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看完。
凛凛寒冬,室内开着空调,温暖如春。
片尾维瓦尔第《四季》之《夏》的第二乐章响起,我却觉得脖颈、脊背一阵阵战栗蔓延开来,影片结束后,这战栗带着寒意,本来因为有点热我敞开了外套,现在我裹紧外套闭上眼睛,想起艾洛伊兹最后一幕的克制和隐忍,我想替她哭出来,嚎啕大哭。
整部影片是油画般质感,色调、构图堪称完美。
全片仅两处有音乐,而这两处音乐对情绪的渲染有着排山倒海般的作用,其余都是自然声:脚踩在地板上的声音,拖动木箱子的声音,大海的波涛声,走路时衣物间的摩擦声,画笔在画板上勾勒的声音,壁炉里木头的燃烧和爆裂声……这些质朴的声音和图像共同架构了一个非常真实的情境,容易让观众产生代入感,与剧中人一起感受着凝视与被凝视。
片中俄耳甫斯和欧律狄刻的故事具有重要寓意——俄耳甫斯对妻子欧律狄刻情深爱重,不惜身入冥府,去复活因脚被毒蛇咬了一口中毒身亡的妻子。
冥王答应了他复活妻子的请求,条件是在步出冥府之前,不能回头看她。
一路上,欧律狄刻因为脚上的伤口疼痛不断地呻吟,但她不知丈夫对自己冷遇的内情,见他一直不回头而有所怨怼(这是电影中那本书的说法。
有的版本说,是俄耳甫斯疑虑丛生,怕走在身后的不是自己的妻子)。
在即将离开冥府的时候,俄耳甫斯终于没抵御住自己对妻子的牵挂,回头看了她,那一刻,他重新看到了美丽的妻子,但也就在那一刻,欧律狄刻就此又堕入冥府,再也没有复活。
这个故事在影片中是艾洛伊兹手捧玛丽安借给自己的那本书口述的,三人(包括小女仆)还对俄耳甫斯为何回头产生了讨论。
艾洛伊兹认为俄耳甫斯回头是爱人的选择:he was madly in love,he can’t resist.玛丽安则认为俄耳甫斯回头是诗人的选择:He chose to remember.最后,艾洛伊兹念完了故事的结局,若有所思地说:“也许她(欧律狄刻)就是那个说‘turn around’的人”,二人相视一笑。
这一情节为最后的诀别方式埋下了伏笔。
最后离别的时刻,她们按照之前对这一神话故事的理解做出了相应的举动:身穿婚纱的艾洛伊兹就是那个说了“turn around”的人(欧律狄刻),听闻这一声呼唤的玛丽安犹豫了片刻,回了头看了她,双目凝泪,接着大门重重关闭,二人此生不复相见——此后在现实世界中她们从未有过视线上的交汇。
艾洛伊兹之所以呼唤玛丽安回头,就是为了成全玛丽安做出诗人(俄耳甫斯)的选择:此生无法相见,那就让对方remember,这也恰好呼应了离别前夜二人对话的主题:Don’t regret,remember. 数年后,已为人妻为人母的艾洛伊兹,仍然没有释怀这段感情,相反,为了避免像神话故事那样的遗憾,为了在心中给这段爱情一个圆满,尽管她心中暗涌万千——坐在观众席的她,其实早就感受到了玛丽安的注视,却并没有回望,在磅礴的乐声中,她极力克制,成全了一段不朽之恋。
我对这一幕的解读是这样的:感受到了昔日恋人的凝视,她先是惊喜、激动,从微微上扬的嘴角和越来越剧烈起伏的胸膛(暗示着呼吸和情绪的紊乱)可以看出来,又带着不屈从于直觉的执拗(眼神):她本能地想回应对方,但由于那个神话故事的结局在内心已根深蒂固,所以她果决地抿了抿嘴角,克制住了这个念头。
可心中所爱正凝望着自己,日日夜夜的相思与渴望,回看便是极大的慰藉——私心与执念相纠葛,矛盾万分的艾洛伊兹闭上眼睛,苦苦挣扎:想起俄耳甫斯因为回头导致与爱妻永不复相见的悲剧,她坚定了不回看的信念,决然地睁开眼——却努力克制着自己,丝毫不改视线。
随着乐曲(这也是玛丽安曾为她演奏过的乐曲,那一段阿黛拉的眼神戏也堪称绝妙)逐渐激昂,现实与记忆重叠,往事的一幕幕涌上心头,玛利安的目光如火般炙烤着她,她的忍耐越来越艰辛,眼眶已经由之前的微红到渐渐蓄满泪水,胸膛的起伏越来越大,虽有乐曲掩盖,观众仍然能感受到她急促失控的呼吸和不断膨胀的情绪,她开始无声地抽泣,数次咬紧的唇角和喉头艰深的吞咽动作暗示着她身心所承受的巨大的忍耐的痛苦。
最后,想到自己用这样的方式避免了俄耳甫斯和欧律狄刻的悲剧,他们的缺憾不会在玛丽安和自己身上重演,她用这近乎偏执的方式捍卫了这段爱恋,因此这样的痛苦忍耐是值得的,她不后悔,于是情不自禁破泣为笑,泪水夺眶而出,嘴角由上扬转为刚毅——这悲欣交集的一幕,已经让我沦陷了很久很久仍未走出。
(这一幕拍摄的难度很大,对演员的要求非常高,导演说这一幕场景共拍了三次,选取的是第三个。
拍摄的时候自己并没有在旁边,重担全都落在阿黛拉肩上。
但是她将这一幕完美地演绎了出来,情感变化丰富且层次鲜明。
难怪年纪轻轻就被六度提名法国凯撒电影奖,并且2度获奖:分别为最佳女配和女主。
她的作品也数次入围戛纳电影节,是真正的实力派。
) 有人说最后一幕她是想起了当年画家用钢琴为她弹奏的那首夏之第二章,我认为如果只是单纯想起昔日的美好,她的表情应该是怅然有所失的,情绪波动不会这么大这么复杂。
那么玛利安既然也知道这个神话故事的结局,她当年为什么选择回头呢?
这里不妨回顾一下她们最后告别的情景:艾洛伊兹唤她“ Turn around”,这是拿欧律狄刻自比,自然意味着玛利安就是俄耳普斯,上文已说艾洛伊兹这样做是为了成全玛利安的“remember ”,既然无缘再见,那就选择记住,好好告别,所以当年玛利安选择回头,其实是为了成全艾洛伊兹对自己(玛丽安)的成全。
这一幕一直存在于玛丽安的记忆中,从多年后的画展中可以看出这一点:玛丽安以父亲的名义展出了自己的一幅画(虽然画的是俄耳甫斯与欧律狄刻,其实就是影射自己和艾洛伊兹),一位观展的画家是这样对玛丽安评价她这幅画的:“这个俄尔甫斯画得好极了……人们通常画的是他回头之前,或是他回头之后欧律狄刻死去的时候,而在这幅画里,他们似乎正在道别。
”——注意玛丽安连衣服的色彩都是与俄尔甫斯衣袍一样的蓝色,而欧律狄刻的白衣恰好对应诀别时艾洛伊兹身披的白色婚纱。
而演奏会那一幕和多年前诀别一幕对比,二人对应的神话角色已经发生了互换:此刻是玛丽安(欧律狄刻)凝视着爱人艾洛伊兹(俄尔甫斯),二人都有感于多年前共读的那个神话故事,所以十分默契地作出了相应的选择:玛丽安没有像欧律狄刻那样呼唤爱人回头;艾洛伊兹即使感受到了爱人的凝视,也没有像俄尔甫斯那样忍不住回头。
设想一下:她们如果想要见面,这次的演奏会不就是机会么?
限于当时的社会舆论,也许她们自己都害怕这种不加克制的情感一旦爆发会给双方带来怎样毁灭性的后果,所以二人都心照不宣地避免“相见”:一个用眼睛捕捉到了,但不道破;一个用心灵感觉到了,但不回应。
相呴以湿,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不是遗忘,而是不见)于江湖,这段秘密的爱恋以另一种方式得以延续并永生。
如果说多年前,玛利安在爱人的呼唤下选择回头,是因为她理解了爱人的成全,并成全了爱人的成全;那么如今,玛利安凝视着艰辛忍耐绝不回头的爱人而不呼唤,她一定也理解了爱人的执念,并成全了爱人的执念,这段爱恋因为彼此的克制与成全而变得厚重,熠熠生辉。
从全片角度来看,二人在片尾的表现也恰好回应了围炉夜读的那个神话故事,形成了互文,电影的艺术价值也得到了完整地体现。
里尔克说:爱一个人是通过另一个人完成自己的世界。
艾洛伊兹用自己的方式,在心中给了这段感情一个圆满。
我不是少数者群体中的一员,我仅仅因为多年前受到其中一位的另眼相待,我虽不能给予回应和承诺,但从此却开始了解并一直关注这一群体和相关影片。
对爱情的追求是人之天性和权利,尽管取向不同,却也不必评判对错、甚至区分高低。
当然任何感情都避免不了背叛和欺骗,衷心祝愿所有认真付出的爱,都能收获某种形式的“圆满”。
———————————————————————— 这部电影很克制,就因为克制,所以也很欲:窥探,打量,凝视,躲闪,克制,喘息,深吻……呼之欲出的暗流涌动,也在撩拨着观众。
以下是一些难忘的细节:因为我看过电影后心潮翻涌,久久不能平静,索性把印象深刻的情节都写下来,情绪散落在字里行间,稍稍得以平复。
1.艾洛伊兹的眉眼中总是透露着一种抗拒和不忿。
Heloise was written with Adèle in mind,这个角色是席安玛为她量身定做的。
艾洛伊兹生活的地点除了教会学校便是这座孤岛,几乎与世隔绝,玛利安来自她既向往又害怕的外部世界,是(名义上的)她的女伴,从二人第一次见面她怒目回怼玛丽安的打量可以看出,她对玛利安是带有一丝戒备和好奇的。
后来在钢琴边的她,第一次听到除了学校里的风琴演奏以外的音乐,那首维瓦尔第的夏之第二乐章,经由玛丽安的双手弹出和她的解释,艾洛伊兹惊讶,欣喜,一直保持着戒备与疏离的她第一次由衷地绽放出温柔的微笑,她不住地打量着这个带给自己惊喜的人,视线一会停留在对方的手上,一会停留在对方的脸上,表达了一种认可。
这一幕也让我彻底被阿黛拉圈粉。
2 In solitude,I felt the freedom you spoke of.But I also felt your absence.这是艾洛伊兹独自散步回来后,对玛丽安所说的自己的感受。
这是她第一次向玛丽安倾诉自己对她的好感:你说的自由我感觉到了,但也觉得少了你——习惯了你的陪伴,心里常念着着你,才会觉得少了你呀!
艾洛伊兹说这句话的时候,下巴微微抬起,等着看玛丽安的反应,然而玛丽安未做任何回应,她看着艾洛伊兹,沉吟片刻,眼神慌乱,扭头离开。
剩下艾洛伊兹头颅略微昂起,有种勇者无惧的感觉。
二人之间的关系开始有了角力,也产生了张力。
3.被告知真相的艾洛伊兹看到玛丽安为自己所画的第一幅肖像时,表示不满:这是我吗?
在您眼里我是这样的?
