了。
这么做的时候,她怎会不知,斯特凡诺知道之后会有多恼火。
但她光放火还不够过瘾,偏要火上浇油。
米凯莱提及马尔蒂里广场裁缝店中莉拉那张婚纱照,他想将它放在市区新开的鞋店里装潢门楣,引徕顾客。
这家店是三家合开,赛鲁诺家供货,卡拉奇家出资,索拉拉家给予店面。
婚纱照之事,和皮鞋事件类似,实在又是一件斯特凡诺任意践踏莉拉尊严的事件。
当初马尔切洛要莉拉做的皮鞋,斯特凡诺就给了他,换来与索拉拉在皮鞋产业方面的合作。
因为没有索拉拉襄助,就拿不到市区的店面。
现在显然是米凯莱又向斯特凡诺索要莉拉的婚纱照,而且从米凯莱对鞋店如此上心可见,两方定在争夺鞋店的控制权。
斯特凡诺没有马上答应,并非出自对莉拉的维护,而是将婚纱照当作争夺鞋店控制权的筹码,待价而沽。
米凯莱见斯特凡诺不答应,于是直接找照片的主人莉拉,说服她同意。
小事并不小,反映的是资产恶霸账面底下的交媾与争端。
斯特凡诺婚前婚后许多事都瞒着莉拉,却又不断在做损害莉拉的利益甚至侮辱她个人尊严的事,莉拉愤慨不已,但她没有发作。
她拒绝了参与这她本就无法做主的事,让米凯莱还是找斯特凡诺商量好了。
马尔切洛跑出去向莉拉解释,当初并非自己索要的皮鞋,而是斯特凡诺和里诺给他的,与自己无关。
他的前半句话我完全可以相信,但说事情与他无关,那就太可笑了。
他可以拒绝接受那双皮鞋,他可以不去婚礼现场。
但他接受了,穿上了,去了婚礼,当着莉拉的面秀了出来。
马尔切洛这段解释还有个作用,它与度假路上斯特凡诺说的话正好矛盾,拆破了斯特凡诺的伪装。
但莉拉对这些男性造作的说辞已经不屑一顾,即便说出的是事实也全无意义,因为他们走近来解释,不过证明他们心中怀着别样的意图。
望着莉拉转身绝尘而去,马尔切洛不甘和愤懑的表情同恩佐眼中的温柔和祝愿恰成对比。
诸位,什么叫欲望?
什么是爱情?
马尔切洛和恩佐的脸就是答案。
开头这段故事之中,我还希望大家注意到的一点是,有多少人用自己的目光注视了莉拉的身体?
来往行人、店中酒客、索拉拉兄弟、莱农、索拉拉女主人、吉耀拉、恩佐,无一不对莉拉的身体投来目光。
这些目光,自然各有不同。
要知道,目光和身体并非关键,重要的是身体的象征性与目光背后的话语。
粗暴地概括而言,莉拉的身体是对风俗的挑战,众人的目光则是风俗的显露。
这是择其大要而言,具体而言自然每个人的目光都是有所不同的。
行人眼中的震惊,妇女眼中的指摘,酒客眼中的垂涎,吉耀拉眼中的嫉妒,索拉拉兄弟眼中的欲望。
索拉拉女主人眼中则是对莉拉当初拒绝自己儿子现在又意图勾引的愤恨。
作为莉拉的朋友,莱农投向莉拉的眼光是惊恐不安的,她害怕这种对风俗传统的赤裸挑战,不赞同莉拉的激进出格之举。
只有恩佐的目光是绝对纯善的倾慕甚至膜拜,莉拉是他眼中的女神。
02、规劝与教训莉拉甫一进门,便看到斯特凡诺的屁股钉在椅子上,一副凶残的表情。
他已经知道莉拉去了索拉拉点心店,觉得大受羞辱,特地赶回来算账。
斯特凡诺撕点心袋的动作令人想起新婚夜斯特凡诺粗暴地撕开莉拉睡衣的细节。
从结婚第一天开始,斯特凡诺就从谦逊的大象骤变为凶暴的老虎,张扬威势,挥舞爪牙。
斯特凡诺坐在椅子上,讯问犯人一般。
但莉拉早就决意报复斯特凡诺,每一句话都藏着尖锐的讽刺。
“怎么,(我穿得)不好看吗?
”——加深斯特凡诺的受辱心理“我去见你的朋友们了。
”——讽刺斯特凡诺背着自己同索拉拉家勾结。
“他们看我的眼神就像没见过女人一样。
”——在斯特凡诺的火头上浇油。
莉拉还将婚纱照之事径直抖出来,明示自己知道丈夫在背后搞什么鬼,斯特凡诺果然心虚地低下头。
“我让他跟你谈,因为关于这个店我什么都不知道。
”——双关语,讽刺丈夫和索拉拉家暗通款曲,同他们狼狈为奸。
莉拉在向斯特凡诺宣告,你蒙骗和利用我的所有行为,我都已经一清二楚。
斯特凡诺被莉拉惹怒了,由于莱农在场,不便发作,说些看似讲理的场面话支走莱农,自己打算在房里“教育”莉拉。
他快抑制不住的怒火从他进屋时肩膀用力撞一下莉拉的动作可以看出。
莱农是不赞成莉拉的举动的。
在她看来,莉拉冒犯了丈夫,而这是不应该的。
“你再挑衅他的话,他会打死你的。
”这句话的语气是什么?
是仿佛斯特凡诺就是打莉拉也是理所应当、并无不妥的。
这再次提醒我们,莱农和我们的视角、认知是不同的。
我们眼中的家庭暴力和强奸罪行,在莱农眼中可能只是莉拉过于倔强而丈夫过于粗暴。
莉拉和莱农的认知也总是参差的,对于男人系在自己身上的枷锁,莱农犹在自缚,而莉拉已决意挣脱。
莉拉高声戳破斯特凡诺的虚伪言辞,斯特凡诺最后一丝人性的虚伪也不再保留,兽性爆发,奔涌而出。
屋门砰然关闭,隔着这道门,只听见斯特凡诺疯狂的嘶吼和暴力造成的巨响,莉拉从始至终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可以想象到,莉拉咬住了牙关,紧衔着自己的尊严,拒绝从牙缝泄露一丝哀鸣。
这样隐匿现场的拍法恐怕比正面展现暴力更为出色,因为这样更令人揪心。
我们和莱农一样,莱农就是我们,只能站在门外,虚弱地拍打,根本不能知道莉拉的具体情状。
她(我们)只有等斯特凡诺的咆哮差不多偃息,无力地沿着台阶一步步离去。
03、消失的黑猫莱农和安东尼奥又躲在废弃阴暗的工厂缠绵,像不敢暴露在光亮下的耗子。
给安东尼奥解决问题之后,莱农告诉了他自己向索拉拉求助的事。
这摧毁了他们的恋情,安东尼奥感到大受羞辱,同她一刀两断。
安东尼奥用力地吻了莱农,如同告别,转身离去。
莱农并没有如之前一样追上去,这或许正说明她对这段恋情的去向心中已有了答案。
这时有一个隐秘的镜头和第一集的工厂情节相呼应,我觉得还挺重要。
莉拉望向废弃工厂的窗台,第一集时,那里蹲着一匹黑猫,如今黑猫不见了。
黑猫是莱农心中隐忧的象征,她对自己和安东尼奥的这段恋情并无信心,当初莱农和安东尼奥谈恋爱只是为了与莉拉竞争,爱的成分其实是没有的。
但是莱农不知道如何处理这种情况,或许源于不愿伤害安东尼奥,或许源于受顺从男性传统的影响。
总之,莱农在委曲求全。
现在,安东尼奥主动提出了断,莱农隐秘的内心深处,其实是松了一口气的。
她没有成为伤害他人的罪人,也没有成为一个因打破规矩而受到指责的缺德女人。
黑猫不见了,即内心的负担消失了。
其实基于莱农这样的心理,我们甚至可以猜想莱农对安东尼奥说出自己找索拉拉帮忙的事,是她的潜意识驱使她这样做的。
但我还是不愿意将莱农想得这样复杂。
04、野谈与苦情接下来一段内心独白,直接揭示了莱农对莉拉挑衅自己丈夫的态度。
她担心莉拉被丈夫教训,但她也反感莉拉利用了自己去对付斯特凡诺。
更重要的是,她觉得莉拉成为卡拉奇太太之后,变得实在是太嚣张和张扬了,她隐隐是接受莉拉要被惩罚这件事的。
莱农这样的观念和街区中其他人的观念没有本质区分,都是站在男权传统的角度想问题。
早餐时莱农父母的对话就是一个例子。
他们关心的是莉拉婚后的性生活和她的肚子。
隐含的语句是,天黑之后,男人同女人做爱,女人服侍男人是一件绝对真理;另外,结婚之后女人要马上怀孕,是一件绝对真理——对于这一点,大家算算每个家庭生了多少个孩子就知道了。
在这不经意的闲谈中,也藏着多么令人窒息的信号啊!
莱农父母的谈话可想而知,不过巷陌野谈之一例,街区内几乎所有人都会认为莉拉是品行不端,妇德缺位,不知天高地厚的。
不仅是暴戾的斯特凡诺,还有莉拉血亲的父母兄弟,还有善良的阿方索,还有贫困的安东尼奥。
最后,连莱农也无法理解她违逆、挑衅自己丈夫的行为。
当这么多性格、阶级不同的角色都抱持这样的观点,并且不一定都出于恶意时,我们就不能不思考问题出在哪里了。
真的是莉拉有问题吗?
是因为她违背了妇道,破坏了丈夫的权威,损害了家庭和睦吗?
