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有没有可能得出一个描述非洲的概念?
” “哲学是一种存在,它的心,是其存在的问题,同时,此存在也假定除它以外的其他存在成立。
” “并不是动物盲目,人被良心遮蔽,无法看清世界。
里尔克写道:外界,只能通过动物的目光感知。
” “使用语言,就会有东西出现。
我们和世界的关系中,尴尬的那部分,会出现,它与纯粹自由相对。
我在说话,主语;我在听,宾语。
……” “自然中没有裸体,动物没有裸体,因为他们生来裸体。
”51’ “有些人从河中知晓了特定的真相。
在如梦的雾中,河流依然沉睡。
它了解自己,比我们了解得清楚。
已经来到了河边,可在这,什么都看不清,我们只能看见深渊。
迷雾让我们无法看得更清楚。
那时在画布上,不要画我们看见的事物,因为我们眼中空无一物。
也不要画我们无法无法看见的事物,因为我们只能画眼中所见,而要画我们没能看见的事物。
克劳德·莫奈”
时间的航船每一次出发或回归都带来画面的倾斜——我们的社会与世界本身就是颠倒与错位的。
试想一下3D的体验——将电影从二维中解救出来,真正靠近了巴赞“电影模仿生活”的理论,图像的倒置只能证明我们的现时生活也完全是倒置的。
十字军与学校服从同一种秩序与体制。
路边招展的花丛——赛车手凯旋的庆祝——元首的演讲庆典——这些都出于同一种激情——希特勒没有发明任何新的东西,一切只不过按照集体原型在重演上映。
高达已入大象无形之境,拥有随时将生活中具像化的事物抽象提炼再将其转化成具体影像表达出来。
而这正是“不是如何用电影拍政治,而是如何政治地拍电影”。
这也为尚无财力与吸引力的年轻小将们提供了一种可能性,但,存在一个悖论——如何在没有大量拍摄、生活经验和知识的条件下自如地运用这一种手段?
子弹落下——抽帧、定格——无论人们对结果是期待或拒绝,都不会改变事实一丝一毫。
声画错位——语言在追赶着图像,却只能成为它的回声。
爱与死要求同一种插入——阴茎或刀子。
《惊魂记》一语成谶——人们却再也不能洗刷掉罪孽,它将反复上演——成为永恒的诺斯费拉图。
女人需要温存、抚摸的时刻是男人的排泄时刻,男人之后的贸然进犯却遭到最严重的拒绝。
完整的记忆并不存在——与已斩断脐带但仍想重返子宫的男人一样出于一种爱的徒劳——普鲁斯特。
真正的乐园是那些业已失去的乐园。
当一个人完全认识到他真正应该做的、能做的与做不了的,他就会变成一只狗——赤裸、只能去看、比爱自己更爱他人。
八十四岁的法国新浪潮电影大师戈达尔又出新作,且使用当下时髦的3D技术,题为《告别语言》(Adieu au Langage)。
在伯克利初看,因复杂声像对感官和智识持续冲击而略有点云山雾罩;在芝加哥再看,对其影像、政治、隐喻之丰富性体会更深。
有些电影,每多看一次,观影经验和思考都会更丰富,戈达尔电影尤其如此。
他总在实验新电影技术的表达可能性,从六十年代的宽银幕到八十年代的录像,从九十年代的数字到新世纪的3D,不断更新人们的媒介感知,且是在基于使用与好莱坞相似技术、创造出完全不同风格、令人耳目一新的实验。
如《告别语言》中的3D,绝非好莱坞商业电影制造同等距离立体幻觉的工业模式,而是有时2D,有时3D,有时2.5D甚或3.1D,空间可扭曲,左眼与右眼看到的影像可能不同,可造成类似叠印效果。
声音也与影像呼应,有时2D(单声道),有时3D(多声道)。
色彩亦然,有时黑白,有时彩色,有时夸张浓烈录像色。
不断提醒观者:所有一切,都是通过摄影机机制被人为构造,不仅是机械复制,或再造银幕上封闭的虚幻现实。
《告别语言》有“去人类中心”视角。
主角之一为他的狗Roxy。
狗与自然、花朵、湖水、树林一起,听无声的语言。
戈达尔说,人类被意识蒙蔽,反倒不能如动物那样理解世界。
故,要“告别语言”,但显然无法。
旁白充满语言,还开俄罗斯的玩笑:“俄国的雪茄比美国的健康,因为里面几乎没什么烟草”。
革命与反战,是戈达尔电影中常见讯息。
片中他提到毛泽东和格瓦拉,影片开头和结尾用六十年代意大利工人抗议歌曲。
又一如既往顽皮搞怪,结尾鸣谢从弗洛伊德到乔治桑……等哲学家、作家、画家、音乐家…也列出拍摄中使用的不下六、七种不同形态的照相机与摄影机,令家庭作坊和工业模式的电影制作共存。
剧情没有,对白乱说,画面高频闪动的高对比度的色块……完全想象不到戛纳电影节为什么选它入围主竞赛单元。
而最可怕的是它还是2014年美国国家影评人协会奖的最佳影片!!!
