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常秀的电影中常常会出现一个梦,作为与现实对立的元素而存在,或者可以视为洪氏风格的一种体现。
但令人跌破眼球的是,这个本来与现实对立的元素,在洪常秀的风格化的运用中,又总是错误的与现实衔接,从而模糊了彼此之间的界限,导致结构出现许多不可控的错误,最终成为其不可靠叙事风格的一个标示符——当洪常秀的电影出现了一个梦的时候,这个故事99%的概率会死。
导致这一局面的最主要原因,当然还是洪导风格化了的巴赞式爱斯基摩人长镜头。
由于洪导在可见的每一个场景中都使用同样的镜头语言进行叙述,梦的表现形式与现实的表现形式没有任何区别,两者无缝衔接在一起,客观与虚无相互解构,最终就形成了双失的局面。
以《夜与日》临近结尾处的那个梦为例,它突兀地接续在金成南返回韩国与妻子见面的情节后,以一个颇多主观意味但实为客观的镜头开场,叙述了金成南与另一个妻子的家庭生活。
这一节内容在线性连贯叙事里与此前已经成型的情节大相径庭,由于它的后现,似乎这才是金成南真正的家庭所在。
以此为真实的话,那么此前谎称怀孕的“妻子”之身份就成疑了。
从叙事效果来说的话,这个突兀出现的情节给我们带来了更大的惊奇,完全可以视为一个成功的戏剧性高潮,但更大的惊奇也意味着更多一层的反讽复归。
当面对第一个妻子的时候,金成南表现出与此前我们认知其形象时即相同又实不同的一面,这意味着我们此前的正面性认同犯下了一个极大的错误,作为观众的我们需要调整自身的道德性立场,从此前正面认同所达成的统一性里分离出来,以应对金成南这一人物形象负面性的转变,这形成了一层情感层面的分离。
此时第二个妻子的出现又改写了第一个妻子身份的真实性,这意味着金成南这一人物还存在着更多不为我们所知的“假面”,这需要情感上更多一次的分离。
相对第一个妻子出现后的认同/分离之调整,第二个妻子出现后,我们需要更多的后退以距离金成南这一“假面”人物更远,这足以形成一个批判的视点。
但出乎我们意料的是,在这一段情节结束后,故事又回到金成南与第一个妻子的生活中,明确的表明此前的“第二个家庭”是一个梦。
这又是一个让我们最终哭笑不得的惊奇!
它首先表明此前的梦之惊奇是虚假惊奇,当然也是虚假反讽;其次它提出了一个让我们极其为难的选择:既然第二个妻子的出现是虚假惊奇,那么我们在此基础上的批判性分离是否需要转向,再次向金成南这一角色回归重新寻求统一,毕竟这是我们立足于故事的基点所在。
全面的回归显然不太可能实现,毕竟第一个妻子的存在已经赋予金成南以假面,认同的回归必然还是会被其隔离在外,最终停留在一个前不能达成认同后无法达成批判的尴尬位置,大约相当于语言层面上不主不客的无意义性——这就是洪常秀天外飞仙一“梦”所达成的荒唐叙事效果。
在整体的叙事上,如果考虑到“基点”所涉的可能性变化,这一“梦”之错实际上还会传染至更多的情节。
与这一错梦相对应的是语言层面上的洪氏爱斯基摩人长镜头。
这一“梦”之段落一开始就是一个我们前面说过的似主实客的客观镜头,其间还有横摇跟踪人物的客观客体化错误,在这个镜头内金成南开始吃饭。
第二个镜头由特写变焦至相对意义上的全景,因为巴赞的爱斯基摩人长镜头不敢这么用,所以这一段落一开始我们就去巴氏而直接命名为洪氏了。
镜头内金成南在擦一个花瓶,这是一个区别于吃饭之动作的新行为,非延续性表明时空已过,这实际上就是客观化叙事了,时序上的时间省略指向了一个外部的叙事者。
之后切换为外景,金妻在路上独行,摄影机再摇至窗户边的金成南,时间与空间之对立阻止了这一后聚焦的主观性统一,这还是客观性镜头,而且由于金妻先现于镜头内,这一“外”出还形成了聚焦与视角的变化。
对应这一变化,下一个镜头是金妻在澡堂内拭泪的动作,这可以视为一个内聚焦的主观镜头,并具有相应的情感内涵。
之后镜头上摇,又对准玻璃外的一只猪的猪影,又是一个荒唐之梦里的荒唐象征以至无意义的符号物……综上所述,这是一段客观全知叙事,客观之内包含了两个主观性的视角,讲述了至少两个人物以及一个可能需要从象征性上加以理解的意象,后者类似于洪氏电影中重复多次的路边一条鱼之意象,唯一的问题就是这一次居然在梦里出现了,或许这就是一条鱼变形成一只猪的原因吧。
这是一段纯粹的客观全知叙事,因为它的纯粹之客观,所以一出现就造成了我们认知上的混乱以及失位。
对于我们而言,从此前情节所述的现实转变为梦,我们在语言层面、叙事层面以及外部客观层面上没有察觉任何虚实转换的征兆。
如果它制造了正确的叙事之惊奇,这当然是非常惊人的洪氏天分之尽显,可惜最终呈现的是一地鸡毛,那么这一错误的虚实转换实际上就被放大了。
这种天堂地狱一念间的错误在洪常秀的电影中随处可见,不仅体现在虚实转换之上,在主客、视角、叙事层级等元素的转换中也随处可见。
宽容的看是洪导在处理这些重要的结构细节上太随意随性了,严肃的说则是洪导对电影语言与叙事的认知停留在颇为初级的层面上,他意识不到也处理不了这些形式之下的内涵性表达,一旦随意的加以转换往往就是“一梦误终生”,所以我们说洪常秀的一部电影往往不止死一次就是这个原因。
确定了洪常秀的“影中梦”在形式与内涵上的双重失位之后,我们就可以从容的谈一谈银熊作《引见》片尾附近的一个“梦”了。
你们可能会觉得这有些老调重弹,不就是99%可能性的所指吗?