如果他们是这样想的,我认为真正的问题出在他们自己的认知局限上。
因为莉拉所做的,正是发自本能地反抗这样一个不公道的社会体系。
斯特凡诺登门造访的原因很简单,借莱农影响莉拉。
如果大家记得,第一季的时候,斯特凡诺为了在市区开鞋店,和索拉拉家做了交易,让西尔维奥做他婚礼的持戒人,莉拉差点悔婚。
莉拉的母亲农奇亚找来莱农,才劝服了莉拉接受这件事。
斯特凡诺也知道莱农是莉拉最好的朋友,因此找她来弥合自己与莉拉之间的裂痕。
另外还有一点,她是街区内少有的文化程度比较高的人,大家都尊重她,至少是敬畏她拥有的知识或学历。
所以我们看到很多场合,莱农的意见都很受周围人的重视。
连她父母都忌惮她,不再轻易训斥她。
斯特凡诺带着莱农去市区裁缝店的路上,影像令我们见识到了那不勒斯不断的变化。
这次,还是以汽车来表现。
当索拉拉兄弟第一次开着车在街区飞驰而过时,就吸引了女孩们热烈的眼光。
如果您记得,莉拉、莱农和朋友们第一次进城吃冰淇淋,那一次也用了一个高空俯瞰镜头拍摄市区的停车场。
但那一次镜头语言是静止而有距离的,现在则是动态而近距离的。
盈城塞路的汽车令交通极为拥堵,城市的街面亦在紧急施工,工业水平与生活水平显见得是日新月异了。
斯特凡诺在车中对莱农“诉苦”。
基本上,斯特凡诺巧舌如簧,将自己的暴力行径包装成了自己赚钱养家有多辛苦。
斯特凡诺的话语饱含深情,正如当初他邀请穷人街坊们到自己家做客过节时一样。
但我们已经知道了,那次示好为的是他自己的利益。
他一惯都是很能讲演的。
但是,我们要相信他自己对自己的那句评语:“(我是个)生意人……我不会花冤枉钱。
我投入一分钱,就要有百倍回报。
”为了生意,他可是连杀父仇人都包容了。
也许斯特凡诺自认为是很爱莉拉的;也许有一些人认为斯特凡诺只是爱的方式不对,毕竟他也只是一个受传统恶习影响成长起来的人。
但我相信,没有人会喜欢这种爱的方式的。
但随着斯特凡诺的讲演越来越动情,温情的音乐也渐渐响起,意味着莱农的心理防线逐渐消融,她被斯特凡诺的话语深深打动了,斯特凡诺对她的重视也令她感动。
莱农决定发挥自己“善”的力量,令莉拉“改邪归正”。
而事实正好相反,恰恰是莉拉要帮助莱农突破认知局限。
斯特凡诺大张旗鼓地将莉拉的照片运回来,一展自己好男人的雄风。
退一步说,如果说前面斯特凡诺说的那一段饱含情绪的话语足以打动人的话。
那么,最后他还是露出了一个明显的马脚,怪就怪他画蛇添足。
他最后请求莱农说,今天的事就不要告诉莉拉了,没必要的。
看起来他像是想当个默默奉献的男人,实际上是因为他知道一旦莉拉知道他利用她的朋友,一定会跟他翻脸,那样他今天的苦情戏就算是白搭了。
05、毒药莱农接受斯特凡诺的托付,上门找莉拉来劝说了。
莉拉的那张婚纱照搁在客厅,看起来斯特凡诺践行了承诺,维护了莉拉的感受,不让米凯莱拿到照片。
里诺和皮诺奇娅也在,好在这次他们已经完事,不必折磨观众。
大家的谈话交待了一些新的变化。
莉拉将掌管新开的肉食店,卡梅伦也来帮工。
皮诺奇娅想要掌管市区那家鞋店,她让里诺给索拉拉说清楚。
不过,更重要的细节是关于里诺的。
皮诺奇娅的话说明里诺和索拉拉家走得很近。
这很好理解,市区的鞋店由索拉拉家提供铺面。
里诺今天突然对妹妹做了很亲昵的举动,像是回到了旧日时光。
但是莉拉不傻,她知道里诺的目的。
其实,里诺也是受了米凯莱的撺掇,要他说服莉拉交出那张婚纱照。
从里诺旁敲侧击的话中可以听出来这一点。
莱农和莉拉聊起了照片的问题。
莱农认为斯特凡诺不会将照片挂在鞋店中,而莉拉坚信,只要索拉拉找斯特凡诺要,他就会把照片交出去。
莉拉向莱农发起了一个赌约。
如果莱农输了,就要在升学考试中每门功课的平均分不低于八分(转眼间莱农就要高中毕业了);如果莉拉输了,就要去私立学校上学,并拿到和莱农同等程度的毕业证。
宿命般忧伤的旋律再度淡淡升起,看到这里,只好又为莉拉叹息一声。
她是多么想上学啊,我多想让莉拉输掉这场赌约。
莉拉的话除了流露出强烈的愿望之外,也是在激励莱农。
因为莱农现在的成绩不太理想,而升学考试已经不远了。
她希望莱农有一个美好的前程,不要像自己一样被迫堕落在泥土之中。
而莱农,虽然低调,却是一向不甘心输给莉拉的。
莉拉怎会不知道莱农的心思,所以她要立赌约激发莱农的斗志。
两人对望的眼中,是彼此间从未消失的竞争之念。
从小到大,这层竞争关系令她们的友谊更为紧密,也更为复杂。
莉拉的腰背挺得直直的,眼睛光亮,从容的笑意和冷峭的话语都重新回来。
她对生活似乎产生了新计划,有了新的想法。
她告诉莱农自己的最新动态。
与朋友们出去吃披萨,或是晚上独自出门,她说结婚并不意味着要过老太太的生活。
莉拉的心跃跃欲试,再度升起了改变命运的雄心。
说起安东尼奥时,她直视着莱农的眼睛,带着质询之意,她显然知道了莱农已经同安东尼奥分手。
而莱农的眼神有明显的闪躲,显得心中有愧。
莉拉径直问莱农道:“你为什么要告诉他我们找马尔切洛的事?
”莱农扭过头去,回答得很敷衍:“他真可恶!
”这种情绪性回答方式,没有实质性内容,正是一种逃避面对真相的体现。
但一听到莉拉讽刺斯特凡诺,莱农不干了,她郑重地为斯特凡诺辩护:斯特凡诺很爱你;斯特凡诺给你自由;斯特凡诺让你参与家族生意;斯特凡诺让你当阔太太;斯特凡诺总是在工作;斯特凡诺要你生孩子是合法的男性需求。
莉拉愤怒不已,两人的争执前所未有地尖锐。
莉拉说:你根本不了解斯特凡诺是什么人,你也根本不知道我在经历什么,你只会说些空话,你什么都不知道。
整个争执情节是本集高光所在,而莉拉最后说的一小段话才是震撼心灵的精华所在:你知道梅丽娜现在一点东西都吃不下吗?
哪怕吃一点也会吐!
你知道朱塞平娜因为心悸整夜无法入睡吗?
每次他去监狱探望丈夫回来,总是哭得一塌糊涂,谁也安慰不了!
我只要一想到怀孕,我就恶心!
莉拉的话之所以震撼人心,在于她不像莱农那样,只将视线停在问题表面,她将目光落到了每一个个人身上,具体指涉出她身边的女性的生存状态。
真实,直接,赤裸,所以震撼,所以深刻。
反观莱农,问题何在?
对阶级性质的混淆,对女性处境的忽视。
莱农出自贫穷阶层和女性群体,却对这二者都缺乏理解、观照,反而成了这二者对立面的拥护者。
现在的莱农,并不是迷失了,而是还不够深刻。
她只是在用她目前所知的知识理解社会。
而当她受教育程度越深,她反而离自己的阶层和现实越远,反而失去了对自己所属阶层的直接体认,对现实问题的直接观察。
教育和知识,暂时地令她昏聩、盲目了。
最好的朋友也不能理解她的所感所想,莉拉非常痛苦,而且无力,内心痛苦的爆发使她损失了所有力气。
她的双手缓缓滑过自己的肚腹。
斯特凡诺曾说,这里藏着一剂毒药,使她无法怀孕。
只有她自己知道,如果她怀了孕,那里才真的诞生了一剂毒药,那毒性,足以日积月累地,将她麻痹,令她迟钝,让她像梅丽娜、朱塞平娜那样,疯疯癫癫,恍恍惚惚,度日如年,直到衰老垂死。
需要明辨的是,莉拉不想要孩子,指涉的根本与孩子无关,与是否喜爱孩子无关。
莉拉的处境,乃是那个社会之中,女性处境的缩影。
千百年历史的灾洪,那一瞬凝聚成莉拉双手之间的那一圈腹部。
只要女性还活在那样一个社会,女性就会被拖垮,不论孩子、家务、丈夫,都会把她们拖垮。
因为她们并没有真正的自由,为丈夫怀孕生子也并非合法义务,她们不应该被困顿在琐事之中,而应有自己的选择权。
当莱农发觉自己对安东尼奥毫无爱意,却又不敢坦率地跟他提出分手时,她意识不到是什么绑架了她的思想,意识不到是什么在替她做决定。
她也意识不到这样的处境有多不自由,有多可悲。
06、消耗回去的路上,莱农看到了朱塞平娜,她神情恍惚,就那么踟蹰地走着,仿佛剥离于周遭环境。
她叫住了朱塞平娜,问她过得怎么样,第一次听她自述自己的生存处境和对生活的感受:“我还能怎么样?
挺好的……就是忙着养活自己……卡梅拉和帕斯卡莱是我活下去的盼头,不然我就……太难了……”
对莱农来说,这么多年来,仿佛是第一次看到她似的。
那些日常的生活就那样如常地流逝,以至于我们已视若罔然。
一路之上,莱农仿佛第一次身处在这个她生活到成年的街区,仿佛第一次用自己的双眼平视这熟悉的一切,仿佛第一次她的视线有了明确的焦点——而不再只是身在泥涂,心在远方。
她的视线缓缓平移,她第一次看见了她们:杀死阿奇勒·卡拉奇的曼努埃拉·索拉拉神色剽悍地步过大街。
文具店的女老板叫住了莱农,她手中抱着一个小孩。
如果大家记得,她曾让莱农假期时帮她照顾自己的小孩,因为她忙不过来,但现在显然她又生了一个。
她缓缓走动,看见两个女人在鞋摊前一买一卖,讨价还价。
太阳底下一个妇女正抱着小孩,小孩在哭闹。
莱农停下来,忽一个特写,指代莱农的视线凝聚,她看到女人眉间和唇边的法令纹深刻,相貌苦不堪言。
莱农仿佛第一次细察到这些女人的表情,于是继续深看下去。
于是她看见菜摊前三个妇女为菜价而争论时的脸,那些脸都是不见欢愉徒见衰疲的。
莱农走到一个街口,看见一个年轻女人一面买东西,手中却抱一个,脚下还牵一个。
身边忽然掠过一道风,一个母亲正在追逐自己乱跑的孩子,口中还在大声呵斥,表情狰狞。
一转眼,她又看见街角一个老头正在侃侃而谈,两个太太在他面前,谄媚附从般地笑,其中一个是莉拉的妈妈农奇亚,正发出嘎嘎难听的笑声。
莱农被震住了,环顾四周,剪刀摊前的女人,面包摊前的女人,她们一个个都拥有如此真实、丰满而各异的表情,令人动容。
她们唯独缺少一样东西,就是真心的笑容。
不需要书本上的知识来解释,不需要空泛的理论来指证,不需要动听的意大利语来说明,只需要在这条你曾走过无数遍的街区重新走一遍,认真看一遍,生活是什么样子,女性的生存状况是什么样子,一一所指,历历可见。
霎那间,莱农和莉拉的身体合而为一,莱农和莉拉的情感合而为一。
她确信了,那一晚莉拉被斯特凡诺强暴。
她理解了,莉拉不想让自己再重复这样的女性历史。
你知道吗?
你知道的,这部电视剧体现的绝不只是两个女人的相爱相争。
某种程度上来说,莉拉是我们景佩的抗争者。
但在绝对意义上来说,她是一个活生生的牺牲者。
只有莱农,才能在某种程度上称得上是一个幸存者。
两人间有许多共同点,但这一点是两人间的巨大遭遇落差。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莉拉教育了莱农,莉拉成就了莱农。
如果没有莉拉的沉沦,我很难想象莱农不会沉沦。
莱农的认知再度突破了,用第一季第四集的概念来说,就是“边界消失”了。
老年莱农回忆起那一刻的豁然开悟:“她们的身体被消耗了,她们的身体越来越像她们的丈夫,再被父亲、兄弟利用,结束与广袤、庞杂的家庭根系之中。
是从怀孕开始的吗?
是因为要做家务吗?
还是从挨打开始的?