在阅读了很多影评后,我释然了。
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导演是新浪潮电影大师——让-吕克·戈达尔。
可是,很抱歉,我还是无法体会大师的思维高度……泪流满面!
原文地址:http://www.qh505.com/blog/post/5128.html他看来很抑郁,他梦见了马克萨斯群岛,就像杰克·伦敦的小说里写的一样。
像是喃喃自语,又像是在对话,可是那本书是合着的,句子在里面,段落在里面,像杰克·伦敦小说一样的故事也在里面,而那个忧郁的他也一定在里面,那么真的在不被打开的时候去往了梦中的马克萨斯群岛。
但是闭合的书本只是一种客观存在,为什么男人还在说话?
一种打开的状态,是让“他”,让那个梦,让马克萨斯群岛,甚至让杰克·伦敦的小说又变成了一个文本,就像说完这句话之后,黑色的屏幕上打出的一行字幕:名单之后还有内容。
终于在一连串和影像相关的工作人员之后,打开的声音变成了内容:“马尔堡出发去打仗,不知道他何时归来!
”不是一个男人的喃喃自语,也不是他和一个女人的对话,而是集体的口号,以一种陈旧、复古而又激昂的方式在影像的结尾回荡,仿佛一本书打开,在历史的深处,在虚构的深处,在语言的深处又继续呈现一种可能:他何时归来?
归来或者不归来,都是关于时间的疑问,而这个疑问看起来是一个通向无限远的存在,但是却被一种摆放在那里的障碍所终结:战争。
打开的声音,打开的语言,终结即使新的开始,而回到题解,这便是一个“”再见语言的问题。
标题是“ADIEU AU LANGAGE”,呈现在屏幕上的时候,一样是黑色的背景,一样是名单,也一样被打开:戈达尔把这个标题置换成两种形式,一种是“AH DIEUX”——单数的神,另一种是“OH LANGUAG”——哦,语言。
“道与神同在”,语言即是神,戈达尔就是在恢复语言的逻各斯状态,但是当语言变成神,其意义是在寻找一种同一性,一声爆炸传来,是关于战争的注解,但是战争表达灾难的同时,却也成为一种如神的存在,戈达尔就是引用赫拉克利特的方式把看到了语言和战争的同一性,也就是语言和战争一样,建立了一种秩序,甚至如神一样创造了万物存在。
“我们会像发动战争一样维护和平。
”这是一种吊诡,戈达尔其实在这样的吊诡逻辑中衍生出两种思路:战争摧毁了和平,这是罪恶的根源,但是在这种“反战”之外,则是战争的平等性,“国家必须为整个过社会负责”,甚至,国家也拿走了一切的恐怖主义。
所以无论是1793年恐怖时期的新立法,还是1933年希特勒通过民主选举上台,其实都代表着一种旧秩序的终结,而现在的问题,其实是战争平等的合法化问题,也就是说,战争制造的灾害是有形的,它可能的平等则是虚幻的,就像战争之后的法律,“如果法律视自己有理,则是欺人。
”语言是不是也在这个意义上,跌入了无法解决的悖论中?
两个孩子坐在地上玩骰子,投掷、落地,显示出上面的点,上帝不玩投骰子的游戏?
这是一种逻各斯的必然性?