玛丽安说不光是在我眼里,还有画画的规定、准则和想法。
艾洛伊兹继续问:是不是画像不需要生命力,不需要自己的存在。
玛丽安解释:“您的存在也是由千万个飞逝的瞬间构成的,不具备真实性”。
艾洛伊兹反驳说:“并不是所有的一切都转瞬即逝,有些感情非常深切。
我没有经历过这些,我却能理解这个道理,令我伤心的是,这道理你居然不懂。
(剧情到这里,艾洛伊兹应该早把玛丽安当作非常特殊的人了,而从对方画作对自己的展示,可以窥测她内心对自己的看法。
她的潜台词大概是:你对我千千万万次凝视,却屈从于你的惯例、规则,画出了这么毫无生命力的我。
诚然,第一幅画中的她,恭顺温良,娴熟端庄,那是符合当时社会标准的女性形象)。
玛丽安一气之下把画作抹掉,母亲和艾洛伊兹的反应可以细品:前者茫然不解,后者则脸带笑意。
因为艾洛伊兹明白,玛丽安已经决定摒弃陈腐的规则和惯例,遵从自己的眼、自己的心,重新画一幅肖像(第二部画作中的艾洛伊兹充满了力量和不妥协,这是摒弃了陈规后,被爱人凝视的自己)。
4.玛丽安第一次给端坐着的艾洛伊兹画像,一切准备就绪后,她对艾洛伊兹说“Look at me”,艾洛伊兹视线投射过来,二人目光交汇的一霎那,镜头中的玛丽安有一瞬间的慌乱失神,她连续快速地眨了几次眼睛,因为电影没有背景音乐,所以这一刹那全靠观众自己去捕捉。
5 某个深夜,玛丽安在艾洛伊兹睡着后偷偷画她,艾洛伊兹醒来后,玛丽安并没有那种偷窥被发现的慌乱与局促,相反,她坦然地看着艾洛伊兹,二人相视,会心一笑。
这一幕她们感情已经有了升华,互有好感,但没谁去挑破。
6.玛丽安感叹自己没法画出艾洛伊兹的笑,每当她以为自己可以捕捉的时候,它就稍纵即逝了。
艾洛伊兹说“愤怒总是流于表面”,玛丽安脱口而出“您尤其如此”——意识到自己失言,玛丽安道歉,艾洛伊兹却说自己没受到伤害,说话时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嘴,于是玛丽安针对艾洛伊兹一连串的动作很有把握地说出其背后的含义。
艾洛伊兹不动声色(其实她面有喜色)予以回击,让玛丽安来自己身边看着镜子,抛出问题给对方:If you look at me, who do I look at(这句话半挑衅半表白)?
玛丽安无言以对,以手抚额,艾洛伊兹接着以牙还牙,针对她的动作也说出背后的深意,并微笑着,不甘示弱地抬头看着玛丽安。
玛丽安惊讶不知所措,她盯的视线在艾洛伊兹的嘴唇上、脸上之间游离(后者也一样),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她们会吻在一起。
然而玛丽安是心慌意乱地扭头走开,艾洛伊兹在原地胜利者般微笑:扰乱了玛丽安的心境,她有点小小得意,其实自己又何尝不是波心深处暗潮汹涌呢。
她们的感情到了这一步,角力更盛,张力更满。
7.随着二人关系的日渐亲密,她们的语言也开始有了暧昧的玩笑。
依然是画画时,玛丽让艾洛伊兹露出脖子(后者照做),玛丽安又让再多露一点,艾洛伊兹干脆把披肩扯掉,并且笑着说:“You have my husband in mind”,玛丽安笑得很娇羞~于是二人就裸体模特讨论了一下,艾洛伊兹问玛丽安会对模特说什么逗她们笑,玛丽安:“Are you bored?” 艾洛伊兹直白又挑衅地回答:“No,I’m interested in you.”玛丽安又是一脸宠辱不惊的微笑。
她边画边说着自己可能会对模特说的话,不过说最后一句“you are beautiful”时,她是停下画笔,抬起头看着艾洛伊兹说的,艾洛伊兹听闻后收起之前的“玩世不恭”,一脸肃然,胸口起伏。
镜头定格几秒,玛丽安又来一句“this is what I tell them”,这庄重的氛围突然多了一点flirt的意味,艾洛伊兹忍俊不禁~(撩人的段位,二人简直不相上下。
)8.篝火旁的凝视。
在歌声与火光中,玛丽安看向艾洛伊兹,绽放一笑,艾洛伊兹接住她的眼神,同样笑靥如花。
彼此心迹明了,无需言语,一切的情意都在这凝视与浅笑里,吟唱转为高亢的和声,我看到这一幕时心跳得厉害。
玛丽安渐渐敛去笑容,嘴唇紧闭后微张,胸口起伏,这样的凝视多了一层欲的深意;艾洛伊兹则一边踱步,一边凝视着玛丽安,视线不偏不倚。
裙摆着火的那一刻,她也只是低头瞥了一眼,并无丝毫慌乱与痛苦,抬头继续凝望着玛丽安,玛丽安也看到了她裙摆着火,却继续凝望着艾洛伊兹,此刻的吟唱声也恰好到处地停止,除却微弱的火苗窜跳声,万籁俱寂,整个世界仿佛只剩她俩。
这一刻,二人都沉溺在对方的凝视里,她们完全属于彼此。
而后乐声继续响起,才从神思中抽离,做出了常人的反应,一个因着火而倒地,一个扑过去救火,伸手一拉间,镜头切换,由茫茫暗夜,进入了下一个天明。
导演真的厉害,仅仅用眼神、篝火就传达了一种不用宣之于口、渐转渐浓的情和欲,也恰到好处地点了题。
9.两人从海边的高地相互扶持着走下,若即若离的肌肤相亲间,心中弥漫的欲望已无处安放。
艾洛伊兹从玛丽安手中抽出自己的手,独自走到一个岩洞里——此时的她情难自已,她想做出更能平息自己情欲的举动,所以择地而待,玛丽安在原地沉吟了一下,毅然前往。
岩洞会面时二人深深凝望,伴随着越来越急的喘息——张力已经达到极限,如同紧绷的弦,一触即断。
她们不约而同地靠近,艾洛伊兹扯下纱巾露出双唇,玛丽安照做,深深一吻,贪婪地深吸着近在眼前的对方的气息,她们有了第一次情人间的亲密接触。
细心的人会发现,影片中几处接吻,唇口间都有透明的拉丝——只有被欲望炙烤得干燥的口舌紧密接触后分开才会这样。
深吻后,艾洛伊兹主动中止,犹豫了一下,看了玛丽安一眼,低头落荒而逃,玛利安在原地,茫然无措。
10.初吻当晚,玛利安秉烛去找艾洛伊兹,她站在壁炉边等待玛丽安,玛丽安走过去,头靠在她的肩膀:“I thought you were scared off.”艾洛伊兹伸出双手拥抱着她:“You were right. I was scared.”二人相拥。
艾洛伊兹用手指爱抚着玛丽安的脸(即使害怕,还是忍不住说出心底的话):Do all lovers feel they are inventing something? I know the gestures. I imagined it all,waiting for you.玛利安:You dreamt of me?艾洛伊兹:No, I thought of you.艾洛伊兹向玛丽安表示好感的台词有好几处。
这一次最大胆最直白:我想象自己和你像情人一样发明各种姿势,把爱和欲交融到极致。
我不是在睡梦中被动地等待你的降临,而是在清醒时主动把你想起。
这一场景的中心就是她们二人,镜头的移动特别具有美感,像一幅流动的画,一首无声的诗。
11.场景直接切换到次日清晨,我起初有点惊讶,不能免俗地想:如此极端炽烈的情感和张力,没有肢体的抵死交缠和意满后的呻吟呐喊,怎么释放呢?
不过清晨,艾洛伊兹醒来,听到玛丽安回答女仆的声音,她扭头看向玛丽安,凝视一瞬后突然甜甜一笑——眉目含春地看着玛丽安,脸却害羞地往被子里缩(一向高冷的贵族小姐,让她有此举动的只能是爱情啊!
),玛丽安看着她,温柔地说:“起床了。
”也会意地笑出了梨涡。
二人看对方的眼神一个娇羞,一个宠溺。
我顿时明白了导演的用意:重情轻欲地点到即止,这一幕细品的话,有种“无声胜有声”般摄人心魄的魅力。
12.二人还有个高甜时刻:玛丽安又一次给端坐着的艾洛伊兹画像。
艾洛伊兹此时眉眼含笑地看着爱人,唇角刚一合拢又绽开,玛丽安佯装正色让她停止那样做,严肃点,不要动,自己却走过去给她深深一吻……二人的身份隔阂已完全消失,这就是情侣间的日常亲密。
13.离别前夜。
她们没有因为分别的到来而做出惊天动地的举动(除了海边那一幕:我觉得更像是玛丽安后悔生出了不该有的希冀而口出怨怼,导致与艾洛伊兹争吵后,在激烈的拥吻中和解),而是平静地接受一切——艾洛伊兹在昏昏欲睡中被玛丽安温柔地唤醒,二人躺在床上回忆着短短几天里难忘的一幕幕,娓娓道来,细语喁喁,这哪像即将分别永世不再相见的爱侣呢,这分明像久别重逢互诉衷肠的眷偶啊,只不过主题都是I will remember,然而越是平静缓和,越是侵蚀人心。
阿黛拉的绝美侧颜杀14.最后告别时,玛丽安突然拥抱了艾洛伊兹的母亲——这一略显突兀的方式让后者非常惊讶——就为了顺理成章地拥抱艾洛伊兹,她在她脖颈上匆忙滑过刻骨铭心的一吻,然后匆匆别过。
15.多年后的画展,艾洛伊兹画像中的28页,画外的玛丽安会心一笑。
15.两位女主互有好感之后,小女仆苏菲就在进行一副刺绣,内容是瓶中花。
接近尾声的时候,瓶中花已经凋零,女仆的刺绣也将完成,意味着这段美好的邂逅虽像花期一样免不了一场荼靡,却被永远定格,凝结在回忆里。
…… 这些细如发丝的情感带出暗潮汹涌的情绪一点点累积,在最后的乐曲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这部电影会在LGBT影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不管它有没有获奖。
Ps 我已经被阿黛拉哈内尔的演技和个人魅力折服。
当初看预告片我就被金发小姐的一回眸惊艳。
采访中的她很酷萌很直率小动作不断,与影片中贵族小姐的形象相去甚远,强烈的反差萌更让我见识了她演技的高超。
是的,她好像不太看重外表,她脸有皱纹(也美!
)偶尔还顶着一头乱发,她走路虎虎生威,她不像一个明星,更像一个斗士,一个超大只的儿童~她的美已经超越了皮相,融进了骨髓,变成了一种越久越醇的气度。
阿黛拉初涉演艺时有过非常不愉快的经历,前段时间还闹得沸沸扬扬,真幸运她最终以强者的姿态,从阴影中走出,向恶魔发出了有力的控诉,继续留在演艺界,给我们,给世界贡献了一部部优秀的作品,希望她平安兼喜悦,所求皆顺遂。
作为和文本互相交织的俄耳甫斯(以下作Orpheus)与欧律狄刻(Eurydice)神话并非是从Heloise在厨房第一次念《变形记》时开始的。
全片就是Marianne的冥府之旅。
亦如Orpheus离开冥府时手里依然是那把里拉琴一样,Marianne离开时也只有那个黄色的装着作画工具的包裹,和那个装着画布落入海中的扁木箱:一种预演。
Marianne因此纵身跃入冥河去救那些空画布,实则是在打捞存于未知的Heloise的形象。
在经历了漫长的燃烧后,Heloise显影于脱干水分的画布之上,如来时一般被封入木箱离开:Marianne终究在这段告别里将Heloise的形象钩沉出来,亦如Orpheus最后抱拥的是Eurydice的影子一般。
我们会在后文更详释这个意涵。
如果说Sciamma对于这则让读者观众哀伤了几千年的神话进行了某种乐观化的改编,那么这一行为实则抛出了深刻性的思考:爱欲应该只属于那短暂的两周,还是应该存在于长相厮守?
当然各位大可以反驳,两位女性根本没有第二个选项。
但不要忘记那场短暂的争吵。
起因是Marianne想把第二幅画也毁掉。
画的完成意味着将Heloise送到她未婚夫怀中;(抑或说,这样她就可以借口再画下一幅——她为爱甘愿成为西西弗斯,以借此能够一直画下去,想要一直相伴的请求就在嘴边)。
而二人对话里,Heloise说Marianne不够勇敢,确实包含了她所谓不敢亲口说出“反抗吧”的请求;但更多,这个brave指向的是互相信任与理解。
Heloise强调的是“您与我不再同心(solidaire)了”——这还不明显吗?