或许错也或许对,《引见》之“梦”是99%对应的那个1%、洪氏电影中少见的没有“一梦误终生”的一个“梦“。
这个梦出现在英浩喝酒后在朋友的车里睡觉这一场景之后。
在这个梦开始时,跟洪常秀的大多数“作梦”一样,没有明确征兆的出现,在镜头所示的空间转换里直接进入了梦境时空。
当这个梦结束时,出现了跟梦之开头相似的一个变焦镜头,不久后我们从剧情上确认了这是一个梦。
以两个变焦镜头为首尾,这个“梦”有了明确的指示符号,算是洪常秀风格化“作梦”的一个非常规处理。
这个梦的内容是英豪在海边遇见了前女友,两人似乎又恢复了从前的关系。
这个梦在一个镜头内完成,没有前面我们分析《夜与日》一梦的全知客观叙事与多视角,也没有足以引发反讽复归的惊奇,这让我们大概能接受这是一个事实上的梦,唯一的不足之处可能就是太过平淡以致看上去不像一个梦。
在整体结构上,这个“平淡梦”没有对其他情节产生伤害,也没有形成太多的助力或者化学反应,我们完全可以把它从故事中摘除出去。
而摘除这个略显多余的梦,是我们对洪常秀的一次“卸妆”,以恢复洪常秀的“素颜”,让我们能够在没有遮挡的情况看一看洪常秀的真实“模样”。
以此为出发点,我们还需要摘除《引见》中的一些“伪梦”,这些“伪梦”的情景大多集中在故事的第一段,即英豪的父亲趴在桌上似乎在做梦的镜头,以及英浩在沙发上睡着的镜头。
在没有明确的梦之指示符号存在的前提之下,在此前或者此后的内容中,情节都处于洪氏爱斯基摩人长镜头的全知客观叙述之中。
这其中,如果我们考虑英浩的出场是被父亲电招过来这一状况,他的视角勉强可以被其父亲的视角所覆盖,进而形成视角嵌套,对应情节就会表现出一些“梦中梦”的幻想性意味,但洪常秀的爱斯基摩人式叙事显然否认了这一点,因为这一段情节中还出现了客观下的第三人视角,也就是“剧场之神”的出现,这是一次偶然的来访。
多视角的平行共存限制了“伪梦”的生成,指向了一个外部的客观全知叙事者,其所述内容都是可见意义上的现实。
也就是说,《引见》中仅有第三段那个实在之“梦”,只要去掉它的存在,洪常秀看似云里雾里的“素颜”就袒露了。
为了严谨起见,我们再对洪常秀的“素颜”做一个小小的“补妆”。
当我们摘除了故事里唯一的梦,这里就会留下了一段空白,为了避免大家觉得这是一手“留白”而无下限演绎,我们临时加一点线性上可见的实在性内容填充在这里,也以此作为对“梦”的非真性的一个简单诠释。
以第二段故事的内容为参照,在“梦”发生的时间段里,可以确定的事实是英豪跟他的女友已经分手了,这与“梦”的内容形成关联,即作为弗洛伊德式的欲望满足之梦。
这个梦还可以说明两人感情之结束对于英浩而言是被动的,这一被动的现实原因很多:比如他还在首尔生活证明他没有弄到钱去巴黎女友身边陪读;比如女友在热恋期间仍然决定去巴黎读书实现她的梦想,事实上一开始就在英浩和巴黎之间选择了后者,女友对他的留恋并不多;另外的原因可能就属于我们的主观之推断了,这样一个有野心的女孩在巴黎渡过适应期后,很容易就会遇到一个“德国王子”,越洋电话的“系留”实在太望梅止渴了。
至于梦中女友的病症,对应着激发英浩对落魄女友的“拯救”之行动,大约还是“欲望之满足”中的道德优越感之体现,对应了现实中因被弃而生的压抑之失落。
至此我们就可以排除杂讯、直面《引见》的叙事及结构了,它是一个线性时间内的三段式结构。
这种结构通常有两类用法,第一类三段均以一个人物为核心建构,另一类则是三段不以贯穿的人物为核心,只作为一个在场的目击者视角而存在。
前者的三段时间如果跨度足够大,那么三段就足以形成过去现在未来的全画幅之呈现,许多shishi类故事都采用这种结构法;后者则追求段落间的碰撞,也就是从三段叙事的平行对比中寻求统一性表意。
《引见》显然不属于第一类,也不太适用于第二类,这跟洪常秀的“超!
限”叙事有关。
在《引见》的第一段中,英浩应父亲的电召而来,在父子还没有有效接触时叙事即告一段落,这其中英浩扮演的是一个被动性的角色,尽管段落以他的视角收尾,但整体依然不足以形成以他为核心的叙事,同时在全知叙事中他的个体视角未能覆盖足够的场景,因而也不具备旁观者的地位。
在第二段叙事中,英浩同样没能成为叙事的中心,大部分时间不在场的他也不足以成为旁观者。
第三段叙事中他是叙事的核心,大家均因他而来,目的是为了解决他的一个“困境”,这是情节的聚焦所在。
由此可见,在三段叙事中,英浩承担的叙事功能并不一致,或中心或旁落,三段叙事没有因他的贯穿而形成表意上的线性或者平行结构。
简单的分析后我们就可以确认,《引见》的三段叙事缺乏统一性所指,彼此之间是脱节的,这也体现在人物关系之上。
第一段中的父亲和“剧场之神”没有见过第二段中的全部或大部分角色;第二段中的人物反过来也没有见过第一段和第三段中的全部和大部分角色;第三段的人物因英浩的“困境”而相聚,他们不关心第一段和第二段中的全部和大部分角色。
从“引见”的角度而言,第一段没有“引见”,或者“引见”不存在于我们可见的内容中;第二段有一个引见,但贯穿故事的英浩不知道这一个“引见”的存在;第三段没有“引见”,或者有一个“引见”,即英浩的朋友被“引见”给“剧场之神”,但他显然为了打酱油而来。
结构上,三段式叙事缺乏有效核心,其内部必然是混乱的,混乱的结构必然形成混乱的张力。
第一段中我们看见英浩来到诊所,在剧情没有明晰的全知叙述中,张力主要表现为神秘,这与“叙旧”所指的过去形成了呼应,再结合戛然而止的情节多少也产生了悬念。
第二段的叙事脱离了此前的神秘与悬念指向,我们先入为主的看见了一次“引见”,这超出了后出场的英浩所知,张力毫无预兆的变成了反讽,反讽意味着分离,这改写了第一段中的统一性,英浩这一角色由此失去观众的认同。
第三段开始后,英浩的“困境”出现,但在反讽视点之上,观众并不关心他的困境,“拒绝吻戏”这个难题对于观众而言更是一个不痛不痒的问题,这事实上就形成了双重分离。
这种双重性的分离,跟我们分析过的《夜与日》中的双重分离性质一样,但这一次双重俱实,所以观众会退回到足够远的位置上,形成批判之视点。
发展至此的《引见》形成了一个有效的批判性表达,可以视为洪常秀叙事的成功之处,是非常不容易的一次成功,但永远有个但是的问题是,英浩这个有些拧巴的失恋的曾经的“马子狗”,做了哪些事、犯下了哪些罪,需要我们在高度客观的位置上对他展开严肃的批判呢?
他有些傻、有些冲动,缺乏变通,但这就是年轻人成长中必然经历的阶段,论后果也没有对他者造成什么不可弥补的损失。
对于他的处境而言,作为单亲家庭成长起来的孩子以及一个当下的失意者,他也许更需要我们多一些同情或者怜悯,这远不是一个值得洪常秀或者我们去严肃批判的对象,这是一个无意义的批判。
换而言之,这仍然是一个近不能认同远不至批判的尴尬表达,所谓叙事之成功最终还是失守于叙事之无意义,这与《夜与日》的失败并无本质区别,1%最终还是回归到99%之内。
这些残酷事实足以让我们得出一个结论,“美颜”后的洪常秀和“卸妆”后的洪常秀始终如一,或叙事失控,或主题无力,对应着绕不开的形式与内容之耦合,应该就是他创作力的天花板了。
前几天搜索了一下洪尚秀有没有新片。
好家伙,2021年还没过完,这家伙推出两部新片了,一部《引见》,一部《在你面前》。
前者找到了资源,昨天躺床看了。
后者至今还没找到资源。
《引见》才65分钟。
这家伙拍片越来越简洁了。
说实话,看了第一遍,有些蒙圈。
感觉太无聊了。
就是几个人不断在闲聊。
无聊到让人没法进入。
看完准备打个二星的,豆瓣上看了下评论,惊诧,豆瓣上的大神对此片的实验性文本魔力给予解析,并且此片获得了柏林电影节“最佳剧本奖”。
搞什么鬼?