莉拉那精致的面庞会冒出她父亲的特征,而我的身体也会浮现出我父母的样子。
”镜头蓦然升高,一直居于画面主体的莱农迅速缩成一个点,仿佛确认了她同周围这些人一样渺小。
但也可理解为,她终于融入、理解了自己的街区。
在我看来,她只是被还原了,还原到她本来的位置。
明确了坐标,才能明确方向。
07、老师莱农仔细看了墙上张贴的成绩单,自己只是刚好及格,但这已经令她颇感庆幸了。
加利尼亚老师格外关照,借她一些书看。
加利尼亚老师仪容清雅、净肃,是个优裕的中产阶级人物。
她看到了莱农身上的天赋,寄望她能有所成就。
一路走来,都有提携、鼓励她的老师,这也是莱农的一种幸运。
莱农又见到了那名个子高挑的女生,一头长发,面容皎洁,身穿的衣装也价值不菲,那是和尼诺接吻的女友。
莱农羞惭地低下了头。
莱农像往年一样,登门看望奥利维耶罗老师。
奥利维耶罗老师现在已经病重难返,虚弱不堪。
但一看到莱农,她眼中又燃起了欣慰和期许。
她最关心的就是莱农的成绩,这会令人觉得她不够温暖,但正如许多长辈一样,他们价值观如此,对你成绩的关心其实就是对你的关心。
一听到莱农没拿到奖学金,奥利维耶罗老师立刻严肃起来:“这可不够好。
”老师为自己今年不能再给莱农找教材而不安,莱农安慰她不要担心自己。
比起从前,莱农更坚定了,更自信了。
奥利维耶罗老师见到这样的莱农,凝重的眉宇间缓缓舒解,露出宽慰无极的笑意。
她一辈子的教学生涯,等待的可能就是这样的时刻——目睹自己园中的幼李长成大树。
奥利维耶罗从来没有和莱农成为朋友,她没有成为莱农生活上的导师,她的价值观念和寄望都显得太功利了。
但她终究尽其所能,为莱农的人生阶梯铺上了头几块砖,勉力让她攀到了墙头,看到了外面的世界。
用一句我所知的地方俗语来说,奥利维耶罗老师对莱农“没得贰心”。
朋友们,您还记得小时候,第一位给你启蒙,助你成长的老师吗?
片刻交谈,已耗尽力气,奥利维耶罗沉沉睡去。
抬眼处,莱农发现墙上的合照。
老师也曾年轻,也曾风华,也曾有婚姻。
虽然现在,她孤寂、苍凉。
这一个故事章节中小学老师、中学老师的出现,都在为莱农蓄积前进的动力。
莱农正面临一个新的门槛,只要翻越过去,外面是无比广阔的世界。
她真的快要离开那不勒斯了。
08、嘶鸣假期开始了,莱农如约带着文具店老板的子女到沙滩玩耍,她自己则坐在岸上监护,顺便看书。
玛丽莎和阿方索已经成为正式的情侣了,玛丽莎一改在伊斯基亚岛度假的惯例,陪同阿方索在那不勒斯度假。
从玛丽莎那里,莱农得知尼诺的毕业考试很成功,但他显然志不在此,知道自己通过考试后,就一分钱没带,独自去了英国,说要学好了英语再回来。
莱农远远看见莉拉走了过来。
阿方索说,莉拉要跟你说件事。
莉拉是同安东尼奥一起走过来的。
安东尼奥同大家打招呼时唯独没看莱农,下海游泳前他面无表情地看了莱农一眼,脸上透着失望,还是没说一句话。
莉拉走过来时脸上就不见喜色,和莱农坐下,她第一句话就是:“狗屎一样的十七年。
”一瞥眼,莉拉发现莱农正在读卢梭的《论人类不平等的起源》,脸色大变,质问莱农书是哪儿来的,为什么不同她说。
莉拉的强势显得很过分,她的情绪也挺反复无常,这是她一向的问题。
但因为莱农在看自己没看过的书而生气,这就不仅是情绪的问题了。
这有关知识,有关接受教育。
请联系一下之前的赌约,从那个赌约就可以看出莉拉虽然辍学多年,但她从未放下学习的念头。
现在,她觉得自己彻底失去了重返学校的机会,莱农却能安然享受阅读的快乐,这猛一下刺激到了她。
莱农向莉拉谈起了尼诺的学业和动态,莉拉漫不经心地听着。
莱农因为得知莉拉也有复读的心意,所以对她说,我们也有机会像他一样,游学、旅行、自立。
可是莉拉已不似先前高昂的兴致,淡淡问了一句:“他学习很好吗?
”
莱农温和地说:“和你一样好。
”莉拉转过脸去,面色几乎青黑,对莱农的美好期许不作任何回应。
这件事就这么略过,莉拉说起其他事。
为了鞋店的经营权,米凯莱和里诺吵了起来,最后斯特凡诺出面,双方妥协,由吉耀拉和皮诺奇娅共同管理。
但斯特凡诺做出了一个让步,他把莉拉的婚纱照交出来了,挂在店里。
莉拉的预言丝毫未错,她的确看清了斯特凡诺是个什么样的人。
莱农赌输了,遵守赌约,她每门功课的平均分要达到八分。
但这并不令她烦恼,她难过的是她没能通过这次打赌成功让莉拉返回学校。
这样的话,她那些一起学习和旅行的期盼就化作泡影了。
可是对莉拉来说,影响她做决定的并不是这个赌约,而是——海潮来回地拍打着,明明是晴日,却显得风很凉。
“莱农。
”莉拉沉默片晌,仿佛鼓足勇气似的,回过头来,不知是郑重还是若无其事地说道,“我怀孕了。
”两人对视良久,各自无话,只有潮声犹自徘徊着,却打在人的心扉。
画面暗却。
这个结尾如此平淡,没有多余的言语,多余的表情,多余的动作,平淡到快要感觉不到一丝情绪的波澜。
镜头停驻,一切交给观众自行思索、感受。
然而线索和答案都是存在的,存在于情节间的前后呼照。
当思及莉拉本集对女性生存状况的控诉之辞,思及莉拉对女性命运轮回的悲愤之怒,隐痛如深谷碎石、当空裂帛,其声沉闷无比,却响彻心灵。
雨点般密集的棍棒,都打在隐秘不见的痛处。
莉拉终未能避免被卷入那条女性循环往复的轨道。
这个结尾就是这样一道喑哑却彻亮的嘶鸣。
个人公众号:段雪生豆列:细说天才女友
女人与家庭“我突然意识到,不知不觉中,我懂得了Lila的感受。
她卷入了一场神秘的战斗。
为了摧毁斯特凡诺用尽手段让她适应的那种生活。
她不想变成我们的母亲,邻居和亲戚的样子。
她们好像不再是女人了,她们被自己的丈夫、父亲和兄弟消磨殆尽,变得像这些男人一样。
这个变化是从怀孕开始的吗?
伴随着家务,慢慢被吞食吗?
Lila精致的脸庞会突然变得像她的父亲吗?
我会渐渐变得像父母吗?
” ——《我的天才女友》S2E2在第二集的时候,Elena其实差点都要被斯特凡诺说服了,不止是被他说服,被从小所灌输的观念说服,被周遭环境的氛围说服。
“男人不容易,别人都说为什么他们还没有生孩子,女人就应该回归家庭,然后生孩子。
”所有观点完全是站在男性的角度,所谓的传统的角度来说,Lila孤立无援,而她的爆发,才使Elena从这种传统的观念里跳脱出来,让Elena开始思考。
当她回到那个从小长大的熟悉街头,眼神略过周遭这些熟悉又陌生扛着“妻子”“母亲”名号的女人们,她才真正意识到Lila所要表达的东西,“我们真的要背着这个观念活下去么?
我的人生,难道主角不应该是我自己么?
我为什么要被迫去过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生?
”女生之间关系女生之间的关系,是真诚的希望对方好,有时候也在暗暗的较劲。
为了让Elena好好学习,Lila让她去她的新婚公寓学习,并且抽题目,帮她复习。
知道Elena家庭条件原因,只能看些老师的旧书,于是Lila会为Elena花钱买新书。
有时候,Lila给人的感觉是即使聪明,但现实自己已经没法过上像Elena这种可以读书的生活了,所幸Elena喜欢读书,所以自己无论如何,都要帮她,让她坚持读下去。
然而,Lila即使知道这个事实,Elena带她去老师举办的party时,先是那种无力,无所适从,看着别人可以为了问题而阔谈,争论,自己却仿佛是局外人被一道看不见的屏风所阻挡,再来自小跟自己一起长大,其实并没有自己那么聪明的Elena受到了老师的重视,同学的肯定。
Lila奔溃了,让丈夫立马接他们回家,在车上开始嘲笑他们的谈话,让Elena难堪。
不过,这一切只是因为还年轻,所以这个很正常。
即使如此,他们依旧会为对方好的发展而开心,因为对方都是大家从心底里认定的朋友。
口硬心软的妈妈Elena很幸运,她的妈妈是个典型的形象。
1)Elena的家庭并不富裕,能坚持读下来,除了成绩令人信服,奖学金分担外,还需要Elena自己勤工俭学。
于是,听到女儿要去比萨读大学,首先考虑的是钱。
“你从哪里弄钱,光是火车票就是一大笔钱。
”“即使奖学金免掉,生活也是一大笔开销。
”当女儿摆出坚定的态度告诉大家还有之前打工的钱时,说了一句“去吧 去比萨 我才不管,我早就知道,你觉得自己了不起,比谁都强”,继续转身佝偻着背,做家务,仿佛每一个跟子女争吵的妈妈,即使吵架,手里的活也并没有停下,被气到也是更用力的干活。
有趣的是,当妹妹问到Elena去比萨的问题时,Elena说了句“我还没考上,我得通过入学考试。
”这时,那个正在干活的母亲立马转过身说“不行。
如果要去,就给我考上。
”顺手拿出了自己的私房钱拍在了桌上。
颇有种“我女儿怎么不行了,不用担心钱,妈妈有。
”的感觉。
把嘴硬心软描述的淋漓尽致。
2)Elena成功去了比萨,但因为发烧,跟家里说暂时不回去了。
于是,那个说“光火车票就是一大笔钱”的妈妈,第一次坐火车,赶到了比萨。
面对女儿的疑问,只是凶凶地回了几句。
“你说你不回去了,你发烧了。
我还能让你一个人待着吗?
”“谁会来,你爸吗?
拉倒吧,我坐火车来的。
”“没有坐过,但反正要有第一次嘛。
”或许是之前母女间略有对立的关系,让妈妈的关心和解释中也带了些可爱的尴尬。
大包小包,还带了在家特地煲的汤,只想当Elena快点好。
因为妈妈从来都是有准备的人,从来都是听说孩子遇到一点点不好,立马冲在前面的人。
最后,天还没亮,她又带着东西回家了,即使这是Elena妈妈的第一次“旅行”,第一次来比萨。
大家好~我们是弯弯~还记得这部神剧吗,本组zhi源再次更新。
没有看过的朋友,可以继续往下阅读,或许你会爱上这部剧。
两朵盛开在那不勒斯的小小玫瑰花,也许是阳光过于炙热的原因,也许是因为太靠近海吧,她们都无法好好的在这片土地上成长。
莉拉绝不收起自己的刺,如果可以,她愿意慢慢去学会,如何不让自己的刺刺伤所爱的人;而莱农则选择把自己的刺根除,而渴望能绽放如莉拉一样,成为更好的玫瑰。
在一百年前,荣格就曾说过,“当人试图超越自身的容量变得完美,阴影就下了地狱变成魔鬼。
”“我的天才女友”究竟是谁?
01是莉拉
这是以莱农为第一视角讲述的故事,莉拉当然是莱农的天才女友。
她天赋异禀,独立自我,莱农羡慕她、嫉妒她、恨她,却不能成为她。
第一个与众不同的人才是独特的,而后想跟她一样与众不同的人,则沦为了附庸。
但她不像莱农那样从小受到大家的喜欢,她是别人眼中的“坏孩子”“恶毒的女人”,聪明有什么用?