但是天真的孩子却在游戏中变成了神,他们主宰了自己的世界,主宰了一切的机遇,即使随机,即使偶合,也是游戏的一部分,或者,在这个意义上,战争和语言,以及上帝,更像是一种面向自身、“视自己有理”的游戏,所以当这样一种逻辑成立,那么“再见语言”就会成为一个关于平等、关于自由的论题。
而其实,戈达尔从来没有试图以神学、哲学的目光来审视这个人类存在的问题,被打出的3D变成了被压在2D上面的一种惩罚性标志,摇晃的镜头变成了对于平稳世界的破坏,呓语般的各种引用、错乱的画面变成了对于影像的一次解构实验,而本来在镜头后面指挥的戈达尔却说:“我现在已经老了,人越老想得越深,水面上的事情我已经抓不住了,我在水底思想。
”似乎一种失控的状态,正在把所谓的语言推向无法阐述的极端,而无法阐述的语言,既不是为了误读,也不是为了无语,而是在这种如战争的吊诡中发现那个“水底思想”。
一种实验,就是从那文本的《文学探索试验》开始的,索尔仁尼琴的著作,在戈达尔长大的瑞士日内瓦湖畔的小城尼翁中,被摆放在桌子上,女人拿起一本,男人则看手机上的索尔仁尼琴头像,一种现实的场景里,交汇着文本的语言和技术的语言,但仅仅是一种工具的运用,当图书、手机、搜索、头像都变成语言的一种,索尔仁尼琴所书写的关于文学的探索实验意义何在?
游戏之一种?
对语言的解构,其实也是对于战争的一次建构:女人起先坐在凳子上,男人从远处过来,然后把女人从椅子上拽起来,并推搡着,一种暴力的实施,而当女人和男人离开镜头之外,一辆车从另一边开过来,然后想起了枪声,接着有人跑了过去,在镜头之外查看发生的事情。
最后,另一边走过来另一个男人,他拿着报纸,走进椅子,然后看着女人坐过的椅子,作沉思状。
一个游戏?
一种行为艺术?
镜头之外和镜头之内,男人和女人,暴力和枪响,似乎都在用影像语言来解读这一切,而隐藏其中的线索更可以解读为:为什么没有反抗?
“社会是否会把凶手看成是社会的反抗?
”女人的声音这样说,声音提出疑问,似乎也需要用声音来提供答案:“他病了。
”和语言一样,在反抗的意义上,凶手是社会秩序的受害者?
但是当他们反抗而制造暴力甚至灾难、战争的时候,是不是也变成了实施者?
所以又变成了一种悖论:无论如何,在一种缺无的状态中,语言无法解说语言,战争无法结束战争,当然,法律也无法维护自身。
这只不过是戈达尔的一个引子,在被打碎的影像世界里,在被解构的语言悖论中,他似乎想要寻找语言言说两种形式的真正意义:第一部分叫自然,第二部分叫隐喻,而且,在神学、哲学、社会学层面之上,加入了剧情:“一位已婚妇女和一位单身男人相遇。
他们恋爱,争吵,流泪。
一只在小镇与城市间游荡的狗。
四季轮回,男人和女人再度相遇。
”一个男人,一个女人,一间房子,戈达尔提供的剧情文本似乎天生为战争式语言安排了位置:首先,女人是已婚,在男人的口中说出过他的丈夫,“组织事件,但只是个体。
”女人这样回答男人的问题,组织事件,是不是就像结尾喊出口号的人?
女人说到了“金沙萨”,说到了刚果河湾,无疑也证明了一种战争的存在,但是“只是个体”,也就具有了某种偶然性,甚至是自由选择的权力。
其次,两个人省略了结识和交往的过程,但是在此时此刻在一起的现在,他们却在争吵,这是不是另一场战争?
女人说,四年了,我爱你,我离不开你。
却在另一次说,你伤害了我,你性侵了我。
在阴暗、压抑的世界里,男人和女人没有过多肢体的冲突,甚至他们会以交合的方式度过时光,所以两个人在一起,他们在个体层面上的战争就只剩下语言:不仅仅是两个人吵架的战争,更是不同观点的交锋,甚至是两个人如何相处、如何爱、如何恨的交流。
已婚女人和男人,似乎天生构成了一种不对等的关系,所以在所谓语言的问题上,他们直面的第一个问题是如何平等。
女人说,我不能待在着,“今天,每个人都害怕,今天是一个噩梦,每个人都以为梦是别人的。
”男人则说:“我不害怕。
”女人说:“你侵害了我。
”男人说:“我们必须做点什么。
”然后占有了女人的身体。
女人说:“我离不开你。
”男人说:“现在,就离开,微笑着离开。
”一种言说意义上的不对等,所以当女人似乎更渴望一种“平等的意向”时,男人则告诉她:“平等的基础,是所有的时间和空间里的人都是一瞬,所以唯一的思想是在粪便中产生。
”不平等是因为有思想,当所有人都变成产生粪便的动物,也就不会有这种不平等。
这是一种取消了主体的行为,实际上就是取消思考,取消言说——一句话必须要有主语,有宾语?