紧接着又看了一遍。
啊,原来果然有些微妙的。
第二遍比第一遍看得仔细多了。
起码把情节的梗都关注到了。
至于大神关于此片文本魔力的解析,有一些能GET到,有一些继续蒙圈,也怀疑大神有过度解读之嫌。
总之这样一部看似波澜不惊甚至无聊至极的影片,竟然在大踏步拓展着电影的边界。
洪尚秀越来越不是在给普通观众拍片了。
这样的片,普通观众能看完并且看进去,那简直太有“艺术修养”了。
如果我不抱着研究学习的态度,别说第二遍,第一遍也不会看完的。
他是个拍片狂魔。
拍的都是普通观众看不进去的闷片。
90年代末出道以来,以基本上一年一部的速度推进着。
目前已经拍了26部长片。
这样的导演,在韩国电影界,称得上国宝级的人物。
国宝之所以诞生,首先是有支持它诞生的市场。
不是靠政府或基金养的。
当然,对电影扶持的制度环境也不可缺少。
反观我的国,倍感凄凉。
因为工作看了三遍,第一遍感受到时间流逝。
第二遍嘲讽人和人之间的假客气,和自以为是的重要。
第三遍,意识到引见背后藏着的人际交往局部真心外的假意,和面对大海时,那些刻意维持的堡垒被海水瞬间推倒的坦诚与寒意。
或许故事可以理解为,女生要去国外学艺术,她妈妈把她引见给了德国画家老同学。
男生不想异地,结合拜访父亲时,偶然遇见了话剧天才的经历,编出“他说我长得帅,适合当演员”的故事,然后让父母协助自己去国外学艺术。
以及最后,男女分手,男生放弃表演,母亲又引见男生去见话剧演员,而男生却把自己的朋友带去,帮他引见。
引见中人脉的需求是真诚的,而目的和说辞却各有不同的虚假。
但是也给出了答案。
“神啊,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不会这样过一生。
”以及,“拥抱就是有意义”。
我觉得很妙的场景是3中,演员,妈妈,儿子,和儿子的朋友。
四个人之间微妙的尴尬。
演员有种被利用的恼怒。
妈妈有些不得不的假客气。
朋友是不想走却留不下来融不入的尴尬。
只有儿子,有一种从头到尾的坦诚。
他抽烟,坦诚交代曾对年长女性的爱慕,不想异地就飞去找她的冲动,毫不掩饰对父亲的一丝丝反感,最后也是他在海水里感受寒意。
所以,我为我曾经对洪导因为不理解所以不喜欢的态度道歉。
这种人际交往中微妙的情感变化,和复杂的态度,他能毫不费劲地展露。
关于无尽中也是一些散落的片段,但是少了一丢丢这么深刻的见解。
他的电影是观察人的,且不仅仅是墙壁上的苍蝇。
我观看影片的时候一直在寻找一种时间上的顺序,但是在看到最后一场海边餐馆的戏、我完全迷失在剧情的先后顺序上,而且这种迷失反而带来了一种余味悠远的美感。
男青年英浩的人生观是这部电影的主线:他认为接吻和拥抱等亲密的动作、就是在表达男女之间的爱慕之情,没有所谓的逢场作戏和灰色地带,所以他无法接受演员这项工作。
但是我们并不能认为英浩就是一个专一的人,在电影的第一场戏里他和父亲诊所的女助手之间明显是旧情人的关系,他依旧给了旧情人一个拥抱、而且这个拥抱在他的心目中是真诚的和不含糊的,虽然诊所外面还有一个现女友在等着他。
那么英浩其实是非常深爱现女友的,为了给她一个惊喜不远万里奔赴柏林、甚至认真的开始计划也在柏林求学,因此才有影片第一场在父亲诊所的戏、他是在向父亲寻求援助。
英浩的父亲是一个对钱很看重的人,他磨磨蹭蹭的不愿意见英浩,我猜测最终英浩也没能从父亲那里得到任何帮助。
不过很偶然的机缘,他遇到了那个名演员、被鼓励去演戏。
英浩的现女友Jowun独自在柏林、这么漂亮的东方女子很自然的有很多的追求者,于是她主动提出分手、并嫁给了一个德国人。
然后Jowun又生病、德国人和她离婚(我怀疑她的当时的丈夫娶了同住的女画家)、回到韩国、在海边又遇到了英浩。
英浩用笑脸在不断的鼓励Jowun接受治疗,他们两个人的未来估计连他们自己也说不清。
英浩在柏林与Jowun的那个深情的拥抱,是影片中的亮点,爱之深切、却被无情抛弃,所以英浩在影片最后一幕跳入冰冷海水里、是一个心死如铁的痴情男的无声的哭诉,在整部影片中都以微笑阳光的外表示人的英浩,此刻目光呆滞。
他没有未来没有方向,似乎是Jowun的背叛伤害了他,但是他之前抛弃前女友的行径似乎也预示着一个不幸的结局。
影片把现实和梦境混淆的几乎没有界限,每个人都可以有不同的解读,甚至连最后英浩和好友之间的拥抱也可以有什么暗示。
不过我觉得导演把英浩的伤痛尽可能放置在无限远处、又利用时空的转换、单调的对白和黑白的镜头、远远的绕着主题有一搭无一搭的讲诉,给了观众充分的相像空间。
本来感情世界里就没有唯一标准,洪常秀的电影风格在朴素和简单上做出了新花样。
用一句话来概括洪常秀显然是有失偏颇的。
作为当今世界影坛最随性的电影导演之一,洪常秀创作生涯的戏里戏外都如同他作品里的场面一样,尴尬又迷人。
这位任性的天蝎座导演在独属于他的创作语境内不断推成出新,似乎是有意在避免获得某种板上定钉的结论式评价。
洪常秀导演然而,在金敏喜介入后的“后洪常秀时代”,这种平衡便被悄然打破,我们也得以从洪常秀的作品中捕捉到些许温柔而沉稳的转变。
在去年凭借《逃走的女人》摘得柏林电影节的最佳导演后,今年则以新作《引见》再度荣获柏林最佳编剧。
2020《逃走的女人》随后,高产的洪常秀又马不停蹄地拍摄了他的另一部新作《在你面前》,并顺利入围了戛纳首映单元。
可以说,这一整年洪常秀都活跃在国际影坛的视野当中。
向来擅长以极简手法挖掘男女情感关系的他,在其新作《在你面前》中,让缪斯金敏喜退居幕后,转而邀来韩国影坛的资深女星李慧英,饰演一位重新适应韩国生活的中年女子,她埋藏着秘密与姊姊生活在一起。
2021《在你面前》某天,她与一名导演相约在首尔巷弄里的小酒吧见面。
正当彼此打开话题、酒酣耳热之际,外面突然下起倾盆大雨。
洪常秀以看似日常的举止、韵味十足的对白,在男女一来一往间,竟也带出衰老与死亡的生命顿悟。
而最近在北影节展映的这部洪尚秀新作《引见》中,影像与文本的统一达到了洪氏电影中的新高度。