她在意的并非是其他任何内容:突如其来不得不接受的婚姻命运、之后的生活、甚至承诺;她在意的只有当刻(présence, 在批评第一幅画像时她也说这幅画缺少présence);而更重要的是,她希望Marianne也是这样想的。
在这一问题上,二人一直存在着观念上的错位和滞后。
她们完全的心意相通也极为短暂。
是的,就是在分别前夜的床上谈话时刻。
Heloise的regret并非是悔恨没有爱情未来的现实;她在悔恨已经过去的时刻还不够炽烈——所以二人在唏嘘我们浪费了时间。
Marianne的to remember同样也是,对这段时间最深刻的寄语:只要记得,记得是打破一切厄运的咒语。
1. 记忆的刻度,情感的烈度我们回到开篇。
那幅被学生偶然从仓库拿出的画已经透露了,这必然是一个有关记忆的故事。
Marianne此行的任务在开始时并不简单:她不能光明正大地画Heloise,因为后者拒绝与这幅肖像关联的婚姻。
她需要隐瞒自己的真实身份,与此同时竭尽全力,贪婪地用目光吮吸Heloise的外貌与仪态。
但短暂的相处时间对于作画来说依旧显得匮乏。
在第一幅画像作画期间,Marianne有三次扶额的举动。
也许在夜间的第二次确实是她向夫人抱怨到的,归来时间太晚而没有足够光线作画;但其他两次皆是因为,作画对象的缺席。
如何强化记忆(图像作为艺术诞生的原初目的本就是一种记忆的义体)?
大脑并不会如摄影机一般机械纪录一切;它会筛选重要的内容——即在情感上产生震动的场景。
作为一种以强度/层级为度量衡的内容,情感体验愈深刻/剧烈,记忆愈清晰。
所以初期的作画是困难的。
Marianne只能尽可能借由速写这种外部方式去支撑记忆。
转机是从哪里开始的呢?
是Marianne向Sophie抱怨小姐从未对她笑过。
笑容对肖像不可或缺;同时也意味着此前的相处也许并不能视作愉快。
于是之后Marianne开始大胆起来,虽然也是一种毫无章法的行径,比如直白地询问姐姐的死因,比如自然而然地提起管弦乐而后又以“米兰的美好憧憬”结束。
什么都好,只要能让她产生情感波动,而非仅仅呆立在海滩上或者乱走。
行动当然奏效了。
随着二人之间的互动变得更深入,她的形象逐渐具体清晰,之后作画进度加快也顺畅了不少。
然而记忆的加深并非没有代价。
在画像完成之际,Marianne已经再也不可能忘却Heloise的脸。
这只是记忆作为此片韵脚第一次显示出其和情感的关系。
在此基础上,后续我们会有更多论述。
2. 火、燃烧、触碰、亲吻、生成我们首先需要明确片名里“燃烧”的三重意义:那幅因Heloise拒绝而未完成的残像被Marianne无意中点燃、Heloise的裙摆在篝火前被点燃、离开孤岛后Marianne根据这一幕记忆画下的以片名为题的画作。
燃烧是一则情动张力的寓言、一种爱欲状态的象征、更是一个陷阱。
先来思考那幅残像。
这幅据说是前一位失败男画家的作品两次都出现都在夜晚,仿佛难以见光一般。
有趣的是,Marianne为何在交付第一幅肖像的前夜再次对这幅残像挑灯夜观?
我们大可将其归结为她为欺骗Heloise感到guilty,而已决定了明天要主动坦诚又让她心烦意乱。
但也许,更多的是一种对Heloise的渴望:渴望了解她的过去,渴望面对她的时候不再有所顾忌,渴望没有隔膜地触碰。
尤其是从夫人那得到了“她很喜欢您,因为她常提起您”这个回答之后,这种渴望再也无法被抑制。
然而再怎么渴望,至少在这幅残像上,她过去的面容仍是不可知的。
但那至少产生于Marianne抵达之前,于是她举起烛光细细地看,每个细节也不愿错过。
终于,悔恨与欲望交织在一起的烛火舔到了Heloise的心口;Marianne完成了对她绘画客体的第一次坦诚的触碰。
我们无需去依托瓦莱里“火的形象皆以‘抚摸’为目的”的观点,也无需验证巴什拉论及的“火是‘性化’的”。
毕竟这是一部非异性恋电影,一切根植于异性恋的思考都将丧失适配性,包括已经被讲烂的《视觉快感和叙事电影》。
Sciamma有自己的哲学,她已经通过火的形象传递清楚地告诉了我们:Marianne带来的火,点燃了Heloise这一惰性可燃物。
当Marianne全身湿透艰难渡过迷津来到这冥府时,一切都已陷入黑暗;而正因她的来临,Sophie将客房生起火,于是有了光明。
自此Marianne的形象便开始与火相融合:她裸坐在壁炉前抽烟斗慢慢恢复被冰冷黑暗冥河水夺走的能量、端着烛台去厨房找吃的、她在厨房的炉火前劳作、她将客房的炉火烧得更旺…她的红裙子就像一团移动的火。
也许各位还记得,她第一次触碰Heloise的形象碎片便是在这间客房的炉火前——轻轻拿起依靠白天记忆画下的多张速写中的一张:恰好是嘴唇。
同样,Heloise第一次露出笑容也是借由火达成的:她向Marianne借烟抽,于是Marianne点燃了烟斗后向她递过去(Kissing through the fire!);之后在羽管键琴的弹奏部分也一样,Marianne的背后始终燃着那团她自带的火焰。
所以二人第一次现实中的肢体触碰,即Marianne为Heloise摆姿势时的触碰,已显得平淡无奇,因为她们早已通过火virtual触碰了很多次。
之后还有:二人在厨房帮Sophie堕胎时,Marianne又在抽烟斗,与此同时应对Heloise关于爱的猛烈发问;Marianne将壁炉烧旺,尔后借着烛光描摹Heloise的睡颜——Heloise醒来更像是被属于Marianne的火光温暖照亮而醒的;这个长镜头也让Marianne像带着火在房间里踱步。
这之后我们更能清晰地从视觉上看到,火是如何慢慢从Marianne那里转移到Heloise身上的。
不论是厨房打牌,还是厨房朗读《变形记》,只要是光源完全来自火焰的场景,Heloise都坐在那个此前Marianne常坐的背对壁炉的位置——但很精巧的是,她只是离火光越来越近,却始终没有完全重叠。
打牌时的火光
读《变形记》另一边值得注意的是,不论是客房还是厨房,Marianne身后的火势都越来越强,在《变形记》前的晚饭达到峰值:毫无遮挡的垂直性仿佛要撑破壁炉的上端。
终于,在篝火段落,这个广阔的室外空间,伴随着充满女性能量的吟唱,Marianne想要触碰、亲吻Heloise的火焰从她的一袭红裙上滚落,顺着她炽热的视线融入再无空间限制的篝火并烧到了Heloise身上。
这段的视角已经非常巧妙地拿捏了燃烧的过程:一段看似的对视,实则是纯粹的Marianne的目光:Heloise始终处于火焰之中;直到她离开正对的位置向田野深处走去,才发觉裙摆的燃烧;然而她并不抗拒,Marianne也并不惊慌,因为二人知晓那是终于成功传达的爱欲。
随之而来二人双手相牵的蒙太奇为这一火-Marianne/燃烧-Heloise的形象谱系补上了最后一块拼图——她们终于无须再借由火进行象征意义上的触碰与亲吻,而是开始了实际的行为。
自此之后,火的功能发生了微妙的转变。
它成了一种Heloise所认定的归属。
在第一个吻后的逃跑,Marianne最终在客房的炉火前找到了她——Heloise开始明白,只要在有火的地方,她总能找到Marianne。
随后理所当然地,第一场性爱也是在炉火前发生的。
之后则是,对于Sophie堕胎场景的搬演,她们与火的相对位置和老妇茅屋中完全一样——甚至可以说Heloise通过催促Marianne画下这一幕的方式再次强化了火-Marianne的形象联系。
作为孤岛上女性问题的解决中枢,老妇的茅屋是隐蔽的,屋内是黑暗的。
Heloise知晓爱人的视线便是火光,于是她要求她“看”,要求她记录这个不可见光的场景——作画需要光线,画作又何尝不是让一些场景见光的方式呢?
甚至,在片尾的管弦乐演出里,引发Heloise泪水的除了与记忆重叠的《四季-夏》,还有作为Marianne形象分身的烛火:它们均匀地分布在舞台边缘以及吊装烛台上,让她无法移开目光,也让她在泪水中露出了笑容。
当然,燃烧意味着新内容的生成,同时也要耗费可燃物与氧气。
火从此刻开始淡出。
之后的床戏全部发生在白天。
甚至在离别到来的那个清晨,厨房里的火都被炊具挤压而丧失了垂直性。
Heloise的白衣幻象从初吻的夜晚开始出现,只出现在Marianne手持蜡烛的时刻。
是的,虽然衣裙上的火被扑灭,但燃烧的过程并未结束,甚至是从那副残像开始,到此时已经接近结束。
这场ignition最终呈现为,Marianne用火将现实中Heloise的性质永远地改变了;当可燃物耗尽时,对于Marianne来说,Heloise失去了肉身,成为了图像、幻象、刻入记忆的影像——一切比肉身更持久存在的内容。
幸运的是,她可以凭借笔墨不断地再造强化她的爱人,她可以用这种方式无限地占有她,抑或说,她以此不断向身处黑暗之中的Heloise的形象throw the light。
开头的那幅画作,那个火苗侵入Heloise肉身的时刻,已经作为一个个小小的辅佐,成为她们缠绵的证明。
PS:如果把Heloise作为Eros(爱欲)的谐音,并因此将她视为爱神之首阿弗洛狄特(Aphrodite),那么Marianne作为爱神的正式伴侣火神赫菲斯托斯(Hephaestus)的指涉也很明显了。
甚至,Eurydice被蛇咬后走路跛足与Hephaestus本身就是跛子这一点也能对应。
Hephaestus向Zues和Hera复仇,同样以一种讨价还价讲条件的方式赢得了和Aphrodite的婚姻。
两个神话互为表里。
3. 爱欲是一幅画、一首曲、一次艺术体验本节开始,我们首先需要解决上一节遗留的问题:燃烧为何是一个陷阱。
Heloise拒绝被画的原因,本质上是对这桩飞来横祸一般的婚姻的拒斥。
然而前8日的相处让Heloise在知晓Marianne的真实身份后,坦然接受了被画-婚姻这一即将发生的事实。
因此我们不得不重返坦诚前夜的燃烧瞬间。
Marianne想要触碰的virtual movement引起燃烧的不仅是过去的无脸肖像,还是Heloise褪下的外壳——我们说到Heloise是惰性可燃物,但那只是她不可捉摸的洋溢着愤怒情绪的表皮。
这层皮因为Marianne的présence而被彻底烧掉;此后Heloise内里活跃的易燃属性逐渐显露。
这当然是陷阱的开始。
如柏拉图所述,Heloise被艺术的力量迷惑无法分辨模仿与现实:接受被画-婚姻的命运,也就是被点燃的命运,同时也是自焚的毁灭命运。
一种道林·格雷画像诅咒的变体:画里的形象拥有了灵魂,能够永远跟随爱人;而现实里,肉体却不可能再彼此触碰。
有趣的是,很多时刻相比于Marianne,Heloise更像艺术家。
如果说Marianne作为陌生人如炬的目光引起了Heloise的兴趣和同样的反向观看,那么她关于游泳的言说无疑是一种间接回应、一种关于爱的纯粹感性试探。
第一次对话发生在二人相识第2天。
M: 您会游泳吗?
H: 不知道。
M: 不知道怎么游就下海,您知道这多危险吗?