聪明没有用的。
聪明不能得到老师的宠爱,聪明不能让自己上学,聪明不能获得丈夫的真诚相待。
莉拉的聪明是遮不住的,好奇心驱使她去了解天文地理,同时也太早明白了这个世界的规则和残酷。
她曾试图以对抗、破坏来保护自己,她坚强天真的让人心疼——“我没有月经,是因为我不想有。
”但世界给了她答案——家庭的贫穷、父母的顽固、哥哥的改变、丈夫的欺骗…自己的聪明反而给自己带来更大的不幸。
这一切相当讽刺又异常绝望。
糟糕的世界并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你发现了这个世界很糟糕,你拼尽全力去改变,但现实狠狠的扇你耳光,告诉你:想都别想。
她一直想能够选择什么,哪怕是身份,哪怕是爱情,但自己一直被选择着,却无法掌握主动权。
她嫉妒莱农,她可能假想了一万次:如果我是莱农,那我就可以真正拥有自己了。
她憎恨世界,不相信任何人。
狠狠受过伤害的人,会因为害怕再次受伤,而不再尝试。
爱是什么?
爱是背叛、爱是交易、爱是控制。
爱太无力了,虚幻得不值一提;尝试爱,无异于一场豪赌。
当年小学老师问莱农:“Elena,你知道什么是庶民吗?
”当时的莱农是不清楚的,但莉拉很早就明白。
02 “我的天才女友”,难道不是莱农吗?
莉拉曾对她说:“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都要继续学习。
… 你不一样,莱农,你是我的天才朋友。
”可能我们第一反应也会觉得,莉拉才是天才一般的人,但其实莱农也是,但这一点,莱农自己是不肯承认的。
从小她学习成绩就很优秀,所以才能得到父母的认可,得以继续上学。
即使在高中,她的成绩也是不错的,但她自始至终觉得,自己的优秀是依附于莉拉的。
她总是被莉拉牵着走,这种优秀是侥幸、是模仿、是抄袭——献媚的热忱、机巧的伪装。
“我是一颗涂满了蜡的烂苹果,随时都可能露馅。
”她嫉妒莉拉,同时憎恨自己,甚至憎恨自己罪恶的嫉妒心。
“你在做什么?
”“你做什么,我都会照做。
”从小时候扔掉娃娃的那一刻起,莱农就把自己的一生跟莉拉捆绑在了一起。
我们看到的莱农,是乖巧懦弱的,仔细想想,可能是自卑;但探其根本,对莱农来说,她痛苦的根本可能在于羞耻感。
羞耻感往往是最具有破坏性的感情。
你说莱农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吗,她什么也没有做错。
她的罪恶感直接指向自己——以自身的存在感到羞耻。
“我的存在就是恶心的”。
“你怯懦地祈助截图着别人的著作救不了你你不是别人,此刻你正身处自己的脚步编织起的迷宫的中心之地”——博尔赫斯 莉拉的出现打破了莱农的认知。
她从觉得自己不够好,慢慢地到彻底对自己失去信心。
病理性的羞耻感最为危险,因为它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消失淡化,甚至可能会变本加厉,最关键的一点,在于莱农自己很难去承认这一点,就更谈不到释放自我了。
这一点很容易让她失去独立思考的空间。
人们给自己定义下“成熟”的概念,却用一辈子的时间去经历生长痛。
可笑的是,我们从来没有停止发育。
当莉拉结婚之后,莱农就很想跟安东尼奥在一起,结婚,甚至是放弃学业,她迫不及待的想跟莉拉说她也做了“那件事”。
但这真的是莱农想要的吗?
她爱的真的是安东尼奥吗?
莱农和莉拉之间的关系总是超乎她的想象,这种关系往往达不到莱农的心理预期,似乎莉拉随时都可能离她而去,这严重的威胁到了她的安全感。
莱农自己是清楚这一点的。
但她不会承认,更不会改变,因为承认痛苦、直面创伤实在是太难的事情了。
我想人们之所以如此执迷于仇恨是因为他们心里清楚,一旦不再仇恨,就只能去面对痛苦了。
---詹姆斯·鲍德温。
03“我的天才女友”可能是我们自己 天主教有七宗原罪:暴食、贪婪、懒惰、妒忌、愤怒、骄傲和色欲。
莉拉和莱农痛苦的根源在于愤怒:无论是外在的挣扎还是自我的挣扎,想掌控自己和自己的生活,就得弱化自我;每一次成长都伴随着不同程度的流血,也许只有时刻保持着清醒的痛觉,才能让她们确定自己还活着。
而颠覆我们认知的是,嫉妒和仇恨正是推动她们自身革新的催化剂。
在这二者面前,爱显得太过单薄,更别说悲伤了。
我们从生下来,就不得不去争取一切,食物、衣服、娃娃、工作、学业、爱人、友人,甚至是亲人。
身处爱中,如同身临山顶,失去的代价太大,稍不留心,就有自我坠毁的可能。
相互寄生、彼此消耗,我们戴着面具来伪装、隐藏我们的伤痕。
莉拉和莱农痛苦的根源在于愤怒:无论是外在的挣扎还是自我的挣扎,想掌控自己和自己的生活,就得弱化自我;每一次成长都伴随着不同程度的流血,也许只有时刻保持着清醒的痛觉,才能让她们确定自己还活着。
而颠覆我们认知的是,嫉妒和仇恨正是推动她们自身革新的催化剂。
在这二者面前,爱显得太过单薄,更别说悲伤了。
我们从生下来,就不得不去争取一切,食物、衣服、娃娃、工作、学业、爱人、友人,甚至是亲人。
身处爱中,如同身临山顶,失去的代价太大,稍不留心,就有自我坠毁的可能。
相互寄生、彼此消耗,我们戴着面具来伪装、隐藏我们的伤痕。
站在书外看她们,也许会觉得有些演绎过度,为什么亲密关系扭曲成这样呢?
假如我们回忆我们自己的过往的各种关系,其实不见得不比她们的关系复杂。
也许,我们每一个人既是莉拉,也是莱农。
但我们总是看不清自己的故事。
“众生灵中,唯你有权,看到我的脆弱。
”
我情愿生活在我们狗屎一样的现实里。
01、抹去开镜第一瞥,是帕斯卡莱浑身脏兮兮,在建筑工地做繁重的工作。
其实这一笔没有,又有什么关系?
本集故事帕斯卡莱根本不会参与。
但没有这一笔,又大有关系。
这是本剧及其原作从未忽视、从未剥离社会总体环境的体现。
充满人道的凝视与同情是一种恒温的视角,它比燥热的批判与冷酷的无视都更持久,更有力。
当我们看到镜头从帕斯卡莱扛着建材的肩头正常移到装潢一新的卡拉奇肉食店时,当我们看到最底层的苦难生活与地方豪强的繁荣扩张比邻而处,与不断翻新的城市面貌融成一体时,它好像什么也没说,又好像有什么隐含其中,只是并不直露。
莉拉刚出现就让人吓了一跳,明明有孕在身,却哼哧哼哧地干活,高声粗气地说话,显得焦躁易怒。
尽管莉拉早就猜到斯特凡诺和里诺会再度利用她,但当事情发生时,她还是照样怒火万丈。
担起掌管新肉食店的工作,却把自己像个伙计一样使唤,更像是一种愤怒的发泄。
与此同时,她也利用手中的权柄,用金钱帮助自己的老朋友们。
这一方面是莉拉的真心帮忙,一方面同样也是她对斯特凡诺的故意发难。
为了新肉食店能够顺利营业,有人经管,斯特凡诺肯定只得忍气吞声,照莉拉吩咐的办。
莱农理解莉拉这样作天作地,是在宣泄内心的苦痛,以消耗自己一切空闲与体力的方式来抵消内心的恐惧与悲哀。
莱农猜测,莉拉还有一个未宣之于口的原因,那就是“耗尽内心那股涌动的能量”。
这“涌动的能量”就是指她怀着的胎儿。
莉拉的折腾并未停止,在她怀孕的第十周,她又去新开的鞋店折腾,这显然是她预谋已久的一件事。
与鞋店有关的所有人都被她召集过来,她要当着这一众令她恼火之人的脸,犯下公然恣意的报复之举。
而莱农,是被她找来的共犯,就像儿时两人玩那些惊险刺激的游戏时一样。
莉拉故意表现得像患了强迫症一样,一众人排在那张婚纱肖像前,不知道到底存在什么问题,但莉拉坚持,就是有问题。
尽管面临质疑和责难,但莉拉气场十足,颐指气使,声色不容抗辩。
她命令索拉拉兄弟将肖像放在地上,叫上莱农,拿起早已准备的工具,对着画框中的自己泰然下手。
一刀割过,她兴奋不已地望向莱农的眼睛,儿时的天真就在这一刻回到了她的眼眸。
眼看莉拉对那幅肖像割、划、剥、移,众人纷纷按捺不住,只觉得她是在率性胡闹,戏耍他们,个个挟愤而走。
只有米凯莱持郑重对待的神情等待莉拉的创作。
斯特凡诺心中想发作,见米凯莱从容淡定,又不便发作,疑惑地扭头望去,希望从对方脸上找出什么答案似的。
但米凯莱对他非常不屑,独自转到外面抽烟,斯特凡诺也只好依葫芦画瓢坐下,百无聊赖地抽烟。
然而振奋勃发的配乐,干净利落的动作,光彩熠熠的特写,凝重专注的神情,仿佛齐声呼唤莉拉的这件杰作。
只有莱农能体会莉拉的心情,也只有莱农知道莉拉要做什么。
她激动的是,自己能见证和参与这样的时刻。
而这种认知均衡、相互通感的时刻,也是两位女主相处得最为愉悦融洽的时刻。
半晌之后,两人对视一眼,大功告成。
莉拉招呼众人来观,但镜头一直没有正面交待这幅作品。
这令我心中颇为担忧,生怕这么重要的元素会被留白处理。
因为一旦留白,这个情节应有的戏剧高度就会功亏一篑。
看过之后,吉耀拉、皮诺奇娅、里诺均对莉拉的处理极表不满,马尔切洛听弟弟的,斯特凡诺什么也不懂却不想暴露自己什么也不懂。
莱农表示自己见识过类似的表现形式,对莉拉表示力挺。
然而镜头语言强调,人狠话不多的米凯莱才是这里掌有最终话语权的人。
一番深思之后,米凯莱对莉拉的作品表达了赞赏。
他解释道,莉拉的意图是突出美妙的腿部以及脚上的皮鞋。
斯特凡诺见状,不愿跌份,也伪装得像自己拥有决定权似的,连忙对米凯莱的观点表示附议。
但斯特凡诺实则是鼓着一肚子火的,仅从生理上他也能感受到莉拉透过画面传导出的挑衅之意。
他越是盯住那幅画,越能感到画中的莉拉对他扑面而来的嘲讽。
镜头终于正面展示了莉拉的创作。
这是一幅经割裂、撕脱、分解、移动、粘贴、重组之后的作品。
但这幅作品到底表达了什么?