洪尚秀大胆打破时间的束缚,将不同空间串联在一起,并配以文本上大胆的留白,俨然在叙事层面悄然回归到了其前期作品中招牌式的结构游戏语境中去,在新旧结合之下,产生出别具一格的趣味性。
2021《引见》影片《引见》或许是洪常秀自《之后》以来最为神秘的一部作品。
所谓洪氏电影的“神秘”的关键便在于结构,在他的作品体系里,往往是以人物对话为主导的文本结构直接决定了整部影片的框架,如《剧场前》里围绕电影展开的戏中戏、《生活的发现》里的那场镜像奇遇、《北村方向》的日记体、《这时对,那时错》的对照游戏,以及《之后》的诡辩迷宫。
《剧场前》
《生活的发现》虽然是根植于老生常谈的男女情感主题,洪常秀却能不断带来新的花样与玩味,这也侧面说明他长久以来都偏爱着其独门的电影创作方法:“将文本上的人物摆在创作的本位,为人物设置各种不同的处境,再以人物在这些处境中展现的各种态度的异同为冲突去推进叙事、塑造结构。
”
《北村方向》
《这时对,那时错》
《之后》但这也正是洪常秀电影有时会令观众产生影像感薄弱的根本原因所在。
同时,他电影里的视听也大多是作为其自身意志化身的放大镜而存在。
直到与金敏喜相遇,洪常秀的创作习惯才意外地发生了“动摇”。
由此,他开始在后续的作品中重新思考和摄影机、空间、人物三者之间的影像关系,才有了“后洪常秀时代”作品中显而易见的各种视听革新。
而不同于《江边旅馆》在摄影上的颠覆性尝试;《引见》选择的是,在洪氏最熟悉的那套视听语境内尝试改变影片的核心构成。
这一次,他不再完全以文本上的人物为本位,反而选择在文本中大量留白,并将“奠基”的权利分出了很大的一部分给到影像上的空间。
影片《引见》结构上的神秘正是来源于“混乱”,而这种混乱正是其影像上时空的无序性衍生而来的叙事“迷宫”。
《引见》共有三个段落。
第一个段落是英浩和女友一同去到英浩父亲经营的韩医院,第二个段落是英浩女友去往德国留学,第三个段落则是英浩和朋友一起参加英浩母亲组织的饭局。
表面看来三个段落相当工整,事件之间完全可呈线性发展;但实际上,洪常秀通过对不同空间内相似元素的排列组合,让段落之间彼此都失去明确的线性关联,但却又巧妙对照。
在第一个段落中,被排列组合的元素是“人物关系”。
第一段开头,英浩与女友唧唧我我,由此直截了当地建立起第一重人物关系。
但在英浩进入到被洪常秀设计好的“叙事空间”(即其父亲的韩医院)后,这层率先被摆在台面上的男女情感关系,却反而成为“烟雾弹”。
从影片开头的台词里,观众们不难读出这对父子有矛盾,以及这一段落的核心事件应该是:“父亲要与儿子会面商量一些事情。
”但在真正进入到医院的空间后,这一核心事件却完全被搁置了,甚至也不再存在既定的核心人物。
父亲明知英浩在外面等他,却在接诊后故意对其置之不理。
而后乱入的戏剧演员则完全打乱既定逻辑的叙事,父亲与演员的寒暄占据了第一段落绝大部分篇幅。
可以说,这两个男人之间的关系反而成了第一段落的主旋律。
甚至在做完所有工作与应酬之后,父亲依旧没有进入到正题同儿子谈论,反而又走回楼上,重复着最开头独自在桌前忏悔的行为,甚至连病人与演员的传唤也没能将他拉回身边。
父亲由此成为一个莫名其妙摆脱一切人物关系转身“逃走”的人物,而围绕他建立起的段落核心事件也都不了了之。
如果说,第一个段落是围绕着人物关系却不讲人物关系;那么第二个段落便是围绕着人物动机却不讲人物动机。
第二个段落中,英浩的女友成为线索人物(她正是由英浩引见),由她而引见出了女孩母亲和金敏喜饰演的设计师两个新人物:女孩来到德国留学、母亲带着孩子去金敏喜的住处安顿、金敏喜则安顿着她们母子俩。
但在她们三人的闲聊中,每当谈及人物当前所做之事的动机时,话题都会戛然而止,并且迅速转换聊天对象,甚至突兀地直接转换场景。
三人之间的对话显得前言不搭后语,观影者与剧中角色之间的信息隔阂在此被放大。
全片时长不到70分钟,洪常秀却用近一大半时间来将时空全盘打碎。
而英浩的再次出现则预示着洪常秀将时空碎片以自己的方式重组的开端。
第二段落结尾处,英浩以一种闯入者的突兀姿态进入到叙事中,更以一种接近“野蛮”的方式摧毁了第二段中和谐的三女性关系,夺取了叙事的主动权。
由此,两段破碎的时空才开始被串联起来,彼此产生呼应。
事实上,英浩的闯入早有铺垫。
第一段那个奇怪的医院里,英浩在等父亲的过程中睡着,随后被前台的女人唤醒。
而父亲最终出场的画面则是走上阁楼,趴在桌上独自睡着。
由英浩睡醒的时刻开始,父子再未相见,而父亲也随着睡去而彻底消失。
这种人物之间刻意的阻隔,以及醒来、睡着这类带有明显梦境意味的动作的呼应,无疑在向观众们传达父子二人的身份具有同一性的“事实”。
这也解释了为何在父亲消失后,英浩忽然就跟前台的女人亲密地抱在了一起。
这或许是梦境中其父亲的意志所为,长期离婚的中年男人对自己医院的前台同龄女性产生情愫,而这再正常不过。
留白的文本则为这场宏大的梦境搭建起了一个舞台,未曾上演的父子谈话内容给一切梦境以及现实中的言行赋予了潜在的逻辑。
父与子由此以同一外化存在(即英浩形象),展开了在梦境中对影片中所有内容的广泛幻想。
换而言之,英浩与其父亲除了剧中人的身份,也站在创作者以及观众的视角在对这部电影进行猜想与推演。
时空的束缚被打破,人物意志间的角力游戏由此渐入佳境。
而观众则根本无法判断眼前影像内容的真实性,更无法清晰地辨认某一时刻英浩的“身体”究竟归属于谁的意志。
洪常秀的高明之处正在于此,不用任何意象与设定,也能让角色与观众一同在看似最平淡的日常中,悄然陷入到一场时空穿梭的梦境游戏里。
梦境的舞台已然建起,散落的碎片也开始如万花筒一般开始相互映照。
在前两个段落中被洪常秀所制造的这些时空碎片,它们彼此间的矛盾与呼应,在最后一个段落中被集中地呈现了出来,真正的“引见”便由此彰显。
最后这个段落中,首先出现的是此前一直缺席的英浩母亲,以及第一段中短暂出现的那位戏剧演员。