H: 我是说,我不知道我会不会游泳第二次则发生在Marianne坦白自己画家身份的时刻——彼时她说自己明天就要走了,于是Heloise当即决定今天就下水。
M: 所以,您会游泳吗?
H: 我仍不知道我是否会,在您看来呢?
M: 您至少可以漂浮起来。
这是一场直逼perception和intuition的对话——Heloise的形象再清晰不过了。
在这短短几天内她做了很多此前没做过却一直很想做的事,包括迎风奔跑和下海游泳。
理论上来说游泳是一种后天习得的能力。
但Heloise将其当作一种与生俱来的能力,只能在恰当的环境里才能知晓自己是否具备或能否被激发。
这很像——去爱的能力:情感的激发无疑仰赖知觉与直觉。
结合想要在Marianne的见证下完成下水的体验,这个回应的指向就更清晰了:我不知道我能否爱您,但我愿意去尝试,直到我能够确认的那一刻。
当然,结合前夜残像的燃烧与突如其来的坦白,此时的下海又有了一层新的意涵:灭火的尝试——甚至在下水前细致地脱去外衣(那层被点燃的表皮)只留了衬裙,希望冥河水可以停止这化学反应。
然而结果当然是失败了。
即便上岸后还以湿漉的状态呆坐了很久,水分一旦蒸发完毕那残存于心口的火星立刻又蓬勃起来。
于是我们再回想初吻后炉火前重逢的对话,分明是“游泳”的延申。
H: 是的,我害怕了——何惧之有?
恍然确认了自己是能够去爱的,且来势凶猛无法抑制,此前未曾发现过,这反身性的惊奇体验令人震悚。
H: 您不觉得所有坠入爱河的人都在创造全新的内容吗?
我知晓并在心中描绘着恋人间的一切举动,只等您的出现。
M: 您梦到过我吗?
H: 无需做梦,您一直都在我脑海。
这段对话表达出Heloise对爱的认知和对游泳的完全一样——一切都具备了,如榫头寻找自己的卯眼一般,她只需要一个恰当的时刻确认这种capacity——那个时刻便是被Marianne的火点燃的时刻。
于是Marianne回应“您至少会漂浮起来”,在Heloise听来也许是,“至少从表象来讲,您是能够爱我的。
”所以她在转瞬即逝的讪笑后回应,“我终于理解您看我的眼神了”。
相比于Marianne通过火的潜在表达,Heloise的表达则直白很多。
几乎她的所有言语都在以另一种方式言爱。
在Marianne帮Sophie堕胎时,她兴奋地问询:“您经历过这种事”,“那您已知晓爱为何滋味”,“当您爱人时,心中是何感受”。
这串问题的回答Marianne在离别前夜悉数道出“您曾问我是否知晓爱人滋味。
现在我回答,是,而且只能是此刻”(关于这个问题下一节会具体论述)。
当然厨房那晚,二人已经得到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答案:爱的发生就如Sophie突然坠落发出的响声一样,毫无预兆却准确且惊惧,且只能是此刻。
相似的直白,抑或说只遵循于自己当下感知脱口而出的言行无处不在。
论及自由,她质疑到“独自一人就是自由吗?
”以至一定要在第二天体验过独自一人之后,才能给出“在孤独中我体会到了您说的自由,但同时,我感受到我在想念您。
”——她从未认为Marianne的陪伴是监视,甚至,享受她的陪伴、她的目光;Marianne提出自由是因为从接受夫人委托的角度,她无疑就是阻碍Heloise自由的存在。
还有她对第一幅画的批评。
在第二幅画即将完成时,她说过“这次我很满意…也许是我变了”。
是的,也许对第一幅画的强烈不满饱含了对欺骗的愤怒、美好幻想破灭的失落,但我们定会再次被她语汇中所传达的精准感知所震撼。
H: 在您眼中我就是这样的?
M: 并不仅仅是我。
H: “不仅是您”是什么意思?
M: 还有作画的规则、风格惯例、观念。
H: 您的意思是说,这其中并没有生命,没有在场(présence)吗?
M: 您的在场是由许多转瞬即逝的瞬间和状态所构成。
那些也许同样缺乏真实性。
H: 并非所有东西都转瞬即逝。
有些感受会非常深刻……这画不像我,我可以理解。
但也不像出自您之手,这太悲伤了。
当Marianne奉绘画成规与这项委托所隐含的美化要求为圭臬时,Heloise则准确地指出她在作画时并未遵循自己的感受——在足量的互相观察和已发生的交集中,她相信自己带给Marianne的情感体验绝不止于此。
这也是她拒绝向母亲说出促使自己同意合作的原因:体验还未结束,她还未确认能否去爱Marianne,她需要这个契机——同时她需要被认真地描摹,以观测她在Marianne心中激起的情感烈度在正常状态下能达到何种程度。
Heloise无疑非常热爱艺术,一切形式的。
去修道院听管风琴、唱歌、阅读。
Marianne露出的分毫与艺术有关的特质都被她紧紧捕捉(遑论身份揭晓前后)。
在得知她会画画、听过管弦乐之时,她都不断进一步追问那些具体细节。
Marianne不熟练的《四季-夏》演奏让她第一次露出了笑容:愉快的情绪并非单纯源自爱欲,而正是因为爱欲的萌发和崭新艺术形式的体验同时发生了。
除了视线,Heloise的爱欲几乎都生发于Marianne带来的艺术体验。
关于画像优劣的争辩、关于绘画与互相观看、关于临摹人体、共读《变形记》、在篝火旁听阿卡贝拉、共同创作Sophie堕胎的场景、共同完成肖像最后的部分——艺术体验式的爱欲。
她保持着孩童般的好奇,必须经历、感受,才能得到回答;在体验之前,一切都是不可知的。
正因为此,她不会受到任何成规的束缚——她就是自己生活的尺度。
爱欲-艺术体验让她一潭死水的生活开始流动、改变、顺其自然、奔向原本不可想象的痛苦的断崖。
燃烧断然是陷阱,但不可能因为惧怕即将面临的持久痛苦而拒绝美好体验的发生——这种美好不会是饮鸩止渴的麻痹性质,而是刻骨铭心,只要拥有就足以获得喜悦与平静。
我一直认为,若将Heloise作为Eros的谐音以视为Aphrodite的化身,辅以《变形记》28页维纳斯哀悼阿多尼斯之死的典故,反而突出了这一喻意的讽刺:她当然如爱神一般会为一切青春、美丽的内容倾尽所有,但作为凡人在这一奋不顾身的过程中则展现出与生本能(Eros)相对的强烈的自毁冲动,即死本能(Thanatos)。
她做出“Eurydice也许是主动呼唤Orpheus回头”的揣测无疑也印证了这一点。
4. 我们应该只拥有当刻Heloise的脸被影像赋予了只属于当刻的时间性。
这一暗示从Marianne来到冥府时就开始了:她因为刚从修道院被接回来而并不被长居于此的人了解;她以隐藏面孔的方式拒斥被画而留下一幅无脸残像;我们第一次见到她的脸的时刻也因她的高敏感和愤怒而无限延宕,甚至有一瞬以为在看到之前她就会死去…而Marianne的任务要求她甫一看到Heloise的脸就不能移开目光(同样是艺术体验,Heloise的美也使她难以分心)。
即便如此,那个通过记忆和种种拼贴手段再造出的第一幅肖像依然难逃失去脸的命运。
正如Heloise之后所说“您毁掉第一幅画像并非为我,而是为您自己。
”Marianne在爱欲和真挚坦诚的巨大力量面前终于和那幅建立在欺瞒基础上的画像以及之前的自己决裂:她羞愧地意识到,隐含了另外目的的目光没有资格描绘她的脸——是的, 被毁的再次恰恰只有脸,而并非身体这异质性更强的部分。
而认真坦诚的作画开始之后,Marianne在肖像之外则开始大量描绘Heloise的脸:她浅眠时、她扮演堕胎老妇、她会被珍藏在挂坠盒里的小像…第一次是一种试探,而Heloise没有抗拒——她准许甚至更像赋予了Marianne这一特权。
当然,作画在她醒来后也始终在互相观看的情况下进行。
Heloise对时间的敏感性被凸出为一种特质、甚至一种软肋。
她追求时间的présence(两次吵架),时间的缓滞(对春药的尝试),时间的凝固(画像的完成)。
回想两次由画像引发的争执。
第一次Heloise指责到她感受不到présence——虽然台词省略了从属关系,但借由她之后严厉的言辞(“这画不像我,我可以理解。
但也不像出自您之手,这太悲伤了”)我们可感知到:这个présence并非指她自己,而是二人共同的présence——她希望看到Marianne眼中真实的自己,不掺杂其他一切“我”以外影响的印象;既然要画就应该正当地、以二人同时认真参与的平等方式观看,而非遮掩欺瞒。
同样,在第二幅画像快要完成之际,面对Marianne发出对即将到来分离的焦虑与抗拒,Heloise的愤怒根源并非是Marianne不敢轻易提出的“反抗吧”,而是她对二人关系至此的否定:即便画像的完成终将导致分离,毁掉画像也意味着毁掉了过去这段二人认真互相观看与相爱的时间。
即便这幅画像会和夫人的画像一样先于Heloise到达米兰,在墙上看着她莅临,但意义却截然不同:那是相爱时间的缩影,和28页的画像以及《四季-夏》是同等重要的。
我们也已在第2小节谈过,二人相爱、Heloise的燃烧以及画像完成其实是同一件事:Heloise(的一部分灵魂)通过燃烧永远凝固在了那幅画里。
Orpheus与Eurydice的神话作为一种弱化悲剧性的意义指引从厨房朗读(篝火之夜)开始萦绕至终。
饭前Sophie在绣的那盆插花在临别之时凋谢;它们被复现在刺绣上,保持了永远盛开的状态。
初吻结束,Marianne开始看到之后每夜都出现的白衣Heloise幻象。
甚至,在使用春药的那一夜,剧本里还有第二幅肖像活过来(如Heloise的反应一样瞳孔变黑)缓慢地说着“我爱你”的场景(删掉是好的,否则会有些过度)。
Marianne在米兰参展的那幅画再次使我们想起,这趟冥府之旅只有一个目的:好好告别。
她充满生气的人格与艺术让原本死气沉沉的旧宅焕发新生,让夫人、小姐、女仆都露出了笑容;即便确实如自己所说“什么也没做”,她异质(火)又暧昧(通过作画将自己与她者的边界模糊)的存在本身就是Orpheus弹着里拉琴的吟唱。
至此,我们终于可以抓住一些意义:对Orpheus选择了记忆和Eurydice主动呼唤他回头的揣测也是同一件事——当刻,情感的最高点与唯一性。
通过巧妙的影像呈现,Heloise的脸能且只能存在于她与Marianne互相认真观看的时刻,亦如她自己所说“并非所有东西都转瞬即逝,有些感受会非常深刻”:当爱人在身侧时一刻都不要浪费;即便之后不再能共处,但如果目光不能相交或落于彼此身上,那么即便身处同一时空也没有意义——我们只能在此刻被看、被看到,我们在看时的所有感知会成为剧烈的情感体验从而成为深刻的记忆;而艺术可以将此刻驻留,为时间涂上防腐的香料,在一次又一次地重画、重奏及重看里将记忆刻入不朽。
所以,这个看似遗憾的结局又何以让我们哀叹呢?