要知道莉拉做了什么,我们先要知道原本这张婚纱照意味着什么。
将一个女人的形像摄入胶卷,印在纸上,框入画框,陈于橱窗,或是挂在商店的墙上,就是一个将女性物化为商品和消费物的体现。
胶卷、印刷纸、木框、墙壁、橱窗、商店,以及消费者投来的目光,共同囚禁了这位女性的容貌,掠夺了这位女性的尊严。
他们和它们抽空她的所有信息,罔顾她的一切内在,单只呈现出她皮肤的光洁,眉目的秀丽,身材的拔众,神态的妩媚,彻底将女性表面化、片面化了。
就如锯下整棵大树的一个截面,撷取整个生命体上的一个切片。
这是野蛮的曲解和粗俗的浅释。
这是纯粹的鬻卖行为,借美好的女人体招揽生意,敛聚钱财。
如此而已。
而莉拉做的事就是对以上之物的抨击和反讽,颠覆和超越,从而完成了某种自我救赎。
莉拉的所为本不为艺术,却成就了艺术。
具体而言之。
这张作品的重要媒材是充斥整个背景,对主体肖像形成合围的报纸。
报纸可以指代外部舆论,社会评价,道德规范。
而舆论由男性掌握,社会由男性主导,道德由男性定位。
这一切由男性发出,而接受者为女性。
日常生活中,女性就为这些杂乱却明确的男性规制所淹没,耗尽体力与精神。
一系列切割与分裂的手法,如同女性被男性意志的凌迟。
在男性的世界中,女性变得支离破碎,瓦解崩溃。
而在一刀一划之间,莉拉在借这种自我毁灭和纵容式的喷薄,抒散内心的悲愤、绝望与决绝。
肖像的面部被切分开来,经位移重组之后,眼部得到突出。
肖像下部的线条汇聚方式,也将视线的焦点导向肖像的眼部(所以并不是为了突出腿部和鞋子)。
如果说,原始肖像中莉拉的眼神是温驯的,那么此时,肖像中莉拉的眼神变得绝不再温驯。
当你怀着亵玩的眼神,试图掠夺肖像的美貌,你会受挫,因为肖像已不再顺从于你通常的观看方式,故不再顺从于你。
眼部是心灵的门户,是精神力量的所在,它凝视着观众,传递的是作者的语言和讯息。
而怀着不同目的和不同价值观念的人获得的讯息是不同的。
莱农得到的是与创作者之间心灵共振后的欣喜,而斯特凡诺之流只会感到被挑衅和被冒犯。
因为这幅作品不再投合斯特凡诺的心意,只存对他的叛逆和讥讽。
之所以如此的深层原因,是斯特凡诺的目光充斥着罪恶的男权色彩。
当你理解共情于它时,它给你带来的是审美的享受,当你企图控制凌驾于它时,它给你带来的只会是更强烈的反作用力。
一半是借着胡闹的冲动,一半是借着表达的欲望,莉拉半自觉地完成了对旧道德、旧传统的颠覆。
当斯特凡诺站在画前,恼火却无可奈何的时候,莉拉对他完成了精神上和心灵上强有力的反击。
你越是对我不满,越说明我攻克了你,我不再是你的附庸,我是能左右你的情绪还令你无可奈何的人。
而这种情况,恰恰是从前女性面对男性时的感受啊!
现在反过来了。
整个情节、这幅作品,亦完成了破题。
“抹去”的直观含义是莉拉抹去自己的那幅婚纱肖像,更内化而言,是指莉拉借这个举动想要抹去内心的痛楚,甚至抹杀那个痛苦的自我。
可如上所言,最终莉拉做到的,显然远不止这一点。
霓虹招牌装潢完毕,然而店名是“索拉拉鞋店”,“卡拉奇”和“赛鲁诺”均没有出现在招牌之上。
莉拉怒斥里诺的软弱,还戳破了夫、兄均欠了索拉拉家高利贷的事情。
索拉拉家的女主人曼努埃拉经常穿行在灰尘漫天的街头巷尾,其实就是去放贷和收债。
阿奇勒被谋杀的重要原因,是他抢占了索拉拉的放贷市场。
莉拉度完婚假回卡拉奇的旧居所,在聚会上里诺不是拿出一枚戒指送给皮诺奇娅吗?
当时莉拉就不知道这钱是从哪儿来的,其实很有可能就是借了贷。
莉拉受里诺这么一气,腹部疼痛,流了产。
但她脸上却带着神经质的笑,兴奋地冲莱农确认:“孩子掉了吧?
”
她那样折磨自己的身体,消耗自己的精神,原来就是奔着这个结果去的,她成功耗尽了内心这股涌动的能量,胎儿死了。
02、新书莱农的古典文学成绩出色,在加利尼亚老师面前对答如流。
课上的内容出自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的著名诗人卢多维科·阿里奥斯托的代表作,由他编著的长诗《疯狂的罗兰》(也叫《疯狂奥兰多》),内容据说是将充满神话色彩的骑士冒险故事同现实生活融为一体。
我没看过这本书,但莱农讲述的这个女性角色和莉拉倒是很像。
不过阿里奥斯托的诗我可能知道一首,陈丹青谈文艺复兴艺术的节目《局部》第三季的第一集引用了他的一首诗:查理王率军来犯关我何事?
我在碧阴下休憩,听流水潺潺,静观收割者的殷勤。
而你,啊,我的菲利斯!
将在五彩缤纷的花丛中伸来白净的双手,为我编织花环,哼唱悦耳的歌声。
下课时,加利亚尼老师问莱农平常读什么报纸,莱农支吾着答道:“《罗马报》。
”这是多纳托供稿的报纸,在伊斯利亚岛上,他曾念过自己登在报上的文章,因而莱农知道,其实平时她并没有读报的习惯,因为家里也没钱订报。
回去的路上,莱农在车上看报,发现其中有一篇文章,刊登了莉拉创作的那幅作品。
她跑去找莉拉想要分享自己喜悦的发现。
流产之后的莉拉如同卸掉了巨大的包袱,戴着金灿灿的耳饰,精神焕发,在肉食店忙前忙后。
卡梅拉被莉拉安排在店里工作。
她招呼莱农看恩佐寄给自己的明信片。
安东尼奥也给莉拉寄了明信片,却没有寄给莱农,而且他现在过得很不好。
莉拉将莱农叫到货物间,莱农将那篇新闻给莉拉看,莉拉却解释说,其实这是米凯莱花钱买的稿子。
莉拉从抽屉里拿出另外一篇文章给莱农看,这一篇却完全站在唱反调的立场,作者是多纳托。
然而莉拉偏偏说这篇写出了实话,其他的都是花钱买的谎话。
她还拿着大把簇新的钞票,讽刺金钱的肮脏。
这份不屑和鄙夷,确然属于莉拉无疑。
这段工作经历,令莉拉把手中金钱的来路去向——其实就是资本流通链摸得一清二楚。
斯特凡诺的资本来自阿奇勒,阿奇勒的资本来自黑市与高利贷,肉食店和鞋店都是这些资本累积起来的。
可没有索拉拉的市场资源和股份介入,鞋店里的鞋一双也卖不出去。
两家罪恶多端的地方资本家,就这样联手合作,敲诈剥索,循环积累,越滚越富。
即便是莉拉和卡梅拉辛苦赚的钱也不干净,斯特凡诺教莉拉在秤上做手脚,而莉拉很快学会了更聪明的欺诈伎俩。
莉拉的结论是,这些钱永远都不干净。
因此她要按自己的想法花这些钱,用来给帕斯卡莱出补牙费,给朱塞平娜补贴家用,还用来给莱农买全新的课本。
莉拉自己身在她至为反感的地方,她没有办法,她只有尽其所能,帮助自己的朋友。
莱农的眼中,除了感动,别无可容。
莉拉吩咐店里的搬运工将笨重的书籍送到莱农家,莱农的母亲打开一本新书,不是“看了看”——她不识字,而是“闻了闻”。
“有股香味,莱农。
”这句台词多么好,如果你是一个一辈子没见过新书,只见过发了霉的旧书的人,大概也会有这样的第一感受。
“都是新的,莱农。
都是新的……”母亲失声哭起来,整张脸一瞬间涨得通红。
母亲从来没有能力为莱农购买一本书,甚至因为她要继续上学作势要打她,是莱农的父亲支持了莱农。
但第二天,她和莉拉逃学去看海,被母亲发现了,她恼怒而失望,和丈夫大吵了一架,讽刺丈夫连女儿都不敢教训,维托里奥愤而暴打了莱农一顿。
莱农从小就对母亲心怀恨意的,母亲比父亲对她更严苛。
但这种严苛我现在更为理解了。
因为在男权社会中,女性是更辛苦的,莱农要读书,意味着母亲要更操劳,父亲相对而言没有母亲那么辛苦。
因此,母亲会更加反对这件事。
但母亲内心还是希望她远走高飞的,出发去伊斯基亚岛那一次,母亲瘸着腿,拖着肥胖的身子,执意将她送到码头上。
在长大的过程中,莱农越来越理解这个社会,越来越理解女性在这样的社会生存不易。
她轻抚着母亲的肩背,眼中青涩的仇恨已经溶解。
03、裂痕场景一转,来到城区的大街上,画外音介绍,在双节期间,索拉拉和卡拉奇赚了很多钱,收益主要来自莉拉设计的皮鞋。
所以我们看到镜头对着街上来来往往的腿部拍摄,行人脚上都穿着一双皮鞋,这其中该会有多少双脚踩着赛鲁诺牌的皮鞋呢?
但皮鞋生意要持久兴旺下去,需要皮鞋的款式保持更新换代的强度,米凯莱召集会议的目的在此,他之前频频接近莉拉的目的也在此。
因此,莉拉没来,他根本没心情启动会议。
见斯特凡诺不肯交出莉拉做鞋样设计工作,米凯莱直接把他叫出去:“你过来一下,我们再说个事。
”
说什么事呢?
斯特凡诺在米凯莱面前如此气短,可见自己是被别人捏在手中的。
能有什么事?
不外乎提醒斯特凡诺与自己家的债务关系,或是以撤回铺面要挟他。
主事的男人出去了,里面两个女人为了争夺事实上彼此都不具备的权力又吵了起来。
混乱中,莉拉墙上的画像突然自燃,玄幻莫名的景象,将在场之人震得呆了。
两个女人据此散布莉拉是魔鬼附身的巫婆,有拒绝上帝馈赠,和降祸于人的异能。
她们这样挤兑莉拉,可以视为男权社会中女性同女性间的相处境况。
为了自身本就无从保障的权限,联手排挤一个更能得到男性青睐的女人。
而共同联手的女人,眨眼间又会为了同样的目的,反目成仇,捉对厮杀。
男权社会中也有各种各样的女人。
皮诺奇娅和吉耀拉是依附男人并仗势欺人的那一种,莉拉是因智慧和容貌被男人讨好利用的那一种。
莱农与他们都不同,她是有希望脱离这种困境的那一种。
然而,这种说法可能太理想化了,什么叫脱离呢?
脱离到什么程度叫脱离,如果社会的本质并没有改变的话?
脱离出去了,就意味着莱农变得更好了吗?
有没有可能她变强后自己也成为制造不公和维护不公的一份子呢?