由此,一段全新的人物关系经由父亲角色的引见而诞生,并且是由一个已经被事先揭示的人物(演员)与一个陌生的人物(母亲)撮合而成的,从而构成了叙事的多义性。
而再次出现的英浩,则继续以一种闯入者的姿态进入到影像中。
当英浩从开进镜头的汽车中走出,他的身姿几乎占据了整体画面的中心,影像的平衡感瞬间被打破。
到了饭桌上,各角色间渐次展开一场激烈的对话。
洪常秀在紧紧抓住观众视听的同时,也给予了观众自由思考空间。
在不断变焦与焦点游离之间,影片进入经典的“尴尬时刻”。
洪氏电影中的“尴尬时刻”往往正是高潮,他镜头中的人物再次开始逃走。
在英浩的意志被否认之后,他逃回到了有着“时光机”意味的那辆汽车里。
现实与幻想双双受挫的英浩,逃避到了更深层的“梦中梦”里去,在那里,他幻想自己碰到了早已分手许久的女友,并得知她正过着悲惨的人生。
或许在英浩看来,梦里摆出高高在上姿态的自己才是其潜意识最真实的存在。
此时,象征着观众身份一直在旁观的英浩朋友叫醒了他。
然而梦境显然不曾结束,反而完成了对现实的彻底渗透。
伴随着彼时还坐在饭桌上的英浩母亲忽然出现在酒店阳台上的场景,英浩第一次在现实中仅通过自身,便完成了对一个不在场人物的引见。
触手可及的虚幻宣告着,他潜意识逃避的“梦中梦”被彻底摧毁。
而此时此刻,观众也根本无法再分清,英浩与母亲的对望究竟是孩子对母亲的依恋,还是丈夫对前妻的愧疚不舍。
最终,《引见》以一场彻头彻尾的混乱梦境宣告收场。
在岸边旁观的观众们同潜入海水中的英浩一样,终究没能清醒。
洪常秀在《引见》中制造的一切混乱正是“无意义”的。
但当这种无意义的混乱,不借助任何超现实事物便与生活融为一体的时候,它也便与无解的生活本身一样变得合乎情理了。
洪常秀向来热衷于将自己的任务丢到一个设置好的处境里,去捕捉他们的态度。
而这次,他通过一场时空实验游戏,也尝试着将观众丢入到这种处境里去,让观众去理解自身的态度。
某种意义上,每位观众在求知的过程中所显露出的就是自身的潜意识部分。
或许,正是我们自己在为自己编织着一场梦。
作者| 黄摸鱼;公号| 看电影看到死编辑| 骑屋顶少年;转载请注明出处
#ICA 极简主义黑白,整体还是延续他作品的风格,影片由诊所见父亲,柏林见女友及海边见母亲这三个与男主有关的经历构成,哪段是梦境呢?
亦或者这均是男主的梦境?
亦或者这里夹杂着别人梦境?
梦境,在我看来比较好区分是两方面,首先是视觉上过爆,摇镜头和空镜变焦的处理,给我的感觉就不是很像现实,尤其是过爆,再者就是抽烟的情节,感觉男主烟不离手的时候都是在梦境中,可能也是体现那种焦虑吧,结尾处男主酒醒后户外也是没有抽烟。
第一段故事中的一个摇镜头印象很深,下雪后的情节可能源于他父亲的梦境,毕竟讲到他父亲上楼趴到了电脑桌上,尤其是整体的过爆处理实在是有些超现实了。
所以这里的情节是男主答应女主去找父亲要钱但没有开口,遇到了演员从而开始学表演。
第二段故事,女主站在水坑前我认为还是现实,没有具体展示她睡着,但是在去“见男主”的路上还是展现了她的痛苦,而遇到男主的火爆也是非常梦幻,这段结尾处的相望也似乎体现了一种没有在一起的疏离。
这里的剧情是女主到德国幻想男主来找她并且决定要跟父亲要钱来德国留学。
第三段开场就是母亲与导演吃饭的过爆,后续出现的酒桌上的谈话,海边的偶遇的真实性其实都很低,感觉只有从车里醒酒之后才是真实,远处窗边招手的是谁呢?
“幻想中”女主也住在那个旅馆中,进入海水是否是现实又存疑,当摇镜头到海面再摇回来的时候已经分不清现实和梦境了。
这里的情节是男主再次遇到了导演,但幻想着女主的失败来给自己寻找出路,殊不知他似乎没有更好的出路,进入水中可能意味着梦境中女主的自杀是他自己潜意识的想法。
影片出现过三次拥抱,第一次是在诊室外男主与许久未见的父亲的秘书,第二次是在德国的街道男女主的拥抱,第三次则是在从海中上岸后男主的朋友抱着他,我认为至少在第三次的拥抱是在现实中,但不论是现实还是梦境亦或者演戏,可能都像老演员所说的吧。
角色上,都有强烈的模糊性,不光是男女主失败的经历亦或者父母那一辈人的犹豫,甚至男主给我感觉他与其他他演绎的洪尚秀的电影都有交互性,这是我第三次在洪尚秀有明显虚焦的电影中见到这位演员,第一次是《在水中》中,一个完全失焦的电影,他与他在这部作品中的朋友拍摄电影,第二部就是《江边旅馆》(本来以为是《之后》),影片中他存在于男主的诗句中,两部作品都是虚焦的,这可能是我第一次比较清晰地看到他的脸,影片中可能也讲述了为什么虚焦…女主在海边说自己眼睛不好,这里的女主如果是梦境的话意味着可能是男主的眼睛变得不好了…也就更加可以解释得通《在水中》的视觉呈现和嵌套结构了。
视听上,除了上面提及的过爆,摇镜头和空镜变焦,电影主要还是固定镜头,尤其喜欢固定镜头下的摇镜头,这也是之前看他作品一直比较喜欢的部分,与前几部作品不同的是影片出现了明显手动的虚焦,尤其明显的是在第三段故事中男导演讲话那里,在海边遇到女主那里也有,只是没有那么明显,不知道后续是否有该男主出演的作品来补全这个虚焦的故事。
江边旅馆
在水中
逃走的女人
观看洪常秀,个人心得是,把它当作一款找茬(找不同、找别扭)的小游戏来玩。
规则很简单,就是在看起来大致一样的两个画面里,找些不同出来。
游戏从《江原道之力》即已开始,且在他此后作品中一以贯之地延续着,到《这时对,那时错》(也是他和金敏喜的首度合作)臻于顶峰。
所谓物极必反,此后,游戏还是同一款,但所作的排列组合则慢慢走向了另一端,即在不同的两个画面里,会点缀穿插些相同的点。
在这一渐变过程中,可能洪老师的心境和技巧慢慢也有了变化,所以那些相同的点,用得也越来越隐蔽,没有以前那么明显好找了。
但总体而言,万变不离其宗,无论是看到相同挑出不同,还是看到不同挑出相同,本质上都是“重复与差异”的那套。
基于以上,本片相对碍眼的地方,显然就是三次不同的拥抱了,而其理论依据,则来源于片中第三段,男主和前辈讨论,没有感情的拥抱,会不会有罪恶感?