所以只要有主语和宾语,有主体和客体,甚至有男人和女人,由过去和现在,就会有不平等:她赤身裸体地站着,他蹲在厕所的马桶上,她想要洗澡,他抚摸着她却被拒绝——他们永远在对立中,永远在主语和宾语的位置上。
所以在这样一种境况下,男人和女人要消除对立,要建立平等,就必须“再见语言”。
他们似乎用两种方式来抵达这个目的,一种是返回没有思考就没有语言的状态中,“如果一个人的双眼被其他人的注目锁定,那么他就无法自由思考。
只要被目光锁定,我们俩便不再是我们俩,孤身一人变得难以忍受。
并不是动物盲目,人,被良心遮蔽,无法看清世界。
”成为动物,就像男人引用里尔克的那句话:“外界只能通过动物的目光感知。
”于是,这个世界永远有一条狗,一条没有母狗爱情的狗,一条没有同伴对话的狗。
狗在河边,狗看落叶,狗在觅食,狗在观察,一双狗的眼睛,就是没有语言的人的眼睛,它在溪水中,在河岸边,在草地上,这是一种自然状态,而这也是戈达尔所谓“自然”的一种解读,而投射在狗身上的自然主题就有了这样一种逻辑:狗没有语言,所以是平等的,狗裸体,所以是自由的,“自然中没有裸体,动物没有裸体,因为它们生而裸体。
”裸体就这样在没有裸体的自然中成为自由者,而这只不过是又一种悖论,狗也会被甩上铁链,也会悲哀地叫唤,也会孤独和无助,而这些难道不是狗的语言?
而狗也在男人和女人世界里产生了互文,它也坐在沙发上,也在房间里,而这样一种状态又彻底解构了男人和女人所谓的自由论:他们也学狗一样裸体,也自由行走,但是依然在。
两个人的世界里构成了一种对立。
“所有面对面都会创造语言。
”这是男人说的话,而使用语言就必定会有东西出现,“要找个翻译”,这是语言转换,甚至取消语言对立和争吵的一种办法,这种翻译便是行动。
无论是男人进入女人身体,还是女人作为模特让男人绘画,他们都在不创造语言的情况下处在翻译中,但是语言只是藏匿了,并不是消失了,甚至行动本身就是语言,所以女人在拿着托盘,拿着画布的时候说:“只有做些什么,我才能说话。
”做些什么本身就是语言,而他们在行动意义上却一意孤行,“事实无法解读我们的所作所为,但可以解读未竟之事。
”——把行动指向了未来,而未来不存在于语言之中?
一种虚妄而已,正如他们裸身站在镜子面前,男人说:“我们两个都在。
”而女人却说:“是四个。
”所以当两个变成四个,当虚像变成实体,指向未来的虚妄又成为语言的新牢笼。
“也许我们会有孩子。
”这是男人对未来的某种期许,而女人的回答是:“不一定,那就养狗吧。
”未来是孩子,未来是狗,未来是玩骰子的孩子,未来是裸体的狗——和现在有什么区别?
所以语言或许会成为永远无法说再见的东西,就像男人和女人,“上帝之影,这不是为了爱她另一半的女人而设吗?
每个人都可以阻止上帝的存在,但没人这样做。
”所以自然的问题变成了隐喻的问题:语言是当初靠在海边的女人说的那句:“听你指挥”,也是之后的那句:“服从我”;语言是纳粹暴力世界里对问母亲的孩子的命令:“不许问为什么”,也是女人问男人:“战争吗,我们如何处理尸体?
”语言是指挥是服从,是为什么是如何,更是创造,“使用语言就会有东西出现。
”而这种创造是在沉睡的河流中看见深渊,是在雪莱的故事里看见悲剧,是在符号中看见革命性力量,是在“洛朗-施瓦茨-狄拉克曲线”的零之外找到无限,当然也是在男人和女人之中找到“上帝之影”:上帝是道,是语言,是逻各斯,是战争——不是极权主义、计划经济、国家机器,资本主义、和平年代的剥削,不是核能、转基因生物、纳米技术、广告宣传、恐怖主义,而是革命,如从男人和女人的影像回到1861年写出《西庸的囚徒》之英国诗人拜伦,“关于革命的愉快讨论,朋友们的好机会”——一种影像死的构建,是为了能在革命中“高谈阔论”,所以戈达尔就是要从索尔仁尼琴的“文学探索实验”变成“电影探索实验”:“你必须从下开始,左和右是被创造的,只有上和下不是。
”无关政治派别?