二人对于彼此都升华成了一种编入了记忆质料的艺术形式。
Marianne看到Heloise的新画像以及她远处的身影,Heloise则沉浸在舞台上一切与Marianne有关的现象与物质内,亦如她享受的每一个过去的当刻一样。
28页的日常沉淀与Heloise的哭泣是给观众看的(我们不得不暂时依附于Marianne的视角),而事实上二人根本无须任何滞后的再次确认,she didn't see me也并非不愿回头或如何——临别的床上作画已经包含了一切对未来的绝对信任。
既然只有当刻是崇高真实的,那么只有当刻便足够了,当刻确认了这份爱欲的永恒,也因此它永远鲜活,永远在生长,永远拥有可能性。
援引Sciamma自己在访谈中所讲的再合适不过了:我读到(有人说)这是一种「不可能的爱情」,但我并不想把它描绘成一种不可能的爱情。
我将它看作是一种可能的爱情,当我在展现这个爱情故事的时候,我已经给出了它的所有潜力。
因为这部影片的基础,其实是一个爱情故事的记忆,而即使是在描摹失落的时候,我也想展现一条光明的道路。
事实是,这种感觉是活的,它不是悲剧性的,它也并没有终结。
这种爱就是解放,这部影片想要表明,它只会继续生长,而且它是有未来的。
5. 彩蛋在临别夜话里,Heloise没有言明她第一次想吻Marianne的时刻。
我认为这个时刻就是Heloise在画架前向Marianne指出观看是平等的时刻;很大程度上这大概也是Marianne第一次想吻Heloise的时刻。
视线不再停留于表面,而是穿过了面容与身体及一切具体内容——一个近似亨利·米勒所描述的激起爱欲的解域化时刻此前的互相观看累积成了深入表面的了解,画布上复现的也不再是单纯的形象,而因此拥有了灵魂——反过来想,Heloise又何尝没在画呢,她不过在用眼睛画罢了。
观看的相互性是影片的基调,在初吻之前的部分尤为明显。
比如Marianne仔细看Heloise步上楼梯,随后便是Heloise由借书为目的而几乎以同样视角观看Marianne的段落。
又如Heloise第一次闯入Marianne所居客房之时,她正穿着那条绿裙子研究仪态;当她脱掉裙子匆忙从帘子后出来时,Heloise正端坐在椅子上看她——到底谁是被画对象的戏谑感油然而生。
回到这个场景,其开端是Marianne觉得她无法让画布上的Heloise笑出来,那笑容总是转瞬即逝。
截至此刻,现实中的Heloise的笑容也确实是转瞬即逝;直到初吻过后我们才看到她几乎时刻都在笑,当然也仅限于在Marianne面前。
然而完成的画像里,Heloise依旧保持着一种严肃的表情——这确实是她真实的常态;终幕的剧院里,在她开始哭泣前也是这个表情。
相反,她的柔和保存在Marianne的涂鸦和小像里。
如果说Heloise的脸只能存在于二人平等观看的时间里,她的笑则以这种更私密的方式被Marianne私藏了。
无法露出笑容 / 愤怒总能战胜快乐
完成版:柔和的渐近线
最柔和的部分注:所有引用台词为参考了亿万同人字幕组 的法语直译与英语版剧本 后的自译。
写在前面的话那是一种被禁止的浪漫。
我清楚地看见那飘在空气里的爱和欲念,布满整个房间,随着颜料和画布的气味蔓延,却同时又被一种莫名的忧愁压抑得喘不过气来,就像那阳光下的灰尘,在暖暖的光晕里,清晰又朦胧。
120分钟里,整部影片在慢慢燃烧。
那火没有瞬间肆虐的势头,而是在暗处悠悠地,自顾自地酝酿。
导演瑟琳·席安玛就在这背后,缓缓地添柴,静静地看着这个故事燃烧。
她不让一点火星子悄悄溜走,而是把每一帧画面都做得精美至极,让你想用最华丽的画框将它们装裱,却又恐打扰了它们静谧和谐的美。
它让我想起《戴珍珠耳环的少女》,想起那生生刺破耳垂的钉。
透过屏幕,看着那些勇敢、独立的女子,沉浸在音乐和诗歌之中,你能听见火焰背后的干柴毕毕剥剥的声音。
洛伊斯:“你在观察画中人的时候,我又在观察谁。
”燃烧女子 的肖像/ 燃烧 女子的肖像。
P.S.下面对于影片名字的解读,仅仅是我针对中文翻译的思考。
这种解读对于法语片名或许不能成立。
如果有学习法语的朋友发现了我的错误,真诚希望你能替我指出。
影片的这个中文名字有两种读法。
观影前,我也一度因此无法准确记住它。
可是后来仔细想想,这背后或许自有一番深意。
一种是“燃烧女子 的肖像”。
在这种读法中,“燃烧”作为一个形容词,描述着画中女子的状态,意指这位被刻画的对象在那个特定的定格瞬间是燃烧着的。
而另一种则是“燃烧 女子的肖像”。
这样的读法把“燃烧”视为一种动作。
它所表现的是将女子的肖像这件作品用火烧掉的行为。
这两种读法又蕴含着三种不同的意义。
影片开头,画家玛丽在画室中指导学生们创作,充当学生的模特。
这时她无意间看到了一个学生搬出了她尘封许久的一幅画——《燃烧女子的肖像》。
正是这幅画带着玛丽,也带着观众们走进她的回忆之中,走向她难以割舍的过去和爱恋。
这也是影片名字的第一层指向,直指玛丽为在篝火晚会上的恋人洛伊斯创作的这幅肖像画。
所谓“燃烧女子”,指的便是洛伊斯。
她在篝火晚会上因为看着对面夜色中的玛丽出神,而无意中让火烧着了自己的裙边。
玛丽受洛伊斯的母亲所托,给即将大婚的洛伊斯绘制肖像。
洛伊斯却用行动抵抗着父母之命。
她拒绝给画家当模特,这给玛丽的创作带来了许多困难。
当玛丽终于靠着自己偷偷的观察,完成了这幅画作,并得意地给洛伊斯看的时候,洛伊斯却没好气地批评了玛丽。
她说:“可它并不鲜活,我感受不到生命力的存在。
”这背后藏着“燃烧女子”的第二层含义,那便是洛伊斯胸中的火焰和对抗这个世界的一股力量。
虽然无论是在米兰迎娶洛伊斯的男子,还是各色画家,亦或是母亲,皆想把洛伊斯定格在一幅画中,用一个画框禁锢她的自由,用层层颜料尘封她意欲挣脱的躁动的心。
但她依然无法安静。
此刻的她看似被定格,心中却暗流涌动,焕发着无限的生命力。
有一种狂热的力量在她的心底蓬勃发展。
也许有一天,这种力量的火焰就能蔓延开来,不再受躯壳的束缚,进而燃烧画框,乃至燃烧整个肖像。
所谓燃烧肖像,实则是打破当时社会对于女子的刻板印象和规则束缚。
这便是片名背后的第三层意义,吟唱着瑟琳·席安玛的美好愿望。
我曾在聊《花样年华》的时候谈起过王家卫使用的门框构图,和那些女子身上穿着的紧身旗袍的含义。
它们就像种种社会教条和道德约束,把人们限制在特定的空间内。
在这里,画框,还有女人复杂的着装之下勒得她们喘不过气来的束腰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燃烧肖像,便是渴望突破这有限的空间。
作画不似摄影,它不可能精准地抓住模特在一瞬间的一颦一笑。
最终呈现在画面上的,实则是画师在一段时间里所有观察的浓缩。
在那样一个画师多数为男性的年代,油画中的女子便成了女性形象在男性眼中的定格。
这也是洛伊斯对玛丽的第一幅作品不满的最大原因。
此刻的玛丽与洛伊斯还未确定彼此的心意。
她同曾经众多的画师一样,不带丝毫感情,只是把洛伊斯视作一尊雕像,视作一个平面化的物件来描绘。
她就像那位求娶洛伊斯的男性在这桩婚姻里完全忽视洛伊斯的感受一样,自说自话地创作。
而洛伊斯渴望的是情感的流动,是平起平坐,是和画家或是和未来的伴侣分享一个动态的时刻,而不是任人摆布和选择。
正如她质问玛丽的那样:“你在观察画中人的时候,我又在观察谁?
”
洛伊斯:“自由就意味着孤独吗?
”维瓦尔第的小提琴协奏曲《四季》之《夏》维瓦尔第创作的这首《夏》在影片中两次出现。
它也是我在《四季》套曲中最喜欢的一首。
在小提琴快节奏的演绎中,我感受到夏天的闷热、躁动,还有阵阵不安。
就像玛丽和洛伊斯之间深深的羁绊,热情又克制。
维瓦尔第为了帮助听众理解他想要表达的情感,曾在这套曲子的总谱扉页上题写下十四行诗,用文字进一步描绘了乐曲所展现的画面。
这首诗的大意是这样的:夏日炎炎,畜群困倦,松林似火烧。
斑鸠和金丝雀在声声歌唱。
清新的微风迎面吹来,转瞬间阵阵北风劲吹。
牧人惊恐,为自天而降的厄运哭泣。
困倦的病体辗转难眠,更惧怕那电闪和雷鸣,畜群也为苍蝇所困扰。
啊!