有没有罪恶感当然不是影片要解决的问题,但它到底把这看似随意杂乱的三段收束于一点,顺着这一点,差不多也可以捋出洪老师的一些创作思路和惯用手法。
比如,这个话题直接导致前辈激动发飙,而酒后失态在其尴尬美学风格里,可谓屡试不爽。
影片按序号分为三段,初看下来,它像是按照正序时间线发展的,主要情节如下:1:女主陪男主到医院门口,男主要进去找父亲,两人在医院门口暂别,约定稍后再见。
父亲因为要接待一位老朋友,男主只好先等着,在等待中和父亲的女助手闲聊并拥抱了她。
2:女主被母亲带去了柏林读书,暂时借宿在母亲的一位女性朋友家中。
男主思念心切,赶到柏林看望女主并拥抱了她,男主还提到也想过来读书,钱的问题或许可以去找父亲解决。
3:男主带了个男性朋友,去酒店见母亲和一位前辈(就是1中父亲接待的那位老朋友),几个人在酒桌上聊起了有关拥抱的话题。
之后男主和男性朋友酒醉醒来,下车来到海边,男主下海戏水冷得瑟瑟发抖,朋友拥抱了他。
在酒桌和海边中间,还穿插了一段男主和女主在海边的相遇,这时他俩已经分手多时了。
从3我们可以知道,男主在酒店和前辈喝酒是多年之后再相逢,那1中,他俩在医院就应该失之交臂才对,如果势必遭遇,那3是不是得发生在1前面?
而2,男主提到要去找父亲解决钱的问题,1恰好是他去找父亲,他是不是去找父亲拿钱?
如果是,那2是不是也发生在1前面?
男主明明很排斥拥抱,但在1、2、3里,他又都和人自然而然地抱在一起,那这些拥抱,到底该发生在酒桌讨论之前,还是之后?
至此,时间线好像就没有那么清晰明朗了。
这种时空混淆,虚实不分的玩法显然就是洪常秀的有意为之,类似技术还包括梦境的运用,在3中,结合男主酒醉从车上醒来的画面,此前男女主在海边重逢那段,很可能是男主做的梦。
但结合三段整体看,单单1里面,就有男主、男主父亲、前辈或打盹或趴下或躺下的动作,那在他们之后发生的事情,会不会也是某个人做的梦呢?
或者说,影片频频穿插人物的睡觉,到底有什么深意呢?
片尾字幕显示,影片摄于2020年2月中旬至3月中旬,这个时间,恰是洪老师携《逃走的女人》参加柏林电影节的时间(第70届柏林电影节的举行时间是2020年2月20日至3月1日)。
个人推测,影片后面两段,是洪老师在参加电影节期间拍摄的,而第一段,则是他回首尔补充完成的。
为什么要补第一段?
就柏林拍摄那些,不能组成一部完整的电影吗?
据此个人再次大胆推测,这一次,洪老师在对金敏喜这个角色的安排处理上,遇到了难题。
一言以蔽之,金敏喜的角色在片中是可有可无的,而要突出金敏喜这个角色的作用意义,最简单直接的办法,就是补一个拥抱。
几段语焉不详的对话全都没有下文,这样非线性的,跳跃的空间与时间表达,很让人摸不着头脑。
只是在一个个变焦和跳切的镜头中不知所措地看完了电影。
但当我仔细回味它的整体结构,才发现原来是在做白日梦啊。
果然洪常秀出身于实验电影圈,即便他在视觉上的处理很直白,也有很多精心设计的细节在暗示这是一场虚幻的梦。
比如,影片从韩国切换到德国,但影像却没有呈现任何带有欧洲特征的建筑和人物,这毫无差别的环境背景让观众感觉很恍惚。
比如,儿子到底借没借到钱呢?
——并没交代,洪常秀刻意跳过了这段情节,直接进入了梦中的臆想。
如果没借到钱,那么后果是:爱情和事业双双鸡飞蛋打——自己被这段感情搅得心烦意乱,消磨了意志,只能放弃工作,并幻想前女友遭殃来安慰自己。
影片的核心是“引见”,但充满废话、客套话、言不由衷、爹味说教的引见,可能不仅隔靴搔痒,还虚情假意。
而引见之后呢?
到底聊了什么,并没有拍。
《引见》妙在大片大片的留白,留白比内容庞大得多。
画面背景也经常是接近过曝的一片白。
在一片虚空的白里面,能隐约体会到许多微妙的情绪,也许那才是重要的东西。
第一部洪常秀的电影,不似韩国主流的现实主义控诉类片子,甚至对现实的追求都是很低的。
三个片段,看起来好像在讲一对男女的相恋和分手,一个个节点,没有设计感的镜头切换以及尴尬的对话都在取消作品的电影媒介感,试图把拍摄降低为随意的录制。
第一部分讲男主被他爹叫去他父亲的医院,结果他爹什么都没跟他说,反而帮着治疗一个突然来访的著名演员老朋友;第二部分讲女主去了德国,住在一个艺术家的家里,结果发现男主飞过来看她了就去见他;第三部分讲男主和女主分手之后不想再当演员,因为他相信拥抱必须是真心实意的,他母亲要求他来和之前出现的著名演员聊一聊,看能不能回心转意,一番未果,他走到饭店边上的海岸,发现女主在那里,把她拉了起来,看起来好像可以重归于好。
到这里,作品只会稍显异样,且由我们对话语的关注消减,考虑到外国观众必须用眼睛看字幕就更是这样。
但下一幕男主从车里出来,海边并没有女主,他一个人站在海岸,回望他母亲的别墅,他母亲却好像是第二部分出现的女主的母亲。
此时,各个形象之间的关系变得扑朔迷离。
回头看,第一幕时男主对女主说让她等一下,他很快就会从父亲的医院出来,但他不仅等了很久而且外面下雪之后他也没有去找女主;他对着一个女人说:“我爱你。
”最开始我们认为这是他的母亲,但第三部分开头的女人和她并非同一人,最后出现的那个女人虽然身影模糊,但更像是第二幕出现的女主的母亲,因此这个女人很难被认为是男主的母亲,那么她是谁?
随着最后几个镜头,第二幕男主的行为也变得奇怪,他根本没有钱从韩国飞到德国,看样子父亲并没有给他钱,那他是如何过去的?
只能假设这是女主的幻想,可这幻想的质感延续到了第三部分,即我们当初顺理成章地认为男主得到了父亲的资助到德国学习了演戏,又和女主分手了。
此处说不通的地方是男主和他朋友进去时穿的是羽绒服,出来却变成了夹克衫。
最后的一组镜头也明示穿羽绒服时里面的衣服并非夹克衫。
这样看,越来越多的东西暴露出来,比如为什么演员说了不能喝醉,但看起来还是喝醉了。
比如为什么艺术家告诉女主十到十五分钟就能到达市中心,与男主见面时女主却说用了五站。
最开头男主父亲说:如果重头来过,他一定愿意过那种生活,这句话又是何意?