在莱农与莉拉试衣的情节中,利用镜框形成了一种暗喻。
镜框的边线在两人之间划出一道令人难受的界线,莉拉坐在镜框之中,莱农坐在镜外。
在这里,镜框既是圈禁莉拉的社会囚笼,也是将莉拉和莱农逐渐割裂的阶级界线,甚至是两人情谊的裂痕。
莉拉告诉莱农,自己不会再设计鞋子了,不仅是因为不情愿,也是因为脑袋里的灵光已经消失了。
当初她之所以能做到这天才般的成就,也是因为莱农对她形成的激励。
莉拉神情黯然,向莱农倾诉自己现在所处的无望的境地,她很想挣脱出去,却被强大的反力吸附在这座泥潭之中。
她成了恶的一部分,她脑子里不甘于命的灵光也被用来助长了恶。
她对莱农说,不要再相信她说的话和她做的事。
在莉拉缓缓诉说的同时,镜头不断往前推移,直到画面中只剩她独自一人黯然呆坐于无边的画框之中。
莉拉说,那幅画烧掉了,烧得好,让这段婚姻、这些衣服、索拉拉兄弟,还有鞋子,通通都烧掉才好。
绝望,孤苦,挣扎,都熔碎在这团火里,在这些话语中。
但除了那幅画,其他一切都还在,坚硬如铁,一个莉拉挣不脱这些。
她只能继续这种生活,别无他法。
而此时的莉拉,最需要的是莱农的陪伴。
莱农自惭形秽,不想去参加老师家的聚会了,但莉拉目光灼灼地说,她可以陪莱农去。
莉拉对知识阶层的生活是充满好奇的,她频频发问,关心加利尼亚家的房子是否靠海,家里的孩子有没有念书。
但她对知识阶层并没有莱农所具的那种敬畏,她前去的目的,除了好奇,更大程度上是想挑战他们,甚至是征服他们。
暴怒的斯特凡诺忽然冲进家门,原来他得知了莉拉纵容皮诺奇娅和里诺在自己家胡搞,并且皮诺奇娅已经怀孕了。
其实莉拉为他们提供便利,就是对斯特凡诺的一种报复,搅乱他的生活,令她感到快乐——一种扭曲的快乐。
令斯特凡诺最生气还不在于此,而是被自己的妹妹嘲讽自己搞不定女人,无法让莉拉怀孕。
关于怀孕这件事,在男权社会有着别样的意义。
一个女性婚后若不能马上怀孕,竟被视为魔鬼附身的巫婆。
而一个男性,若不能令自己的妻子怀孕,便会被所有人耻笑。
斯特凡诺迁怒妻子的丑态何其可鄙。
但,男权社会压制的,岂止是女性而已。
相关文章《革男权社会的命,不单是女性的事》,可在公众号[段雪生]后台回复关键字“男权社会”再度被家暴的莉拉转过身冲着莱农,脸上又浮现出那神经质一般的笑:“那么,莱农,你会带我去吗?
”
短暂地抽离这死水的日月,对莉拉而言已形同救命稻草,或偶尔浮出泥潭后的一次呼吸。
莱农答应了带着莉拉去参加聚会。
莱农为聚会准备的发型令我想起希区柯克《迷魂记》中的女主角金·诺瓦克。
厚重的云鬟,深蓝的衣裙与笨重的眼镜都令她显得过分成熟。
为了持续地让现在的莱农显得老气,以凸显她今后的改变之大,造型师真是煞费苦心了。
莱农发自内心当然是不乐意莉拉同去的,她一直认为莉拉才是那个闪耀的发光体,自己只是莉拉强光下的阴影。
她总是担忧莉拉一旦获得了舞台,只需通过短暂的亮相就会将她辛苦挣得的荣誉一扫而光。
她又担心莉拉因为未接受什么教育,只会说土话,一张嘴就会丢她的脸。
总之,她是左也担心,右也担心。
斯特凡诺倒是将自己拾掇得比两位女士更为用心,他也想上去,但莉拉冷冷地打消了他的幻想。
教育是一道巨大的鸿沟,横亘在这个社会的人群中间。
教育,是一种连金钱也无法取代的无形资本。
教育和金钱一样,也是一种权力资源。
一无所有的莱农正因有了这份资本,才能在这可耻的权力社会中逐步晋级。
当然,我口口声声所提的“教育”,并不等同知识,其实就是文凭。
加利尼亚居住的地方是一栋高峨却陈旧的宅邸,这似是以人物所在之环境隐喻人物自身。
加利尼亚也是这种博学高尚却终究陈固甚至封建的人吗?
莱农问莉拉如何说服斯特凡诺放自己出行的,莉拉说:“假如我要一样东西,只要表现得像个婊子一样就行。
”莱农生怕莉拉待会儿也这样粗俗地讲话,拜托她注意,莉拉刹那神伤。
许多细节都在暗示莱农与莉拉之间有一道裂痕在逐渐加深,身份和阶层的区别将逐渐扩大为彼此之间的鸿沟。
莱农自信地引着怯退的莉拉使用电梯的细节,已显现出两人在某些时刻的主次倒置,莉拉已不再是全部时刻的主角,莱农也不尽然只能做阳光背后的阴影。
这场聚会莉拉可说是满怀期待而来,却从始至终都坐在了冷板凳上。
加利尼亚的儿子阿尔曼多一见到莱农便是五体投地的样子,对莉拉却不曾多看一眼。
莉拉一个人落在背后,脚步轻盈得仿佛她不该存在。
加利尼亚爱屋及乌,牵起莉拉的手,却在发现莉拉的婚戒之后,没再对她多说一句话。
莱农被加利尼亚一家人热情招待,又被加利尼亚的一对儿女简直狂热崇拜。
莉拉面色紧绷,无人搭理,成了溜在后面的小丫鬟。
稍微影响莱农心情的是,尼诺的女友原来就是加利尼亚的女儿娜迪娅,但娜迪娅是她的粉丝,这冲淡了她的心理落差。
莱农很快融入年轻人的舞会,只有莉拉一个人站立在狂欢之外,与黑夜连为一体。
这出舞会情节会令人想起第一季第四集的舞会情节。
两相对照,莱农和莉拉的处境、心情正好对调。
莉拉成了整个环境的局外人,她的自尊心受到莫大的挫伤。
从还没上楼前莱农的提醒,到莱农的大受欢迎,到没有任何人关注她,她原本的高昂心气已经只剩下黯然神伤。
我们可以说莉拉和满屋子的人之间有一道教育的界线,但我更想强调莉拉给自己画了一道心理界线。
她的自卑源于她自己就没有超越教育与阶层的迷障,强势的莉拉并不是一个理所当然的超人。
她尝试挑战知识阶层,恰恰确证了她对知识的执认。
跳舞时有一个有意思的细节,莱农人在跳舞,心却在尼诺身上。
她似乎很担心尼诺和莉拉搭上话。
莉拉消失在视线之后,莱农急忙望向尼诺,发现尼诺没有和莉拉在一起,她这才兴高采烈地摇摆起来。
舞蹈结束之后,莱农找到一个人闷在书房的莉拉,拉着她加入了加利尼亚和学生之间的时政辩论。
师生三人讨论的话题很大,涉及全国乃至全球的社会变革问题。
阿尔曼多相信,要解决贫富鸿沟,消灭阶级剥削,暴力革命是不可避免的。
加利尼亚认为,解决社会问题需要长远的计划。
尼诺声称,创造世界和平,关键在于坚持科学与人文的信仰。
辩论中提到了意大利非暴力运动的代表人物丹尼洛·多尔奇,1958年美国对黎巴嫩的武装干涉,贝鲁特则是黎巴嫩的首都。
尼诺和阿尔曼多争辩的时候,口若悬河,论据翔实,对历史事件与人物如数家珍。
娜迪娅非常崇拜自己的男友,小鸟依人般缠住尼诺的手臂,看得莱农心中焦急。
为了吸引尼诺的注意力,她将自己知道的知识派上了用场,放开胆说了起来,力挺尼诺的论点。
当加利尼亚老师念出一首反战的诗歌时,莱农准确地补充了后几句。
此举不仅收获了尼诺的注视,还令加利尼亚老师颔首赞赏。
一旁莉拉面无表情地望着成为宠儿的莱农,心里越来越不是滋味。
莉拉气愤地离开了这个令自己显得格格不入的场合。
回去的路上,莉拉撬动毒舌,将莱农和她的老师、朋友损得一无是处。
在莉拉贬损莱农时,镜头的拍法是,有一半的时候,让观众代替了莱农的位置,直面莉拉言语、目光的冲击,替莱农感受莱农的情绪,所谓打破第四面墙,让角色与观众发生交会。
莉拉是这样贬损那群人连带莱农的:烂人,恶心,住着古董房子,书上落满灰尘,不劳而获,祖祖辈辈干一样的职业,言行举止拿着端着,没有一种思想是自己的,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互相之间也听不懂,实质上什么都不知道,满嘴词语,一群在厕所撒尿拉屎的猴子,而不是野地里的,你和萨拉托雷都在鹦鹉学舌,扮演他们接受的角色,我宁愿生活在我们狗屎一样的现实里。
莉拉的尖刻很大程度上源于自卑,因自卑而愤怒。
参加聚会可以看作莉拉对知识阶层的一次亲靠,结果反倒成全了她朝她厌恶的现实靠得更近,因为在她看来,她虽然生活在狗屎里,但狗屎至少是真实的现实。
知识阶层的生活状态和莱农学成后的模样,令她对教育祛了魅,甚至对学问也变得缺乏敬意。
莉拉的评断当然片面,态度当然野蛮,但莉拉的话有没有说出一些道理?
我认为莉拉至少足够敏锐。
从对已婚女性的态度,可以明确看出加利尼亚的偏见、傲慢。
这与他们辩论时的人文关怀是大相龃龉的。
他们口中那样关心社会、世界、人类,可是他们眼前的这位已婚妇女,就是他们口中的社会现实,却被他们视若不见,全程忽略。
这样的论辩,这样的关怀,能不被认为是与现实脱节的吗?
陈旧而空洞的高楼,高耸而冷清的书架上覆盖的灰尘,确然就是这一阶层因袭旧统,高高在上,自我固化,与底层世界严重隔阂的象征。
他们关起大门,大开派对,在贫穷的废墟之侧,在撕裂的社会矛盾面前,歌舞狂欢,自成一统。
他们自诩为这个社会的精英和智识阶层,生活方式特立独行,思想如他们的生活一样华丽,却只是务虚空谈,一味说出概念和词语,脱离实践经验,对社会实情并不深入,其辩论所针对的也远称不上具体。
而莉拉对莱农的评价也是一针见血的,你和那个萨拉托雷一样,都是在扮演一个角色,以便融入那群人。
莱农口中源源不绝的语句的确不是她自己的观点,她在回忆报纸,复述书籍,扮演作者,她就像一台将油墨喷洒在纸张上的复印机。
莱农说这些话,并不是她有多么想表达这样的观点,她在迎合,迎合自己喜欢的人,迎合拥有判定是非权力的人,她半自觉地曲迎和模仿这个代表知识、文化、声望的阶级,并试图融入成为他们的一份子。
可是在这小心翼翼的过程中,却有可能完全丧失自我,弃绝自己本来的身份所承载的意义和责任。
莱农的明智从另一个角度看成了空虚和依附,而莉拉的粗野从另一个角度看则变得真实和自尊。
作者巧妙的地方就在于她将评价隐含在不太客观的描述之中,借人物的主观视角甚至是过激的口吻,对所谓知识精英发出了批评。
这样,避免了同一化的论文式批判,又隐匿了作者的存在,以免作者意志干扰文学性。
就故事而言,最重要的是加固了书中人物形象的塑造,令人物变得更富生命力。
莉拉的话中还特别提到了尼诺,这看来是作者的一个暗示和伏笔。
对两位主角来说,这场聚会显露出的一个大问题是,莉拉与莱农之间鸿沟的扩大。
是的,莱农现在还什么都不是,只是一个穷读书的,可是学问让她开始一步步走上一个更受人尊敬的地位。
莉拉现在虽然有钱了,但她不会因此受到主流社会的尊敬,她资产的来源会令人嫌恶,而贫瘠的履历又会遭人忽视。
一个人在升腾,一个人在下堕,差别自然明显了。
04、宿命晨曦中的维苏威火山如深黛色的背景布,潮声中的鸥叫与渔人。
烟囱中的白烟升入白云,民居一如方盒。
由远而近,灰色与疮痍才显得刺目,房居之间参差错杂,全无章法,是贫乱的本色。
然街头巷尾的市井生活照样声声色色。
行人百态,车驾不绝。
剧集中对交通工具的还原道尽了意大利人的时代记忆。
除了满街乱爬的菲亚特汽车,还有黄蜂牌(Vespa)摩托车。
在1948年的老电影《偷自行车的人》中,罗马满城都还是自行车。
到了1953年的《罗马假日》,电影海报分明就是两位主角摩托车上的风姿。
他们骑的那台摩托,品牌正是“Vespa”。
自那晚不欢而散后,莱农对莉拉满怀怨恨,假期也不再找她,离开那片街区,上书店打工。
在书架后,她望见了自己的情人与情敌,尼诺和娜迪娅。
两人来找她看电影,莱农没时间,但是三人约好周末一起散步。
望着尼诺离去的背影,莱农不由冲口而出地说了声:“谢谢!