他的恐惧才刚开始:倾盆而降的冰雹,毁坏了他的庄稼。
(资料来源于百度)
那是暴风骤雨来临之前,劲吹冷风和酷暑炎热之间的对峙。
而在《燃烧女子的肖像》中,这冷是牢笼、是画框、是荒岛别墅,是波涛汹涌。
这热是挣扎的冲动,是辽阔大海、是迎风飞奔,是疾跑着拥抱浪潮。
那是理性与感情的权衡,是伦理与爱情的较量,是教条约束与自由意志的角逐。
影片中《夏》的第一次出现,是在密闭又私人的空间里——玛丽的房间。
这个空间里只有玛丽和洛伊斯两人,她们紧靠着挤坐在狭窄的琴凳上。
玛丽一边回忆着、在琴键上敲击着《夏》的旋律,一边给洛伊斯讲述着音乐背后的故事、描绘着维瓦尔第脑海里的画面。
在断断续续的琴声中,玛丽暗暗倾诉着自己的不安和恐惧,以及对一切外界束缚的不满。
此刻的玛丽或许已对洛伊斯动情,对此我无法准确判断。
但我知道她似乎在压抑着什么。
她们的身体靠得那样近,却依旧相距甚远。
尊卑有别也好,掩饰深情也罢,这一刻他们之间的距离是玛丽冥冥之中的慌张。
也是她自己将千百双眼睛引入这个只有她们二人所在的空间,因为她时刻牢记着世俗锋利的目光,并在这种注视下谨慎前行。
而曲子的第二次出现,则是在开阔的剧院里,在大庭广众之下。
那是影片的最后,洛伊斯已然成婚,有了孩子。
这一次,摆在她面前的,不再是支离破碎的单音,而是完整的、宏大的乐曲,仿佛凝聚了她所思念的恋人的所有力量。
这一回,不再有人替她讲解。
取而代之的是汹涌的回忆,和所有的不甘。
洛伊斯在这头,目不转睛地盯着舞台,流着泪,而玛丽坐在剧院的那头望着远处的她。
两人之间隔着宽广的剧院,隔着千百观众,隔着一个社会和整个世界。
这种种皆是现实的距离,是她们无法厮守的原因,是她们一直以来渴望燃烧的画框。
这一刻,她们虽相隔甚远,却在另一个高处紧挨着取暖,一同傲视着所有障碍,用胸中难以熄灭的热情和那短短两周的记忆,对抗着整个世界。
玛丽:“那只是昙花一现,一味追求生命力的画像会因时间流逝而失去真实的本质。
”洛伊斯:“并不是世间一切都那么短暂,譬如一往情深,发自肺腑。
”玛丽和洛伊斯玛丽是这段禁忌关系中的男性形象。
她身为一个画家,做着当时社会以男性为主流群体的工作。
她到过米兰,行动不受限制,曾体会过恋爱的滋味,看似是自由的。
但实际上,在与洛伊斯相恋之前,她一直是困顿的,处于无形的牢笼之中。
她理性,压抑,自尊心强,十分在意别人的眼光,所以才会在洛伊斯的“挑衅”下亲手毁掉自己的画作。
对于当时社会针对女性的一切不公平,她并非不愤怒。
只是相比于洛伊斯,这种愤怒是安静的,是掩饰的,是悄悄进行的。
所以当大众阻碍女画家描绘男性裸体,创造伟大作品时,她只能私下里偷偷地画。
当然,她的身份地位也决定了她无法像洛伊斯那么任性而露骨地反抗。
对于她这样一位要靠绘画谋生的女性画家来说,适时掩饰自己的锋芒才能让她在这个行业里夹缝丛生。
她和洛伊斯的关系不由得让我想起《断背山》中疲于生计的恩尼斯和真情至上的杰克。
人到中年,恩尼斯对着已经富足起来的杰克大喊:“你忘记贫穷的滋味了。
”断背山的风景没变,可是物质条件的差异使他们终于不同。
玛丽是从大海上岸,走进房子;而洛伊斯则是离开房子,奔向大海。
洛伊斯表面上被母亲监视着,被命运牵制着,被禁锢,被控制,似乎困于牢笼之中。
但她着实是困兽犹斗,充满了野心和不被驯服的力量。
她内在奔放,渴望自由、敢于斗争,比身在牢笼外的玛丽更有热情,更有勇气。
洛伊斯是不会对着傲慢的画家低头的。
无论你是男性还是女性,是之前的各色画家还是玛丽,只要是把她当作无法控制自己命运的弱者,待宰的羔羊,待嫁的女子,或是一个和石膏无异的没有灵魂的死物,任你使尽浑身解数,都无法让她在你这个高傲的蠢物面前露出半点笑容,这便是洛伊斯的姿态。
玛丽给洛伊斯解读《夏》时,先是隔着钢琴上的罩布,小心翼翼地触碰着琴键。
是洛伊斯走到钢琴边,替她掀开了遮盖在钢琴上的布,使她真正触碰到键盘。
在女仆瞒着女主人去堕胎时,玛丽的态度是选择低头不看,也正是洛伊斯教她正视,甚至在后来鼓励她把这个动人的场景用画笔记录下来。
女性渴望选择堕胎的权利,渴望能够掌握自行处置自己身体的权利,无需顾忌他人的意见,这同时象征着对平权和更高社会地位的追求。
也许正是在这些地方,瑟琳·席安玛用一种无声的柔情和坚毅告诉我们,在未来她们短暂的恋爱关系中,玛丽会在洛伊斯的影响下,得以成长,放下她这些年来的顾虑,吸取洛伊斯身上的坦荡和勇敢,最后得以向这个世界传达自己的声音。
注定无法厮守的恋人即将面临分别,两人倚在床上,互相倾诉着各自的心情。
洛伊斯希望玛丽画下此时的她,以便自己日后怀念。
玛丽把这幅画作留在了书的第28页。
于是“28”这个页码,成了两人心照不宣的秘密。
为了看见自己,玛丽在洛伊斯身上放了一面镜子。
这是一面放在私处的镜子,却并没有使整个画面富有情色的意味。
相反,它让我觉得一切是那么光明、坦荡,甚至蕴含着一种希望。
对于一直以来谨言慎行、顾虑良多的玛丽来说,这是一种解放。
摆在私处的镜子照亮了她的脸,象征着她第一次勇敢地正视自己的秘密,接受自己的一切,不再遮遮掩掩。
此刻的她,虽即将离洛伊斯而去,却已完成了她的成长。
所以在此之后,当画廊里的老者问起,她能够勇敢地承认那幅关于俄耳甫斯的画作,实际是出于自己之手。
洛伊斯:“回头吧。
”女佣、玛丽、洛伊斯围坐在桌边,共读俄耳甫斯和欧律狄克的希腊神话。
看似遥远的神话故事,也清楚地预示了两人最后的结局。
在神话故事中,太阳神阿波罗的儿子俄耳甫斯前往地狱拯救被蛇咬死的妻子。
冥王警示他在离开冥府的时候万万不能回头。
俄耳甫斯答应了,却还是在那一刻,抑制不住想念,回望了妻子。
这样的故事仿佛宿命、如同诅咒。
冥王的要求看似简单,就像影片中三位女性的讨论一样,俄耳甫斯只要忍住即可,到了阳界自可和妻子厮守,又为何偏偏回了头。
其实,倘若真那么容易做到,冥王也不会如此考验了。
对于俄耳甫斯的回头,我倾向于玛丽和女佣的解释,也许只是因为欧律狄克呼唤了他,就这么简单。
正如离别时,玛丽匆匆拥抱了洛伊斯便冲下了楼梯,她以为自己能快速逃离这个地方。
可洛伊斯偏生追了出来,叫住了玛丽。
“回头吧。
”在这声呼唤里,玛丽不假思索地转过头来。
也许正是因为这个回头,没有片刻迟疑,才使得两人在日后的生活里,虽分隔两地,还坚持着自我,一刻不停地抗争着。
玛丽两次看见洛伊斯身着婚纱,站在走廊尽头。
这是她的噩梦,是她内心深处放不下的恐惧。
她清楚地知道洛伊斯终究难逃命运,而她却要用自己的画作,亲手将洛伊斯送进别人的怀抱。
在玛丽的幻觉中,洛伊斯永远身处黑暗。
正如洛伊斯说的那样,玛丽认为她逆来顺受,不敢反抗。
直到最后一刻,洛伊斯真实地穿着婚纱站在楼梯上叫住玛丽时,身上才被明媚的阳光照亮。
那是从房子外面,透过门缝照进来的阳光。
它源自玛丽的那个回头。
倘若玛丽不曾回头,她和我们,都永远无法看见那个被光照亮的,“燃烧”的女子。
这束光告诉玛丽,洛伊斯即便嫁去了米兰,也不会停止反抗。
而玛丽的回头,也意味着,不论未来何去何从,她都会聆听内心的声音。
她们的告别简单、短暂,没有太多的言语,或是声泪俱下。
一切都在那个回眸中。
就像画廊里那位老先生的评价一样。
也许古往今来,太多人都刻意放大了俄耳甫斯和欧律狄克的哀恸和悲伤。
而与他们自己而言,只是在告别而已。
篝火边女性们重复吟唱的歌句,或许是这段爱情最好的注解。
我无法逃离与你相爱。
她们对彼此而言,是那么新鲜的存在。
Héloïse常年在修道院生活,不仅能忍受Marianne一刻也不能多忍的清规戒律,和母亲专断的家中比起来甚至甘之如饴。
她渴望奔跑,但这和她追寻的平等和自由一样都是奢侈;她喜欢阅读,但在家中竟然连一本书都未拥有;她热爱音乐,却只能在弥撒时歌唱,只听过教堂里的管风琴。
她有那么多的愤怒和不甘,无人言说,亦无力反抗。
Marianne呢?
她生性自由独立,不拘礼节,敢迎着浪下海捞画板,敢偷画男模裸体,修道院待不了一天;作为18世纪女性,曾在米兰长居,能只身从巴黎前往孤岛,年纪轻轻就不把结婚视作人生必需。
她会爬梯子用榔头,穿着裙子也插兜,画艺精湛却无法拥有姓名。
当这样一个人闯入Héloïse的世界,穷追不舍地凝视她,说能够理解她,给她弹琴的时候——虽然热烈的凝视是出于职业需要,虽然理解她但也欺骗她,虽然演奏水平乏善可陈,Héloïse怎能不沦陷呢。
Marianne是那么自由,那么新奇,是孤岛上唯一交心的陪伴。
她和她一样喜爱阅读和音乐,热心帮助小女仆;她过着她向往的生活,心底却一样有叛逆的火焰。
这火焰在Héloïse的身上远更具象。
她不是第一幅肖像中的傀儡,她是画家凝视中燃烧的少女,充满Marianne最看重的“生命力”。
Héloïse总是在问问题,各式各样的、好答不好答的问题;她让女仆绣花,自己切菜;她朗读声情并茂,玩牌也拼尽全力。
大概是观察纯真热烈的Héloïse入了迷,Marianne浑然不觉自己也成为了对方凝视的客体——察觉后也再难分清,自己投射的是画家的目光,还是爱人的目光了。
"If you are looking at me, who am I looking at?"从你出现在我视线里的那一刻起,无论你在面前还是天边,画外还是画里,我注定要终身凝望你。
多年后才知道,在米兰听的《夏》是会让人泪流满面的。
我无法逃离既定宿命。
如果不是姐姐去世,Héloïse就不会回到家中;如果她不曾反抗这桩婚事,第一位男画家就会成功,她的母亲就不会请来Marianne。
Marianne来到这座岛上,是为了画Héloïse出嫁前的画像。
如果她不出嫁,Marianne就永远不会遇见她。
如果第一次的肖像失败后,Héloïse不留下Marianne,便能迫使母亲另寻高明。
在那个年代,这也许能给她争到相当长一段时间,来延迟远嫁他乡的命运。
但她没有。
她答应配合Marianne,和母亲恭顺地告别,飞蛾扑火般放弃了反抗宿命,只为和心爱的人多待短短五天。
而那时她尚不确定,她的爱人是否同样爱她。
好在凝视是双向的,爱情也是。
但因为这注定的一切才开始的爱情,最终也注定要别离收场。
Marianne有勇气吗?
有。
Marianne有让Héloïse放弃家人、牺牲衣食无忧的余生、和她一起迎接暗无天日的未来的勇气吗?
没有。
她可以孤家寡人一辈子,但她不能让Héloïse做同样的选择。
那是个女性声音微不可闻的时代。
她们跃下悬崖也不会逸出一丝惊呼,她们是挂在夫家墙上的画像,是顶着男性名字的艺术。
她们是父母的女儿,丈夫的妻子,儿女的母亲,家庭阶层的保障,唯独不是她们自己。
如果真的选择私奔,不再是女儿、妻子和母亲的她们,恐怕不仅是声音,连存在都要从那个时代抹去吧。
所以不要怪她们为什么从来没有争取过。
让这次邂逅成为各自生命中的插曲是唯一的选择——Orpheus尚有选择,Marianne没有。
Héloïse能做的,也只是最后呼唤爱人回一次头。
"And I decide. Not you."我命由天不由我。
但这不代表我就不是我了——天不让我爱你,我却一定要爱你。
J'ai pensé à vous.我无法逃离刻骨思念。
Marianne微笑着对学生说,你把我画得太悲伤了,我已经不再那样悲伤了。
那为什么要把画藏进储藏室,连提起它的名字,都止不住泪光呢。
是不是一直长久地悲伤着,悲伤到自己都已经习惯,忘记如果没有遇见过那位燃烧的女子,生活该是什么样。
我们无从得知,听着维瓦尔第的夏、处于凝视之外的Marianne是否一样泪流满面。
我们也无从得知,Héloïse日日对着自己和爱人共同创作的肖像,牵着手边的孩子,是什么样的心情。
Marianne是幸运的,她能把画藏在看不见的地方,也有机会确认思念的双向。
对Héloïse而言,自己的肖像挂在最显眼的位置,时刻提醒她爱人的缺席。
而她明明曾经是那个,一下午没有Marianne的陪伴,就会feel her absence的少女啊。
但她仍然是Marianne爱的,那个勇敢的、充满生命力的Héloïse。
在体现米兰贵妇生活富足、母慈子孝的画像里,她执意要拿着那本破旧的紫色封皮的书,执意要画家加上页码。
或许她想过,爱人是位出色的、有艺术理想的画家,可能会看得到。
爱人说不要遗憾,要记得——你看,我记得啊。
我一直一直都记得啊。
Marianne想必也记得多年前的午后,Héloïse抽着向她借的烟斗,问她的问题:“To be free is to be alone?”在遇见你之前的答案是“是”。
遇见你之后,答案再也无法是“是”了。
Without you I will never be free.I will never be free of you. I will never be free of the thought of you.但如果有机会重来一次,我想Marianne应该还是会义无反顾地坐上那艘颠簸的小舟,敲开那扇旧宅的大门,拥抱那位命中注定的爱人吧。
"Retourne-toi."最诗意的选择,源于的也是最绵长深切的爱啊。
“再见已是画中客”
“再闻已是曲中人”写到什么时候算完成了呢?