说到底,他究竟是不是男主的父亲,还是说着整个视角都是“男主父亲”的幻想,如果儿子如何如何了那么会怎么样。
又或者这个“男主父亲”就是男主,之后则是他料想当初的发展若非如此今日会如何。
以此观之,所有的固定视角都崩塌了,观众的位置遭到了威胁,所有片段的联系都成为了观众的责任,因为电影本身从来未曾言明它们的关系。
甚至在镜头上,它还不断强调着断裂和崩坏,只不过言语之间仿佛有关,人们便开始顺理成章动用自己的格式塔行事了。
值得注意的是,镜头并非单纯的否定我们的前理解,它只是把它打向模糊,比如前文提到的那个女的,完全可以仅仅是父亲的助理,只不过回看之时,我们已经对内容的传达方式产生了怀疑,再难坚定地断定任何人的身份。
这里,各个角色之间的视角抢夺便很清晰了——观众正是在这些视角的被迫引导中,见到了引导本身的虚无。
所有的言语都是废话,它们阻碍着观众去看,并且把说的转化成看的,自行缝补着怪异的镜头衔接。
当然,言语从来都是引见的最基本形态,但引最终只会带来不见。
我们此时就需要注意到,与模糊的身份相反,最后的最后一幕,男主下海跑了一圈,上来准备穿上衣服,镜头给海又平移回来,男主在给出的画面里却不像是刚刚的男主,而更像经历了更多东西再来海岸,身怀惆怅,这份感受是如此真挚,仿佛在诉说:唯有放弃对这些言语,以及图形语言,电影语言的执著,把扑朔迷离当做常态接受,把电影当做片段集合而不是日常时间的流转,我们才能见之有物:男主和“女助理”、男女主拥抱时的喜悦,演员愤怒时细微的伤感以及男主独自望海无言的悲戚。
这些暂停的片段被话语、镜头以及观众的常识、电影拍摄和解读的历史遮蔽,因此更需要用它们本身来打破,从而涌现出作为片段的片段自身。
此时,必须利用引才能够破引而见,让我们发现不需要任何引导,我们总是早就见到了。
这也是为何作品的切换和取材都如此现实,只会稍显偏离:否则,作品就是推倒重来,未尝将引之为引展示出来,就把引毁掉了,此后又何以判断在见之时是否有引的存在呢?
至于有些朋友说的讽刺,层级制之类的,我觉得这都属于再次重组破碎的人物关系之尝试,它或许在特定的解释框架里可以成立,但说不上是作品本身会长久带有的内容,尤其是在我看来,内容真的就不太重要,因为内容一定已经把镜头进行了阐释,而在这部片子里,这样的阐释只会带来混乱。
把理解放下,让每个片段就当作片段来感受,让它自行显现,足矣。
但我觉得这种类型的拍摄完全可以更短,每个片段并没有什么氛围需要进入,毋宁说每个场景都很干瘪,所以氛围并不是需要被破除的遮蔽性因素,那又何必花那么长拍过多的废物片段,仅仅保持日常感就够了。
而且,这样的形式化探索在电影历史上就算不是很多也不算很少,60年前格里耶等人在小说上都已经在追求类似的技法了,要是不能把这些形式化因素运用到各种具体体裁和实践上,我认为这只能算是原地踏步,被既有的思考引导着忘记了真正所见的表现和责任。
不过,如果它能更加大众化一些,那我还可以说此作具有传播形式化成果的功能,但我坚信大部分普通观众不可能有心在这里拉片、回看、对比、思考。
绝没有理由在这里说:“电影是高雅艺术,就是需要如此耐心。
”这里讨论的是传播问题,那就要提前思考并在电影里真的呈现出来思考的结果;如果根本不考虑传播,那就是形式化的老问题,它已经不是第一部,那它的价值就会锐减——不断提醒智慧之人保持智慧,是一件很愚蠢的事情;而智慧之人如果要受到这部电影的引见才能长持智慧,那他显然还不够智慧。
洪常秀向来被关注的是他电影中奇妙的叙事结构、错综复杂的碎片化的时间和引人注意的角色形象,而评论者对其视觉效果关注则相对较少。
但这并不代表着洪常秀是一位不关注其视觉画面的导演,相反,在其职业生涯中,他对自己影片的视觉效果越发重视,本文将试图以时间顺序为线索简单梳理洪常秀电影中视觉的转向。
当我第一次看到洪常秀的首部作品《猪堕井的那天》的时候,我对其第一视觉印象是觉得很像杨德昌的《恐怖分子》,有种凄冷的感觉,是一种城市之间人际关系的崩塌。
《猪堕井的那天》的结尾似乎有些印证着我的想法。
《猪堕井的那天》
《恐怖分子》洪常秀很早就开始拍摄黑白电影,他的第三部电影《处女心经》就是一部黑白电影。
但是按照洪常秀自己的说法,他在这部电影中依然保持着一种两极之间僵硬的对立。
在初夜之后,这种对立得到了充分的显现,床单的血迹因为黑白的色调而成为了深色,与男人衣服的颜色类似,这种深色与女性和床单的纯白色构成了一种对立。
这种“对立”成为了男女之爱的模糊代指。
也许就是从这部电影开始,洪常秀开始逐渐探索具体与抽象之间暧昧的联系,就像他的精神导师塞尚所做的那样。
《处女心经》在后续的拍摄中,洪常秀越来越喜欢使用那种“突兀”的镜头缩放,同时继续使用衣服的颜色来进行人物之间关系的暗示。
在《海边的女人》中,衣服的颜色成为暗示人物走向的关键。
同时,镜头的缩放也交代出了人物之间关系的亲疏。
《海边的女人》
镜头由双人镜头开始
再“放大”到三人同框进入到10年之后,洪常秀的黑白电影的数量开始显著增多,他对视觉的设计也有了更多的想法。
在《北村方向》中,黑白的影调下也埋伏着他对时间碎片的操纵。
雪在《北村方向》中是关键性的暗示时间的“道具”。
在影片一开始,尚俊就告诉自己说只会在首尔停留很短很短的时间,但在“小说”酒吧的晚上,天开始落雪,我们可以看到地面上产生了不少的积雪。
但“第二天”白天街道上,雪就已经无影无踪了。
如果这种画面上的“不合理”成为一种时间错乱的暗指,那么这显然就是洪常秀在视觉上的小心思。
《北村方向》的下雪天
“第二天”干净的地面到了《这时对那时错》中,我们发觉了这部电影在视觉上极为震撼的设计,当然这同样离不开其文本的精妙。
洪常秀几乎是重拍了两段一模一样的故事,但是它们因细节而产生的“质变”最终导向了不同的结局。
在视觉上,两段的构图和镜头运动都相似而不相同。
以这两幅画面来看,第一幅构图使得人物之间距离明显更近了,而第二幅两人则以一种“势均力敌”的姿态分别占据着画面的左右部分,同时光影使得两人之间的距离显得愈发遥远。
在全片中这样具有明显对比性质的构图还很多。
《这时对那时错》第一段
第二段《这时对那时错》也许首先在视觉上就完成洪常秀电影的目标,即通过不停的解构和否定,来达到其电影中含义的模糊。