”在尼诺父亲那里受到的伤害,她感觉在尼诺那里都获得了弥补。
莱农心想,尼诺和他父亲真是一点也不像。
身材不像,面孔不像,动作、声音和目光也不像。
这无疑是一道讽刺的伏笔。
会像的,慢慢都会像的。
莱农周末躺在床上等尼诺时看的书是陀翁的《被欺凌与被侮辱的》。
皮诺奇娅上门给莱农送婚礼的请柬。
意外怀孕成为结婚的理由,这一点令人愉悦不起来,但即便是今天这样的情况依然不断。
皮诺奇娅啼哭着抱怨斯特凡诺对妻子应有尽予,对自己却不够慷慨,让自己大失颜面。
那个时代,婚礼成为女性人生中少有的充当主角的场合,也成为女人之间相互较量的战场,因此皮诺奇娅虽然显得蒙昧可怜,但她的伤心并非没有道理。
何况今天,这种观念依然存在。
尼诺站在楼下招呼莱农(尼诺身后的小孩子在玩“跳房子”),两人用优美的语言交流几句,莱农急忙换上裙子和高跟鞋,扎好头发,关门时一个旋身,飞快地朝楼下奔去,喜不自胜的表情和“听听堂堂”的足音相得益彰。
我终于理解了什么叫做“小鹿乱撞”。
同尼诺说话时,莱农的呼吸都是急促的。
看着尼诺的眼睛,莱农情不自禁地向他靠近。
四目相对时,擦亮了一连串星星。
镜头巧妙地转到墙上,莱农的影子弯腰亲吻了尼诺的影子,如此素净、美好的吻。
镜头切回,原来那只是莱农内心的预演,莱农不及行动,尼诺一张口便刺破了她点滴凝结的勇气。
散步的时候,尼诺对莱农说,他认为加利尼亚老师有些教条,虽然他很尊敬老师,老师奠定了他的基本价值观,但他并不赞成老师的一些看法。
这可见尼诺是个有独立思维的人,并不唯权威是从。
尼诺给自己送报纸,陪自己散步,莱农本来都很喜欢的,但尼诺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加了一句话:“有可能的话,让莉拉也读一下吧。
”
这句话虽然轻盈,但掺在一堆具有同一性的语义群中,就显得有些扎眼了。
令人怀疑尼诺回到旧城区的真正目的。
尼诺告诉莱农,假期自己会去伊斯基亚岛,在一个朋友家度过。
他还热情地邀请莱农到时候找自己玩。
尼诺说:“我喜欢和你说话。
”这恐怕是因为莱农总是支持他,顺从他,总是甘当绿叶,衬出他的光辉。
他所谓的喜欢跟她说话,是喜欢自己说给她听,喜欢让她听自己说话,喜欢听她说出和自己一样的话。
两人相谈正欢之际,发生了一件出人意料的事情,从窗口望见尼诺的梅丽娜对着他疯狂地喊道:“多纳托!
多纳托!
”一声一声,声嘶力竭,锥心泣血。
梅丽娜将尼诺认成了他的父亲。
此时,尼诺的反应耐人深省。
他问莱农:“她在喊我吗?
为什么她喊我多纳托?
你觉得我长得像我父亲吗?
”莱农毫不迟疑地答道:“(当然)不像。
”尼诺又问:“你确定吗?
”这段对话是对先前莱农在书店外的那段心理语言的正面呼应,而梅丽娜的叫喊则与之反面呼应。
两人对尼诺相互矛盾的辨认是非常高超的文学笔法。
但更重要的问题是,尼诺为什么这么担心自己“像”他的父亲?
这里当然不是指相貌上的形似,而是指性格、品行。
尼诺对父亲是憎恶得无以复加的,这正由于父亲造下的那些风流债,尤其是多纳托给梅丽娜造成的深深伤害。
童年那一次搬家在尼诺心中一定留下了永久的印痕,父亲的卑劣行径带给他贻害终生的后遗症。
很有可能从那时起,他就开始憎恨父亲,鄙薄父亲,立誓今后绝不做父亲这种德行不配的伪君子。
但我们已经看到,尼诺在对待女性和感情这方面,大有问题,似乎在蹈父亲的老路。
而且他会问莱农那样的问题,正说明他对自己的认知缺欠甚巨,或许他在逃避认知真实的自己。
尼诺很复杂,我无法一眼将他看穿。
目前,我只能这么说:——如果他穷极一生的努力就是与攫引他变成父亲的反力相抗衡,这本已是终生的悲剧。
——如果他穷极一生的努力就是与攫引他变成父亲的反力相抗衡,却最终仍变成父亲,这更已是一个希腊式悲剧,一个你竭尽全力仍然无法避免的悲剧。
谁知道呢?
或许,父亲就是尼诺的宿命。
当他落荒而逃时,他心中的怯弱猛地浮现,迅疾将他淹没。
此时,我想请您找到第一季第七集,跳至第55:55的位置,这里是多纳托转身离开旧城区的细节。
之所以我会这样说,是因为我认为这是一组相互对照、呼应的细节。
莱农说,尼诺一点也不像他的父亲。
身材不像,面孔不像,动作、声音和目光都不像。
可是亲爱的朋友,请您仔细对照一下,他们的神情、步态、穿戴、表演,以及镜头表现他们的方法,真的不像吗?
但影像有可能故意误导人,我先不多做评价。
我只是觉得,他连面对这个可怜又痴狂的女人的勇气都没有——就同他父亲一样,又如何奢谈改造社会,改变世界?
莱农望着尼诺远去的背影,眼眶渐渐渗出泪来。
这个镜头和第一季第一集50:00前后,尼诺搬家时,镜头对童年莱农的拍法有点相似(那张广为流传的童年莱农望着将要离去的尼诺默默流泪的截图就出自这里)。
为什么这个男孩总让她哭泣?
因为她和梅丽娜一样,都错爱了一个人,爱上了一个爱不到的人,一个不值得的人。
也许,尼诺就是她的宿命。
令人惊绝的是,从第一季到第二季,“疯寡妇”这个角色,几乎不见墨痕,但竟先后闪映出莉拉和莱农的宿命来。
个人公众号:段雪生 豆列:细说天才女友
昨晚刚看完美剧《我的天才女友》第二季。
结尾处,我最喜欢的男性角色尼诺出现在女主莱农的售书会上,为第三季埋下了精彩的伏笔。
是怎样绝望的人生,才需要靠渣男来拯救?
在豆瓣标记了看过之后,友邻纷纷留言说不喜欢尼诺这种浅薄又功利的渣男。
但或许因为与莱农共情太深,我被尼诺这个狡猾、懦弱、滥情又懂得投机的知识分子形象深深吸引。
如果我年轻时遇到一个像尼诺这样的男人,八成也看不到他的本质,而是被其英俊潇洒的外表、不同俗流的谈吐,以及独行特立的举止所吸引。
尼诺,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本名乔万尼·萨拉托雷,是铁路工人兼诗人的儿子,六七岁的时候就跟着爸妈离开了女主莱农和莉拉居住的贫民区。
尼诺是莱农的初恋,一个在第一季和第二季中未完成的初恋。
看原著小说就会发现,尼诺从小就倾慕莱农的天才好友莉拉(自从知识竞赛输给莉拉之后),但却在离开贫民区的前夕跑去和莱农告白,让莱农“一见尼诺误终身”。
看第二季的时候我把这部剧推荐给我爸,他没看一会儿就说“看不下去,太灰暗了,里面的人怎么都过得这么惨”。
这部美剧是在意大利拍的,语言也是意大利语。
上世纪四十年代的那不勒斯贫民区,整个色调都是灰暗的,灰暗的单元楼,灰暗的学校,灰暗的生活。
在第一季中,门房的女儿莱农和鞋匠的女儿莉拉是班上最优秀的两个学生。
小学一年级,当老师表扬莱农字母写得工整时,莉拉已经会拼单词了——从来没有人教过她,她全都是自学的。
后来她又自学拉丁语,自学希腊语,自学物理化学,10岁的时候就在笔记本上写了一本童话书。
莱农是靠自己的努力和老师们的帮助一步一个脚印离开了那不勒斯的贫民区,而天才的莉拉小学毕业就辍学了。
作为那不勒斯贫民区最美的少女,莉拉的前半生一直深陷在男人的欲望中,被开面包店、放高利贷的索拉拉兄弟觊觎,又被开肉食店、放高利贷的卡拉奇家大儿子斯蒂凡诺欺骗。
嫁给斯蒂凡诺之后,她很快就发现这场婚姻是个骗局——父兄早就与丈夫合谋,把她作为交换的筹码,用以扩展自己的生意,丈夫又与索拉拉兄弟合谋,获取他们的投资和人脉支持。
为了逃避索拉拉家儿子的纠缠而选择斯蒂凡诺的莉拉曾以为自己遇见了幸福,后来发现那不过是男人的欲望。
不甘于屈从命运的莉拉从来都是倔强的,因此婚后的生活充满了殴打和强暴。
二战后的意大利贫民区,青少年辍学、丈夫殴打妻子的现象早已司空见惯,女性的命运尤其凄惨,甚至于她们毫无光亮的人生需要靠渣男来拯救。
他们都是处于社会底层的劳动者——男人打女人,女人打孩子,每个穷人家里都有好几个孩子,孩子很早就辍学,长大了继续从事低收入的体力劳动。
疯女人梅丽莎死了丈夫不久之后,在单元楼里和尼诺的母亲大打出手,尼诺的父亲唐纳德·萨拉托雷不得以带着全家搬出了贫民区——他就是梅丽莎的姘头。
爱学习的左翼知识分子尼诺一辈子鄙视自己滥情的父亲,并逐步逃离了自己出生的阶层,然而却变得和父亲越来越像。
命运是如此沉重,整个《那不勒斯四部曲》,讲的都是与命运的抗争。
两个女人与一个尼诺尼诺是莱农的初恋,实际上也是莉拉的初恋,虽然爱上尼诺的时候,莉拉已经嫁给了斯蒂凡诺。
和性格较为温和的莱农相比,莉拉更能看穿事物的本质,然而她还是爱上了虚荣、软弱又多情的尼诺。
也不难理解,小时候,她们周围的男性大都是粗野、专横的。
第二季中莱农、莉拉、莉拉的母亲,以及莉拉的嫂子皮诺奇娅(也是斯蒂凡诺的妹妹)一起去伊势卡岛度假,莱农爱上了尼诺,皮诺奇娅爱上了尼诺的朋友布鲁诺,这两个披着绅士外衣,受过教育的男人,其实本质上也很渣——见到女人就要摸一把,对女人极尽利用与欺骗。
但是她们当时被自身所处环境所困,没有更好的选择。
皮诺奇娅嫁给莉拉的哥哥里诺是因为未婚先孕,而里诺早已从那个一心保护妹妹,为妹妹的梦想而努力的哥哥变成了一个粗野又蛮横的男人。
在更有钱的布鲁诺身上,已经怀孕的皮诺奇娅体会到了男人的温柔和(表面上)对女性的尊重,然而她已经结婚了,只能选择中断度假,回到丈夫身边。
莉拉则不然。
她原本不屑于尼诺,然而在海滩的相处中却爱上了他的与众不同。
陷于无望婚姻的莉拉太需要一个出口,尼诺就成了他的出口。
他们疯狂地相爱了。
与此同时,一直默默深爱着尼诺的莱农彻底心碎,在一个失魂落魄的夜里,她绝望地坐在海边的沙滩上,将自己委身于前来寻找她的尼诺之父,那个一直觊觎着她,一年前曾在她打工的民宿里骚扰她的老渣男,唐纳德·萨拉托雷。