无关观点碰撞,只是探入到语言的最深处,在向下的言说中,才能抵达语言的无限,正如“名单之后还有内容”一样,在“再见语言”中,所有人都从“马尔堡出发去打仗”——回不回来在其次,因为语言从不屑于回答未竟之事。
高達:再見語言,走向語言廖偉棠2015年,法國電影大師尚-盧.高達(Jean-Luc Godard,1930年12月3日-2022年9月13日)的新片《再見語言》獲得了美國影評人協會的最佳影片獎,幹掉了風格更美國、呼聲也更高的《少年時代》和《鳥人》。
老實說還是有點意外,美國影評人協會的口味雖然比奧斯卡當然高冷一些,但授予完全叛逆於主流電影美學、並且變本加厲挑釁新技術和觀衆口味的《再見語言》,不知道是因爲影評人們的大膽革命,還是高達一貫警惕的主流收編。
無論如何,這部在各種影評網站上獲分極其懸殊的電影,的確仍然是一部實驗電影,它依然嘗試對當下的電影進行顛覆分割——記得楚浮說過一句名言:「電影史可以分成高達之前的電影,和高達之後的電影。
」而在高達迷眼中,高達的每一部電影都是這個分界線。
實際上這部電影要實驗或者探究的東西,在高達的個人電影史上是一脈相承的,諸如離題敘述、聲畫斷片、極度省略、畫面內部衝突等等早在《斷了氣》已經熟練運用。
因此不必驚訝於高達這次更加實驗還是更加離譜,我們要驚訝的在別處。
譬如說,爲什麼這樣一部顛覆性的電影,仍然讓人感覺到詩意?
高達一直在致力重新定義詩意,重新塑造電影語言。
所謂「再見語言」翻譯得好,他告別的只是程式化的語言,他會重見一種新的語言——就像電影完結出字幕時畫外音裏那些呢喃和嬰兒咿呀所隱喻的。
至於他要告別的語言,在男女主角貌似情感交流的對話中,不斷出現以致讓觀衆感覺諷刺,諸如「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我們生活在這裏這裏就是我們的家」這樣的陳腔濫調,全球化時代的影視觀衆都熟悉這種雞湯,和TVB劇集「我煮個面給你吃」那些萬能金句的作用是一樣的,它實際上無助於人與人之間溝壑的填補,最後這對男女還是以無法溝通分手收場——諷刺的是他們的狗學會了高達式的自言自語,還不忘反思人類的世界。
人類告別了語言,狗獲得語言,都是焉知非福的事,後者讓人想到夏目漱石的《我是貓》,最終它們還是願意回歸沉默的。
倒是高達出離了饒舌與沉默之困,憑的是影像的隨心所欲。
人七十從心所欲,何況他都八十多了。
但即使他花樣百出、時而大刀闊斧時而細心設伏,表面上應該更接近解構者德里達的他,實際上回歸延續的還是通向語言之途,憑藉對詩的語言的重新建立。
離題,是高達最擅長的,這也是從拉伯雷開始就有的歐洲文學傳統,離題是爲了拓展想象力的空間。
《再見語言》開場劈頭就是一句:「永別了,那些缺乏想象力的現實」,接着我們可以看到這現實不單是高達一直批判的冷戰以降的意識形態飽和的現實,不單是歐美主流娛樂至上的世界馬戲團現實,還更多了對技術時代的批判。
高達非常幽默地拍了一部最不像3D電影的3D電影,比前幾年赫佐格用3D技術拍攝原始人洞穴還要出格挑釁。
他以其之道還治其之身,技術時代的救贖來自技術的任性顛覆,連Go Pro都可以運用在拍攝中(於是有人諷刺說:高達揹着攝影機在街上蹓躂了一天忘記關機,回來就把亂七八糟素材剪成了一部電影),反3D、聲畫分離、色彩扭曲等都是等閒。
越是粗糙之處越讓人反思3D技術是怎樣淪爲掩飾蒼白內涵的視覺奇觀的(試想《一步之遙》),然而正是在這粗糙中不時閃回塔可夫斯基般的靜謐詩意。
技術常變,詩與哲思永恆。
電影中手機不停出現在某些場景,但我們看到的第一個大特寫是男人手機上的索爾仁尼琴頭像屏幕保護圖。
結尾出現的特寫則屬於一本破舊的平裝本科幻小說La Fin du A,加拿大作家A.E.van Vogt的《A的結束》,是關於一個不受未來規則玩穿越的人帶出的故事。
這一頭一尾正好回答了語言何爲的問題,一個指向對過去(比如說古拉格的歷史)的拒絕遺忘,一個指向對未來的敞開。