这也是《北村方向》所要努力实现的。
而在《草叶集》中,洪常秀也许再次迎来了其具有革命性的视觉拐点。
《草叶集》中,我们可以很快的发现他开始使用一种以前并不常用的镜头,即单一镜头内前后焦点的变换。
不过这个镜头并不仅仅是这样,镜头紧接着一摇,对准了墙壁上的影子。
洪常秀像是以一种“初学者”的姿态在“实验”他的镜头,在纵深与平面之间游荡。
《草叶集》中的焦点游移
镜头结束于墙壁上的影子洪常秀越来越痴迷于视觉上带来的不确定。
他的电影中开始逐渐频繁的出现一种动物:猫。
猫是人类很亲近但也许永远无法弄明白的动物。
在洪常秀电影中,它们是一种抽象的象征。
《江边旅馆》中,人物走远,一只猫探出头走在后面,摄影机对准着它。
《逃走的女人》中,摄影机更是以一种幽默的方式将镜头对准了一只憨笑的肥猫。
猫之前在洪常秀的电影中从未如此引人注目。
《海边的女人》中,狗被丢弃后跟在主人的车后面跑,然后被新主人领养。
而猫不需要,它们总是突然的出现,它们活在自己的世界中。
《江边旅馆》
《逃走的女人》金敏喜在洪常秀往后的电影中不会消失,但也许出现的时间会更少,在《引见》中她就只有三场戏。
但这不意味金敏喜于洪常秀而言不重要了,相反,她更加重要。
她也许将在之后洪常秀电影中扮演“猫”。
就像雅克·里维特《塞琳和朱莉出航记》中那样,猫成为女性的另一层意义。
在《引见》中,洪常秀对其电影的视觉有了新的思路,“葡萄膜炎”是其视觉的出发点。
这也是第一次洪常秀将一种病理性的视觉效果运用到自己的电影中。
“模糊”已经彻底成为了洪常秀电影视觉上的主题。
同时他对电影视觉上的“纯洁”要求更高了。
所有的外景都处在过曝的边缘,有时人物几乎要与环境融为一体。
同时对比也就会愈发的明显。
《引见》
交通堵塞错过了第一幕,后面看的云山雾罩... 感觉就是洪尚秀拍着玩儿的。似乎没必要每次都吹好吧
累
三段“引”而未得“见”,过去关系的回溯,重组家庭,前任与现任,男女之间的关系,一次饭桌上的探讨总会有作品的影子所在。老洪出乎意料地将眼光从中年男转移,聚焦在年轻小生身上,口味的转变也是耐人寻味。3.5
最佳剧本
全片出现了三次拥抱,每一次都拍的特别迷人。最具有诱惑的电影是那种你觉得你也能拍的电影,艺术的精神往往在这里得以传承。最后洪常秀让我们在电影院里看海。//片中最激烈的那次争论,不仅是对爱的追问,也是关于电影中是否存在真实的追问。
9.0 第三段彻底打通边界,唯有那种不可言说的情绪的浪潮起伏其中,更简省的情境碎片的延伸使海浪比逃走的女人结尾处的更有效。
老洪个人的一年一度交作业大赛,继续上演着带有即兴表演的,多少都要挂一个有可阐释空间的非一般线性叙事结构的,有关影视人日常琐事的生活切片。这显然不是老洪出色的作品,但重要的在于这开启了他身兼全部电影制作技术工种的纯电影节电影之路。这显得这部影片的摄影是那么的够不上所谓一般标准,当然这也可能是有意为之,但不能排除诸如:选择黑白是因为场景不好看、过曝的问题、摄影不讲究层次、不追求基本的构图美、而只是把人物框在镜头内。
#BJIFF2021#黑白,从头到尾其实只是看了个寂寞,看过最短的一部洪尚秀,故事简单的不能再简单——俩小年轻从相恋到失恋的过程(大家对男主的相貌一致交口称赞),叙事方式却相当别致(倒叙,穿插,闪回,梦境,留白,仿照纪录片,标志性的话唠)。金敏喜友情客串一把,还在德国取景。电影剧本依然文学,最终能获得银熊最佳编剧也不足为奇了,洪尚秀即使不当导演,也必须是一个好的小说家。感觉那位醉酒大叔的话其实也不无道理的哦——无论真心或假意,拥抱接吻难道不是爱的表现吗?
洪尚秀作为出轨达人果然拍不了纯真男孩的爱情观。好可笑哦这一切。
#siff 曹杨影城#最后一个海边镜头我竟成功催眠,看了那么多洪尚秀,说实话,第一次觉得内容不值得票价
这双花羮有点苦,还是微笑地看着他吃下去。说好了只是跟他取经,却临时带来了自己的朋友。来到大城市寻梦,借住的时候听到女主人说可以长住。外面下雪了,挽着他的手说你以前还说过喜欢我。人与人之间的话语里,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似在海中冲浪,似在阳台挥手。或许该冲动一点,毕竟拥抱有什么羞耻。
#洪常秀03 洪电影永远是在混沌中建立秩序,再一次看到他将时间这个元素剔除于故事之外,模糊的时间线架构和模糊的现实与梦境永远是洪的魅力。拥抱这个表意让故事可以是线性也可以是回环,其实大量琐碎的长时间跨度片段都是可以随意拼凑的,文本对于他来说不是讲明白故事情节的所谓工具,而是靠相互嵌套来缔造探讨人物关系与情感的宝器,一种更为超现实更自由解读的侯麦。洪看的不多,但个人还是觉得这部有点偷懒。
上影节 day4 1最早喜欢洪尚秀的结构 这部片里发现 蕴含的情感也很丰富
SIFF24 with曾老師;「男人擁抱女人就是愛情」酒桌上的嘶吼是洪本人的心聲吧 但這種小朋友的戀愛我一點興趣都沒有哈🤡夢境這種也不是什麼驚喜的點了 在別的作品裡更好 只能說是無聊 太無聊了
不冲动就跟死了一样,没有爱情的拥抱是错误的
有一种看我同学拍的作业的感觉,他们也是会用黑白,因为可以遮蔽掉场景的一些东西,可能不会有这么专业的表演,但场景感觉也是随便的,往往我们借哪个同学的家可以拍也就拍了,置景是要有时间有钱才做的事情,没有的话就调成黑白或者去掉更多的装饰假装更高级,有的时候很简单,就是A和B说了什么,又去做了什么,因为剧本就是一两天写好的,也不会有太多人提意见,但是交完作业老师问想法,心里还是会编出很多理由来,这些理由可能就可以成为这样的电影的评论。
不好意思,真没看懂…
真的只有一小时吗?多么难忍又漫长的一小时,不知所云。
叙事结构很有巧思,无怪乎能获得柏林最佳编剧。看似漫不经心的引见、重遇与相谈,隐约留白的信息却非常多,轻盈的断片式结构,梦境与现实的交融对话,将人与人的关系拍得举重若轻。洪常秀真正拍出了梦境的日常感(与大卫·林奇、布努埃尔和费里尼迥异)一面,尽管不算好看,也不够尽兴,但细想来仍得叫绝。(8.5/10)
洪老师拍坨屎,都会有一堆人来解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