穿上裙子之后,莱农与他彻底了断。
绝望的莱农用一场近乎于性侵犯的初夜告别了少女时代,告别了自己卑微的单恋,而莉拉的爱情开始了——她先是在自己经营的鞋店里和尼诺偷情,随后又离家出走,搬出去和尼诺同居。
可惜两人只同居了20多天,尼诺就后悔了,意识到不该为了一个女人放弃自己的大好前程。
和莉拉吵架之后,他打算离开,半路上又想折回去,不料刚好赶上索拉拉兄弟派来的“打手”安东尼奥(莱农的前男友)在蹲点,安东尼奥把尼诺胖揍了一顿,威胁他必须离开莉拉。
手无缚鸡之力的尼诺照做了。
有朋友说第二部太狗血了。
这剧情确实听起来挺狗血的,然而作者和导演都把细节刻画地那样生动真实,让人欲哭无泪。
莉拉和莱农,一个以不合作的态度勇于冲破一切父权制社会的枷锁,却因为被剥夺了受教育的机会而在原地打转,一个努力走出贫困落后的社区,把自己变成一个知识分子,然而遇到爱情,她们还是迷失了。
爱情可以改变命运吗很多女孩年轻时都曾希望靠爱情来改变命运,希望遇到一个白马王子,把自己从黯淡无光的生活中拯救出来。
究其原因,或许还是因为太多年轻女性是自卑的,她们生活中的压抑太多,而转机则太渺茫。
年轻男性也会自卑,多是因为学历不高,或者没有钱。
女性的自卑则体现在方方面面。
比如莱农,除了贫穷,她还觉得自己长得不漂亮,没有莉拉有魅力,前途也不甚明朗,随时有可能失学。
她只有拼命读书,才能改变自己的命运。
在第二季的末尾,她成了社区中唯一一个大学毕业的人。
尼诺确实从某种意义上改变了莱农的命运,给了她成为知识分子的憧憬,但对她影响最大的人是莉拉。
最初,是莉拉鼓励她走出了泥淖。
小学时代,莉拉带着她买了《小妇人》。
中学时代,莉拉帮她改文章,送给她一套新的课本(在这之前莱农一直买不起新课本)。
莉拉说“如果你和我赌输了,你所有的功课都要得八分”。
在和莉拉的竞争与互相激励中,莱农成了作家,在第一本书出版前,她发现自己写作的核心秘密来自莉拉十岁时写的那本《蓝色仙女》。
而当莱农把写着《蓝色仙女》的笔记本拿给离家出走,在布鲁诺的猪肉场打工的莉拉时,莉拉早已忘了这件事。
在四部曲的第二部中,莱农努力改变命运,莉拉浪费自己的天赋。
幸好有童年小伙伴恩佐一直默默爱着莉拉,带她离开了一地鸡毛的婚姻。
莉拉一边在猪肉场打工,一边和恩佐学习编程。
而莱农又遇到了尼诺。
即便被最优秀的男人们爱着,莱农也没有完全摆脱那份从小就有的自卑。
莱农的三个男人,真的改变了她的命运。
他们分别是诗人的儿子尼诺、富二代革命青年弗兰斯科,和出身于学者世家的彼得罗——莱农后来的丈夫。
在大学时代,改变莱农命运的不是爱情,而是她所选伴侣的社会阶层。
小说第二部《新名字的故事》里面提到,和弗兰斯科交往以后,他为她买了新的眼镜和衣服,让她从受人嘲笑的灰姑娘变得被人尊敬。
弗兰斯科因为醉心社会运动、挂科太多被学校开除后,莱农又变回了灰姑娘,直到在舞会上遇见彼得罗(电视剧改为在街头被彼得罗追上)。
在第三部中,莱农和彼得罗的婚姻很快出现了问题,最终因为尼诺的插足而破裂。
而从来没有和自己妻子断掉的尼诺也展露出了滥情与不可托付的本性。
在莱农和莉拉的人生中,爱情曾一度是希望之光,带她们暂时离开了生活的庸常,但始终无法解决最根本的问题。
即,爱情的伟大经常是因为它和追求自由的进步思想(比如革命、反父权、反封建的使命)相结合,但其本身不能成为人生的意义。
女性如果将一切寄托于婚姻和爱情,终究还是会幻灭的。
从这个意义上看,《我的天才女友》无疑是一部女性主义的作品——几乎所有的男女爱情最终都成了梦幻泡影,因为莱农和莉拉都不甘于一份安定。
没有男人能解决女人的问题,女人在和男人交手的过程中,感受到父权制社会无孔不入的压迫。
因此她们互相竞争,互相嫉妒,最终互相鼓励,互为镜像。
除了两位女主的故事,剧中还有一些女性形象也非常感人,比如莱农刀子嘴豆腐心的母亲,一个从来没有坐过火车的家庭妇女,一瘸一拐地从那不勒斯到了比萨,只为给发烧的女儿送一锅汤。
比如她们的小学女老师,一直在鼓励莱农读书,也非常欣赏莉拉,为她早早嫁人、中断学业而痛惜,一直到去世都保留着莉拉十岁时写的《蓝色仙子》。
当她得了重病,步履蹒跚地在路上邂逅被困于无望婚姻的莉拉时,仍旧对她说:你注定要做大事。
那时候,推着婴儿车,心如死灰的莉拉哭着跑开了。
在《那不勒斯四部曲》之前,我没有看过任何一部作品,如此生动、细腻地描述了女性的友谊和成长。
它不仅写出了女性友谊的伟大,也写出了女性友谊的微妙。
它不仅仅描绘了女性的挣扎,也写了男性,社会,阶层和革命。
很多人看完这部作品,感慨自己没有像莉拉和莱农那样的友情。
其实,少一点对父权制社会的盲从(包括为争夺男人而引发的争斗),把人生目标放得更大一些,我们是可以像她们那样一辈子完善自己,追求事业(后来莱农成了作家,莉拉开了自己的公司),拥有更广阔、更包容的友情的。
只是那背后的代价,或许不是每个人都能承受。
身处男权社会,有时候走出泥淖,便是新的泥淖,越是勇敢的女性,越不一定会有世俗意义上更幸福的生活等着你。
可我们还是要走。
如鲁迅所说,路原本是无所谓有,无所谓无的,人走的多了,就有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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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是神剧…感觉被骗了…
S02E05 弃剧,如果是来描述那个时代女性的压抑,姐妹间的情感,未免太过做作冗长,或许是不能理解他们的一些文化吧。会到剧情,很多细碎的画面和感情看不懂,又或者不连贯,例如lila突然看书,难道只是为了Nino?Nino在现在看来很渣,当时剧中也各种反应渣,女主身边就没有一个稍微好一点的可以替代Nino的人?第一季结尾还说知道了庶民的意思,第二季就在往庶民发展。
第三集舞会结束后,莉拉取笑莱农,也不全是嫉妒。生活在哪都是泥潭,想走出市侩粗俗的底层,却走进了斯文败类的“上流社会”。
天才的故事从头到尾透露着一种iq不足一百的的思维方式…看吐了,扣三颗星
🌟🌟🌟🌟🌟 横向对比,埃琳娜是幸运的,她貌似没有得到渣男的垂青,自暴自弃破处,实际是尼诺给了埃琳娜一次重生的机会,让她可以自由的羽翼般离开那不勒斯,试想,如果没有尼诺的放过,埃琳娜很可能会成为莉娜的翻版结局:怀孕被抛弃。所以埃琳娜是幸运的,她有着善意的指导,也有机遇和离开那不勒斯的家庭环境支持。波伏娃在《第二性》中说过一句话:男人的极大幸运在于,他,不论在成年还是在小时候,必须踏上一条极为艰苦的道路,不过这是一条最可靠的道路;女人的不幸则在于被几乎不可抗拒的诱惑包围着;她不被要求奋发向上,只被鼓励滑下去到达极乐。当她发觉自己被海市蜃楼愚弄时,已经为时太晚,她的力量在失败的冒险中已被耗尽。
?颠公颠婆们
你是所有人的天才女友🏖
lenu在大街上觉醒的那一段可以封神…
E3 第32分鐘,WTF!!!! 我了個大去,老師家赴宴應該就是我在那不勒斯的住處拍的!那個老古董電梯完全一樣,還有庭院,樓道/// E4&5 Ischia,滿滿的回憶
@@@(2020-02-10)L'amica geniale Season 2(我的天才女友 第二季:新名字的故事)(My Brilliant Friend)(1-8)(人物的行为越来越矛盾了。两个女主开始抢男人了。第6集婚内出轨、怀孕,回到丈夫身边,生下孩子。第7集共产主义运动风起云涌呀。为啥女主都是万人迷呢?第8集一个在屠宰场打工,一个成为了作家。)
负分滚粗!
编剧把这个故事改得太简单太符合逻辑了,我们看到了虚伪的丈夫、懦弱的文人、善妒的女人,这些无比符合常识的角色,他们讨论资本主义,讨论阶级矛盾,讨论直白的恨和激情的爱,就像无数过去的剧集一样,那那不勒斯四部曲的意义在哪里呢,这不过是又一部制作精美内涵苍白的HBO美剧罢了。可不可以影像化之后直接放弃所有心理活动描写,太省事太无趣了。
利拉真的是越来越讨厌了,渣男渣女,看完第7集,弃了
同时成长的,可莉拉演的越来越比莱农好了...
一部小说既然被拍成了剧,看剧时就该脱离原著,如果一定要先看小说才能理解人物和剧情,那我何必浪费时间看剧。众生皆有病很符合这部剧,每个人物的所作所为都走在了我的认知之外。看来我不是这部剧的受众
第一季很喜欢,但是第二季……可能我真的不懂女性吧,谁都不鸟怼天怼地,真的不懂莉拉要什么在反抗什么。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一直没有看下去,这令人作呕的酸腐的虚伪的友谊,若有似无的攀比嫉妒,看到最好的朋友被冷落自己内心的优越感和快感,都让我觉得恶心。
这部剧已经成为信仰。只要看见两个女孩大笑着奔跑的身影,就忍不住热泪盈眶
读原著是很久之前的事了,但我依然记得那个叫恩佐的水果贩的儿子。
第一季写从孩子到少女受到的压迫我举双手支持而且各方面出色。不过本季诸位都成年了还像以前一样幼稚而不是想办法改变,怨气太重,不似在好好讲故事,只是立靶子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