這之間,是一個典型的二零一四年的歐洲:不斷的槍聲作爲背景,莫名中彈無端的血橫流;不斷被畫面外的暴力拽走的女性,從她們正在進行的藝術、隱喻的討論中。
而隱喻,這個詞反覆出現,卻在表示着在技術神話遮蔽下詩意的淪亡,是靠隱喻所不能自欺解脫的,就像那艘在隱喻中不斷靠近的船,永遠接近不了真相。
高達之詩,比隱喻真接,比真相曲折。
這樣一個時代,就需要高達這種難啃的硬骨頭,他的電影對抗普遍的媚俗。
米蘭昆德拉不是說媚俗就是羞於談論糞便嗎?
「每當你談起糞便,我就談起平等。
因爲那是我們最平等的地方。
」高達不但在這部電影裏和我們從容談論狗與人的糞便,還拍攝拉屎的男人、放大屎掉下馬桶的聲音,好讓習慣禮節性語言和浮誇唯美技術的人,皺緊他們高雅的眉頭。
(原刊於「騰訊.大家」2015)
电影版的阿莱夫,每一个画面都包含无限。
现代性的凝结,塔科夫斯基的反面,塔科夫斯基的艺术是根植于前现代的,执着于永恒中的美。
戈达尔的艺术是瞬间中的永恒,只是那一瞬间的一切,短暂且易逝。
王家卫的影像在戈达尔面前太小儿科了,就像柳永的词在李煜的词面前一样。
用影像去解构语言,甚至去代替语言,或许只有戈达尔能做到。
在影片中,标题的ADIEU AU LANGAGE(别了语言)被戈达尔以谐音的方式替换成了AH DIEUX(或者AH DIEU,单数的神),OH LANGUAG。
啊,神,哦,语言。
片中其实以引用赫拉克利特的方式把语言和战争联系在了一起。
赫拉克利特把战争说成是万物的父亲和王,语言在柏拉图那里也有类似的地位。
戈达尔对语言的告别也就是一场对战争的告别,但这并非纯粹的“反战”,他以谐音的方式揭示了,首先必须承认语言和战争的首要性,才能真正告别语言和战争。
语言就是战争,语言是人类对自然的战争。
作为电影第一部分标题的1 NATURE,必须在希腊PHYSIS的意义上来理解。
PHYSIS是一场更大的原始的暴力,人正是在与自然(PHYSIS)的对抗中获得了自身的存在,创造了属于人类的“世界”,后来的“大自然”意义上的“自然”(即非人一切之总和)已经属于“世界”,不再是那个原初的PHYSIS。
人类以语言对抗自然的过程中,就有了第二部分,2 METAPHORE的问题,语言的移置问题,以及图像对实体的表现和替代。
戈达尔对赫拉克利特的另一次引用也很关键,孩子玩骰子的影像被他用来解释”神“,神,玩骰子的孩子,战争,万物之王,语言,诸神,单一神,这一切都被统合在一起。
动物话题借用了德里达等人的著作,戈达尔对近年来所谓”动物保护“的思潮和运动颇为不以为然,我觉得,在他看来人才是应该被保护的对象,人类承受着语言之累,语言这个”父之名“(如果我们借用一下拉康的这个概念)既是人类得以摆脱”自然“的母权统治的依据,也是人类新幻象和奴役的源泉,人类以之出于自然,却也因之深陷泥潭。
故而戈达尔认为人类必须像狗一样,在被驯化之后,重新开始流浪,重新变成野狗,狼变成狗之后,就无法再重新成为狼,就像希腊是永远回不去了,但狗可以变成野狗,人可以向语言告别,重新回到片尾的那一团婴儿的咿呀,这时所有的言词和所有的图像依然存在,但一起都将重新开始。
因为最近很迷维特根斯坦,我又翻出戈达尔这部电影,一些随意的想法记录如下:1. 别的导演是用相似的语言讲不同的故事,戈达尔是在尝试新的词汇和语法本身。
2. 电影如何成为自身,而不是文学的影音奴婢。
正如文学要成为自身,就不能是故事、历史、思想、政治的奴婢,要创造新的体验,新的结构和新的事实。
3. 所以戈达尔说不是拍政治电影,而是带着政治拍电影。
电影讲希特勒、黎塞留,讲国家的概念从诞生到全能,但它不是政治电影,不是“The Post”那样的政治电影。
4. “Quelle différence il y a entre une idée et une métaphore?” 观念和隐喻之间有什么区别?