在某一点停下就是了。
Fin.后记:我又何尝不想逃离。
在没日没夜反反复复逐秒逐帧看了数日后,我敲起键盘,想让自己逃离这部让人上头的电影,逃离这段美到心碎的爱情。
然而我只产出了这写不出内心震颤万分之一的苍白文字。
我终是无法逃离。
感谢让我看到这部电影的她。
感谢读到这里的你。
看死君:“花园”第19期,我们终于等到了这部年度爆款女同电影《燃烧女子的肖像》。
继五月份在戛纳电影节上斩获主竞赛最佳编剧及酷儿金棕榈奖后,又一路披荆斩棘,在后半年颁奖季拿下不少重要奖项。
有人说,本片堪称女版《请以你的名字呼唤我》,你们觉得呢?
栏目| 花园作者| 小飞侠回望今年戛纳电影节,除了阿莫多瓦、昆汀、达内兄弟等重量级导演外,也不乏涌现出一些日渐成熟的黑马。
其中,瑟琳·席安玛执导的LGBT电影《燃烧女子的肖像》,便凭借着令人惊艳的美学呈现博得不少喝彩,最终荣获酷儿金棕榈奖,以及主竞赛单元的最佳编剧。
早在2007年,法国导演瑟林·席安玛就曾以《水仙花开》进驻戛纳一种关注单元,并在2011年以《假小子》获得柏林电影节泰迪熊评审团奖。
《水仙花开》
《假小子》2016年,她还在大热的法国动画片《西葫芦的生活》中担任编剧之一。
换句话说,席安玛是第一次以导演身份进入三大的主竞赛。
当时戛纳首映后,有人就说,《燃烧女子的肖像》肯定将成为今年的LGBT爆款黑马。
影片中的故事发生于1760年的法国布列塔尼,肖像画师Marianne来到伯爵家中,为待嫁的Heloise小姐画肖像,用以寄给未婚夫,待大喜时使用。
Heloise一开始被定格为脾气古怪刁钻的大小姐,直到遇上Marianne后变得格外明艳迷人。
朝夕相处下,两人便坠入了爱河。
影片中最触动人心的时刻,便是那幕“燃烧”戏。
在日落西山之际,Marianne用迷醉的目光紧紧地盯在Heloise身上,随着暗潮涌动的配乐,镜头借由Marianne的视角一动不动地投向Heloise,在火光的映照中情意萌动,如此迷人而明亮。
但影片本身并不完全满足于两个人的私密耦合,相反,导演还通过角色展现了对艺术创造上的理念和追求。
瑟琳·席安玛用俄狄浦斯和欧律狄刻的传说暗喻了影片最后的结局。
对爱人的记忆,以及对爱情的甜与苦的感知,是否能在现实中赋予更多的艺术意义?
导演在影片中给出了答案:“他做出的不是情人的选择,而是诗人的选择”。
作为一部作者电影,《燃烧女子的肖像》在字里行间满是一丝不苟的笔触。
与大部分古典戏剧一样,它同样是在结尾处落下明确的句点。
而片名中的燃烧(on fire)不仅是指代影片中点燃肖像时的烈火,更是两人心中熊熊燃起的情爱之火。
Heloise在影片中的形象同样也是二元的。
其一,她是画作中抽象的姿态;其二,她是现实中充满质感的身躯。
而席安玛导演则以独立隔绝的空间,弥合了两位女主之间的物理距离,同时强调了他们破碎的、周而复始的情感羁绊。
得益于导演席安玛在场景及道具上的精细布局,影片从色调到构图很容易让人想起欧洲18世纪的文学和艺术风格,从洛可可到浪漫主义的过渡。
影片并没有在故事时代背景上给出任何明确的信息,但通过人物的装束及打扮,我们能够精确地感受到那个时期的社会风貌。
在18世纪末期,随着洛可可风尚的式微,整个欧洲大陆上便兴起了英式质朴平实的着装风尚。
而且工业革命前的欧洲,大部分女性的衣橱里其实只有一到两件衣裳。
像Heloise这样的普通贵族小姐,也不过是稍微多几件丝质华服。
席安玛首次涉足古装剧,电影开篇还是一幅谨慎而端庄的古典水彩,而随着人物关系转变,慢慢成为了一幅生动饱满的肖像油画。
两位女主角在彼时的社会现实中“偷出”的浪漫关系,带有女性特有的对陌生关系的不安全感和警惕之心。
从警觉到观察,从触碰到动心,影片以浪漫的笔触晕染出一种“两颗灵魂真心相对”的窃喜。
难得的是,影片《燃烧女子的肖像》还是一部以女性电影人为绝对主导权的作品。
而以往在戛纳掀起讨论热潮的如《卡罗尔》《阿黛尔的生活》和《小姐》等,则全是男性导演的作品,演员也主要是异性恋。
《卡罗尔》
《阿黛尔的生活》
《小姐》相比之下,这部《燃烧女子的肖像》不仅在创作上更具女性视角,而且在现实生活中,导演瑟琳·席安玛与女主角阿黛尔·哈内尔也曾是一对恋人。
瑟琳·席安玛和阿黛尔·哈内尔曾是恋人纵观近几年的世界影坛,LGBT题材已从早年间单纯关注同性之爱的交错关系,逐渐地往更为多元化的方向发展,融入了社会议题、个体与外界的关系,又或者是个人成长等。
而不乏有很多影迷会将《燃烧女子的肖像》对标前年大热的《请以你的名字呼唤我》。
《请以你的名字呼唤我》在电影史甚至是艺术史上,男性眼光一直占据着主导地位。
而席安玛以女性视角创作的这部电影,首先在视觉上便与以往的同类题材形成了鲜明对比,将线条柔和的油画与隐晦暗涌的情感彼此联结。
其次在论题上,导演席安玛融入了女性自我意识,也明显有着非常不一样的表达维度。
对比席安玛导演的现实主义前作《假小子》和《女孩帮》,新作《燃烧女子的肖像》无疑展现出更为令人耳目一新的创作方向。
影片中的画面构图,有着古典油画般的美感,以及更为细致的色彩精度;对于道具器皿选用上的讲究;近景微妙打光下的皮肤柔软度,等等。
从耳朵软骨的曲线到双手圆润的轮廓,影片以绘画作为最大的切入点,以Marianne的眼睛去记住Heloise的每一寸细节,甚至是最小的动作。
在绘画中观察,在观察中迷恋,在情爱中唤醒自我意识。
这部由席安玛创作的女同电影,在“性与性别”的论题下更具有自我意识,将现代意识的流动性置入到古典戏剧中。
正如影片中的画作(全部由法国艺术家赫莱娜·德尔迈尔创作),其笔法比彼时主流的法国肖像画更为自由,线条也更松散。
作为影片的导演兼编剧,席安玛以散文式的语调讲完了这个古典戏剧故事。
真实的爱恋固然让世人痴迷,但失去后隽永的记忆,或许才是艺术最终的追求。
相聚终有时,后会或无期。
影片在最后落幕时,两个人眼光中的痴迷,依旧酸涩又顽强地缓缓燃烧着。
然而,很多爱到深处的恋人们,最终都以放手去成全彼此。
与阿布戴·柯西胥的《阿黛尔的生活》有所不同的是,影片《燃烧女子的肖像》中所有由欲望累积出来的情节高潮,大多都是在抑制下的汹涌,全然不同于《阿黛尔的生活》中用强烈的性爱场景去表达两人间的关系。
《阿黛尔的生活》导演席安玛在处理人物情感关系时,严格按照剧本的统一风格,将人物的行为动机与彼时严谨的社会礼教保持一致,缔造出这场“罗密欧与朱丽叶式”的隐秘恋情。
如此隐晦的表现手法,也体现出导演席安玛对其演员们的信任。
欲拒还迎的肢体语言,难以被察觉的内在默契,及眉梢眼角间的窃喜;虽然表演上更有难度,却让观众更有代入感。
影片《燃烧女子的肖像》注定在2019年为我们留下与众不同的重要一笔。
它如同微火炙烤灵魂,终将悄然烹制出一道令人回味悠长的浴火之爱。
栏目| 花园;作者| 小飞侠公号| 看电影看到死编辑| 骑屋顶少年;转载请注明
—————一篇因为内容太激进或太敏感而不能刊登的约稿————这个发生在1770年的爱情故事是两个年轻女子的故事,是一个只属于女性的故事。
在女性主义理论中,有个词叫“男性凝视”。
不管是在真实的世界里。
还是在各种文学、艺术作品中,女性都常常处于被男性凝视的状态。
她们是被观赏的对象,是被物化的客体。
她们自己也从男性的角度看自己、以男性的评价定义自我。
女人仿佛没有主观的感情和思想,仿佛不是活生生的人。
《燃烧女子的肖像》中的现实世界正是这样一个世界。
不管是艾洛伊兹,还是她的母亲,结婚前都先把自己的肖像送到丈夫家中。
她母亲的肖像挂在家中的客厅里:“这幅画比我先被送到这里。
当我第一次走进这间房间,就看见墙上挂着自己的肖像。
”先有肖像,后有她;肖像占据了比她本人更重要的位置。
在自己家里,她第一眼看到的自己是画里的自己,是男画家眼里美丽温婉的准新娘,是丈夫眼中的一个合格的、可以婚配的未来妻子。
画中人永远带着优雅的微笑。
这是她终生需要扮演的角色。
可以想象,在这样一个世界里女性的爱情誓词不是“我愿意”,而是“您看,这是您的妻子,我会永远扮成她的样子好让您满意”。
可真实的她、作为一个活生生的人了的她究竟是什么样子?
我们只能通过只言片语推测她的内心世界。
玛丽安说艾洛伊兹 “并不悲伤,她只是愤怒。
” 艾洛伊兹的母亲回答:“你以为我从没经历过这种愤怒吗,我很清楚这种感觉。
”但话题就此终止。
片中还有另一处类似的情节。
刚到不久的玛丽安向女仆苏菲打听艾洛伊兹的姐姐:“她是病死的吗?
”“不是。
”话题戛然而止。
艾洛伊兹的妈妈,艾洛伊兹的姐姐,世间千千万万的女子,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问过她们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世界并不关心这个问题,甚至谈论这个问题几乎是一种禁忌。
女子的本分是做好画中人。
她们自然能感觉到其他女子也有与自己相同的痛苦,毕竟共情是人类的本能。
可即使同处一室,她们也仿佛两个相邻画框里的假人。
她们口不能言,在短暂的目光交接以后扭过头去不看自己的同伴,重新端起完美的笑容迎接来自画框外的男性凝视。
一开始玛丽安的身份是男性凝视的代理人。
她是为艾洛伊兹绘制相亲肖像的画家,她的工作就是凝视艾洛伊兹,把她画成合格妻子的模样,然后交出作品、把她嫁出去。
玛丽安是凝视者,艾洛伊兹是被凝视者。
此时她们的关系算不上融洽。
玛丽安总是很焦虑,担心被艾洛伊兹识破身份。
艾洛伊兹总是穿着深色衣服,用帽兜把自己裹起来,而且她从来不肯露出画中人该有的甜美微笑——她用这些方式躲避凝视。
玛丽安开始描绘这个被凝视的艾洛伊兹,可应该坐在画家对面的艾洛伊兹始终是缺席的。
对着一条绿裙子、一个空壳终究画不出传神的画。
衣服再美,再怎么千描万画,也不是真实的艾洛伊兹。
玛丽安的第一版作品和前一位画家的作品并无本质区别:有精美的衣褶和花边,却没有脸。
艾洛伊兹毫不客气地说:“这是我吗?
我觉得她没有生命?
您眼中的我就是这样的吗?