非常维特根斯坦的问题。
新的观念即新的隐喻,关于非洲大陆的隐喻,法国大革命带来关于什么是欧洲和欧洲人的新隐喻。
柏拉图关于真的隐喻,原始部落关于世界的森林隐喻。
5. 罗丹的“思想者”是大便时的思考,是连接污秽与崇高的瞬间,是平等的基础。
道在屎溺,非常庄子。
平等从不可接触的贱民和被文明排斥的麻风病人开始。
6. 火车进站,放着贝七的时候竟然很想哭。
7. Laurent Schwarz - Dirac curve: δ(x) = 0 if x≠0, δ(x) = +∞ if x = 0; int δ(x) = 1. 无穷和零,两个伟大的发明,如同性与死。
文艺青年就喜欢在数学语言中寻求灵感,想当年我也对处处连续却处处不可导的 Weierstrass function 以及处处不连续却勒贝格可积的 Dirichlet function 抱有过多数学之外的幻想。
8. “不要画我们看见的事物,因为我们眼中空无一物。
也不要画我们无法看见的事物,因为我们只能画眼中所见。
而要画我们没能看见的事物。
”9. “在质数问题上,黎曼达到这样一种境地,那里每个点都成了音乐”。
所有的数都可以表述为质数的乘积,甚至可能表述为两个质数之和。
就像早期维特根斯坦认为的那样,世界建构在可判真假的命题之上就如同数建构在质数之上,这样我们都有了坚实的基础。
10. 可世界的背面,语言的下面,仍是不可言说的爱和痛苦。
这部电影从2014年一直拖到今天才看,觉得看得晚了,不过我会二刷、三刷,四刷、五刷.....刷刷刷刷,无穷匮也!
首先,觉得《刺客聂隐娘》是无聊电影甚至是垃圾的朋友,就不要来看这部电影了,因为你看了同样会觉得这部电影很无聊、垃圾,所以就不要把时间浪费在这个上面了。
其次,这部电影不是因为导演戈达尔的“大师光环”才备受戛纳电影节那帮评委奉承与推崇的,它确实是一部非常棒,且值得反复观看与用心思考的电影。
最后,希望不把电影当作娱乐,而是真心热爱电影艺术的人看这部电影,它会带给你不一样的体验与思考。
《圣经》第11章宣称,当时人类联合起来兴建希望能通往天堂的高塔;为了阻止人类的计划,上帝让人类说不同的语言,使人类相互之间不能沟通,计划因此失败,人类自此各散东西。
这便是试图为世上出现不同语言提供解释的“巴别塔困境”。
人类不仅因为种族的不同,而言语不通,也因为语言符号本身有其缺陷性,导致大家沟通起来像是鸡同鸭讲。
任何一种语言或者文字在表达效果上都会打折,甚至直接失效,以至于很多时候语言都不能精确地表达我们内心的想法。
比如:如果你不指着蓝色的东西,你能告诉我什么是“蓝色”吗?
不能。
再比如:你能向没有吃过苹果的人解释清楚苹果到底是什么味道,也不能吧!
而且,很多生活在一起的人会渐渐对生活的单调、彼此的无趣感到厌倦,致使双方往往在沟通时不在一个频道上,相互龃龉与厌恶。
有些人,甚至因为一两句话就撕起逼来,甚至大打出手。
人们沟通心态的遗失与言语上的错位,需要一个第三方媒介,来传达彼此的“话”,正如台词里所说的那样:“不久每个人都需要靠翻译来明白彼此的话”。
戈达尔所想表达的即是如此:语言,一种无用的东西,再见吧!
当你觉得看不懂《再见语言》里一帧帧乱七八糟、凌乱琐碎的“非叙事图像”时,你也许可以这样理解:也许是他(戈达尔)故意让你看不懂他的表达,唯有如此,他才能表达人类语言的“不能表达”。
《再见语言》这部实验主义电影拍得很随意(至少表现出来如此),像是导演外出买菜时随手的街拍,然后他回家回放时觉得影像不错,就找了个热爱电影的修鞋匠帮着剪辑了一下。
虽然拍摄上随意,但“彩色部分光线的捕捉和过度饱和颜色的搭配,当真赏心悦目”,而且带有哲学性的、前言不搭后语的意识流台词,很能带给人启发与思考。
“新浪潮”大师拍电影就是这么一反常态,他们用漫不经心的态度对抗主流电影的“庸常规则”,不过说实话,这才是你国圈钱导演需要学习的。
好看,每一个镜头和声音/音乐都令人拍掌称赞。有种紧张感从头到尾,是语言、哲学和人的存在的破碎感的原因吧,语言与哲学甚至存在不再于世界契合。片中说我们每个人现在都需要一个翻译,把我们自己说的话翻译给我们听。这太现实了也太荒谬了。
自由的灵魂
3D眼镜不太友好,戴在眼镜外面贼难受,中间试着盖住一只眼睛看,果然就没有3D效果。成功的努力让自己没有在中间睡着^_^映后谈摄影师悉心讲解与外边妖艳贱货截然不同的真•3D技术以及图像策的影像处理手法等等,中间夹杂和戈达尔二十年的合作相处点滴,尽力了给大家留下了一个“天使般”(原话)的可爱老头的印象,现场还分享了戈达尔生命最后一年的邮件往来,充满了幽默顽皮和艺术性的戏谑,感动
戈達爾的3D影像實驗,左右眼的畫面分離我前所未見。戈達爾說他拍的不是FILM,而是CINEMA,這部作品的確如此。攝影指導回憶,戈達爾不僅是MASTER,還是MONSTER,對他人對自己都極為嚴格,70歲了還能倒立行走10米。戈達爾嘴上說著其他影像形式是敵人,也在三年實驗期兼收並濟,探索更多可能性,不過《阿凡達》和《皮娜》他們是不太看得上的。
开玩笑的吧
3.8 疙瘩~
一部非常彻底的实验电影 探讨影像语言的更多可能性 充斥着各种奇怪的段子、随意的手持摄影、肆无忌惮的色调、分离的声画 确实很难看懂 但戈达尔的先锋性不可否认 需要把声和画拆开来理解 甚至现在的3D技术也无法完全消化这部电影
谁说《再见语言》是去年最被低估的电影之一的,过来我不打死他。不知道这个导演以前拍过什么片子,有何地位,可这个片子成功勾起了对其的反感。每个导演都在表达自己的理念与故事,但把这些东西随性一股脑压制在芥子之中,用极私人手法整合,实在强人所难。
1505,评分5.8分。看不懂,真心一头雾水
这片还好是跟一群人看的,不然我真的看不完。 电视中放着大都会混乱语言包括但不限于:对话语言、电影语言、音乐语言、历史语言、色彩语言解构话语权
对3D的运用真的是令人一惊醍醐灌顶,这很戈达尔;对女性的极端物化和对新数字世界的抗拒很让人厌烦,这其实也很戈达尔。果然许多曾一时被奉为天才的男人们常常会是这样:曾一时领导革命的年轻人到了晚年间,果然还是变成了他自己曾一度抗拒那种守旧思想的老人。
这辈子是看不上3D的咯?
1、据说这是以3D反3D之作,我没有看到3D版,但反3D我基本认同;2、看不懂,但坚持看完了,期间暂停若干次;3、若单以某个段落或画面看,有视觉创意与冲击,但连接在一起,搞不清楚其中的逻辑关系,或者,反逻辑才是戈达尔之所为;4、将之视为装置艺术比电影更好接受。
@2024-06-03 20:34:20
简直是一个大型的装置艺术,语言已经不再重要,探索电影艺术的极端边缘,戈达尔永远不落时。
据说看完3d版眼睛会瞎。
极不舒服的观影体验!疙瘩是把电影当作诗来表达了,但看起来太痛苦了!
+狗出现之后的影像几乎都很喜欢(看的3D)
反正我是没看懂,也就那个狗还挺可爱的,拉的屎还挺好笑的。@Castro
我求你们能不能不要黑诗意了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