”画中人绝不会评价画家的描绘是否传神。
仅这一句话就足以让凝视者-被凝视者的关系开始消解。
故事的转机是艾洛伊兹的母亲离家。
家里只剩下三个年轻女子——艾洛伊兹、玛丽安和女仆苏菲。
在这一段故事里没有任何男性角色。
在篝火晚会上唱歌跳舞的都是女人,扑火的是女人,卖东西的是女人,秘密给人堕胎的还是女人。
母亲走后,世界突然变成了一个没有男权、没有男性凝视的乌托邦。
三个姑娘不再是拘谨忧愁的画中人,她们突然能够坦率放松、毫无禁忌地互相交流:“您尝过爱的滋味吗?
(结合上下文,这其实是问对方是否有过性经验。
)”“我未婚先孕了。
”“您想要孩子吗?
”“不想要。
”她们甚至能很坦然地帮助女仆苏菲堕胎,并把手术的场景画下来。
这些谈话和行为在今天也算敏感,更何况在1770年。
在没有男性的世界里,女人们本来应该这样活着。
在这个理想的世界里,凝视者-被凝视者的关系进一步消解。
玛丽安看到了真正的艾洛伊兹,她渐渐能描述她的每一种样子:“当你心神不定便会握紧双手,当你感到尴尬便咬紧下嘴唇,当你生气便会盯着别人看。
”她看到了艾洛伊兹的笑容,和画中人那种娇媚温婉的笑容不同,她的笑是生动的、有攻击性的。
有人批评扮演艾洛伊兹的演员阿黛拉·哈内尔不够漂亮,不够年轻。
我觉得这么说的人完全搞错了。
艾洛伊兹绝不能是一个脸上连毛孔都看不见的瓷娃娃,她应该是哈内尔这样的。
她应该有这样倔强挑衅的眼神,坚强有力的下颚,有时会微微皱起的眉毛。
那个能愤怒地控诉波兰斯基的姑娘是非常合适的选角。
艾洛伊兹也看到了真正的玛丽安,她曾经以为玛丽安不会理解自己:“因为你有选择而我没有”。
而现在她知道,一个女画家不能裸男,而她的玛丽安会悄悄地画。
她现在确认了同为女人的她们有着共同的苦楚和悲伤,也有着一样的勇敢和抗争。
她说:“我和你是平等的,我们的处境完全一样。
你看着我的时候,我也看着你。
”在理想的世界里,爱人的凝视理应如此。
那是平等的、相互的凝视,是作为一个人被完整的看见、理解和接纳。
人们在爱人的目光中成长,在爱人的目光中成长重新发现自己。
在男女之间,女人按恋人的标准审查和重塑自己;可在女子之间不是这样,她们从爱人的目光中看到自己原本不曾理解或不敢确认的自己。
在影片的结尾处,玛丽安把一面镜子放在艾洛伊兹的私处,对着镜子在艾洛伊兹的书上画自己的肖像。
她画出的是一个头发蓬乱、双颊绯红、眼睛却无比坚定的女子。
那幅画和客厅里挂的女子肖像画多么不同!
从此以后,她都会是一个有情欲、有信念的活生生的人,而不是裙裾与微笑堆出的假人。
这种成长是艾洛伊兹的凝视给她的。
但这样的爱也许只有在没有男权的乌托邦里才能维系。
母亲回来以后,出现了全片的第一个男性角色——负责把艾洛伊兹的肖像送去米兰的信使,他用两块厚厚的木板把画里的艾洛伊兹钉了个严严实实。
男人的出现等于枷锁,等于自由的终结。
之后画面中出现了许多男性,比如画展上许多男人在互相交谈,玛丽安却一个人站在自己的画旁边。
她孤独地挤过许多男同行身边,没有人和她攀谈。
最终她只能在艾洛伊兹的肖像画里找到些许安慰。
那幅画里的艾洛伊兹似乎有玛丽安记忆中的影子,又似乎只是一个牵着儿女的标准画中贵妇。
她仍是一个只能偷偷画裸男、只能署父亲名字的女画家。
而她仍是一个必须嫁人生子的富家小姐。
这是现实世界真正的样子。
少女的乌托邦瓦解了,她们别无选择,只能像俄耳莆斯和欧律狄刻那样告别。
意外发现,维瓦尔第《四季》的原谱配有4首十四行诗。
用诗歌搭配着乐曲重新来听,音符变得有趣起来。
同时,对于《夏3》在《燃烧女子》里的运用,有了新的理解。
《四季》的诗让我明白了乐句之间情感变化的规律,其中有一个特别明显,那就是几乎每段乐句都有个转折。
4首组成一首大的回环诗,它没有开头和结尾,从哪个部分进入都可以,在哪里停下也无所谓。
可,却,但是,然而,尽管,即便……这些才是它的本质。
也就是说,变化。
比如《春》,尽管暗暗隐藏一串惊雷,但很快主人公不敌春困而入睡,醒后又开始跳舞。
比如《秋》,虽然狩猎的场面充满了恐惧、挣扎和死亡,但是宴席上少不了琼浆和宿醉。
就连《冬》,冷酷之后也有滑冰的诙谐和壁炉的慰藉。
可是《夏》呢,只有烦闷、焦灼、惊惧,以及无可辩驳的毁坏。
它的画面是,烈日无情,羊群无力,松树烧焦,蚊蝇嗡嗡,北风刮走了雀鸟,电闪雷鸣。
主人公吓得浑身颤抖。
《夏3》的诗句说:唉,他的担心果然应验。
天空咆吼。
冰雹砸倒了傲然挺立的谷物。
别的季节都有“但是”。
而在《夏3》里,他用的是“果然”。
这就是夏天的结局,万物遭灾,主人公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劳作毁于一旦。
没有惊喜,没有苦尽甘来,啊,果然,和担心的一样,糟糕的事情如期而至。
这样来看,《夏3》是最具宿命感的一个小节。
在《燃烧女子》里,《夏3》第一次响起时,是玛莉安坐在琴前弹奏,艾洛伊兹跟着坐下来。
玛莉安:一首我喜欢的曲子。
艾洛伊兹:是快乐的曲子吗?
玛莉安:不快乐,但是充满生机。
这是一个邀请。
翻译为玛莉安:跟我在一起。
艾洛伊兹:Happy ending?
玛莉安:不是,但是有意思。
《燃烧女子》的创造性就在这里,它人为地往无可辩驳中加入了转折,往悲剧性叙事里加入了肯定的语气。
而更有意思的是,在说完这句话之后,玛莉安一板一眼地用词语描述起这些音符。
她努力地解释着,这里在写蛙鸣,这里在写雷声。
艾洛伊兹在听,但是没有听见,因为她的耳朵里是玛莉安的嗓音而不是乐音,她的眼里是弹琴的人而没有琴。
所以玛莉安开始乱弹琴。
(她慌了,她慌了…)艾洛伊兹扯着一边嘴角笑。
(我就静静看着你表演…)玛莉安说哎呀,我不记得怎么弹了。
(哎?
这不是你最喜欢的曲子吗?
)太典了,建议纳入《文艺青年撩妹装逼失败典型案例》。
第一次配乐中,《夏3》乐音简陋,两位女主的互动才是重点。
而在最后,当《夏3》再次响起时,两位听者都静止不动,屏息凝神。
这时,人消失了,乐曲本身变成真正的主角。
上一次,艾洛伊兹的眼里全是玛莉安,但是这次完全相反,玛莉安说,她没有看见我。
艾洛伊兹整个人都深潜到乐曲中了,虽然她一动不动,但我们分明看见了一个被大雨淋湿的人。
她先是哭。
果然,不是happy ending,果然,不快乐啊。
接着她又笑了。
但是,确实是有意思。
全在这里,全在这一哭一笑里。
年轻的时候,对音乐有很多抽象的概念,有很多话想说,于是急切地表达自己,想找到那个听懂的人。
真是头头是道啊。
你听,这里在讲什么,那里在讲什么,这里是雨,那里是风。
后来,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因为已经亲身穿越过真正的狂风暴雨。
还是听歌吧。
朋友圈看到朋友晒票根,英文名《Portrait of A Lady on Fire 》,中译名《浴火的少女画像》,姬达直觉告诉我,这不是一部看起来像它的法语名《 Portrait de la jeune fille en feu》一样的文艺片,它可能是一部有颜色的姬情电影。
于是在这个自然醒的周末清晨,冒着挂科的风险丢下复习花了2小时看完了这部口碑超高的姬片《燃烧女子的肖像》。
影片果然不负姬达,不仅有颜色,而且五颜六色。
美丽的风景,美丽的主角,美丽的感情,唯美,细腻,隽永,导演 瑟琳·席安玛 抢了女神塑造机吕克贝松的活,塑造了新一代女神——姬圈天菜——Héloïse艾洛伊兹。
电影女主角是一个比时尚先锋香奈儿还要先锋的是cool girl 。
1883年出生的香奈儿,后来成长为女权设计师,让女性穿上了原本只有男性能穿的解放女性自由的裤子。
而我们的女主角Héloïse艾洛伊兹在比时尚先锋香奈儿早100年的1760年就以比穿裤子还自由的灵魂给半边天的女性留下了宝贵的精神遗产。
时尚先锋:1.面对自己的命运,Héloïse艾洛伊兹选择了迎风奔跑,而不是像她姐一样一走了之。
2.普通人认为修道院是一种禁欲单调的生活,Héloïse艾洛伊兹却在修道院里唱歌,听音乐,读书,过着一种当代90后向往的退休生活。
3.别人去教堂是寻求救赎,她去教堂是K歌。
4.不顾禁忌,勇敢撩妹,金句频出。
——【我没有无聊,我在对你感兴趣。
】——【我在孤独中体会到你所说的自由。
也体会到你对我不可或缺。
】——【并不是世间的一切都那么的短暂,譬如一往情深,发自肺腑。
】5.穿衣自由。
(修道院的院服可比勒断腰的绿裙子舒服)6.在篝火会上买大麻,在床上飞叶子,感受双倍快乐。
海边撩妹:在海边快速抽离拉过画家的手,在画家还来不及感受她的温度时,孤傲的走进隐蔽的岩石洞,让画家循着她的身影落入她精心编织的温柔网里。
引诱的艺术—— 一身黑袍,也盖不住“come and kiss me "的欲火。
卧室撩妹:”是否所有坠入爱河的人都认为这是新奇体验?
在每一个等待你的长夜里,我都想象着,情人间的一举一动。
无需做梦,我时刻都在想你?
欲火女子的画像女权先锋:1. 在目睹了女仆的堕胎经历后,她拉着女仆一起行为艺术重现堕胎的场景,并让画家画下来,以此铭记痛苦,警告其他姐妹不要随便和男人纵欲。
行为艺术2. 坚持自然美,不脱腋毛。
3.直视自己的欲望,有想法,有行动。
4.要求画家留下自己的裸照好让自己在想她的时候可以YY。
5. 生完孩子依然保留自己的生活,时不时回忆一下P28。
撩妹达人:1. 引起兴趣——神秘的身世加故意的沉默,引起画家强烈的兴趣。
在细细观察她的时候,不知不觉在心里种下了一颗种子。
2.互相了解——海边聊天,吐露心声,向画家借书,制造下次见面机会。
3.加深感情——约散步,一起弹琴,一起吹海风,在相处中慢慢的产生感情。
4.大胆表白——看到画家向她描述音乐时开心的状态,听完音乐会回来立刻趁热表白——【我在孤独中体会到你所说的自由。
也体会到你对我不可或缺。
】5.营造氛围——知道画家音乐听的多,在篝火晚会上,提前安排人声阿卡贝拉乐队现场表演,让晚会的氛围达到高潮,在快乐中画家寻找制造惊喜的Héloïse艾洛伊兹,却不知自己的双眼已充满欲火,女神也用裙子着火(I‘m on fire too) 回应画家,两人顺利回家相亲相爱。
a Lady on Fire6.情话高手——知道两人分开的结局无法改变,Héloïse艾洛伊兹和画家互诉衷情,让对方记住这像烟花一般美丽又短暂的感情。
7.好聚好散,思念不断——表了白,睡了人,说了情话,画了YY画像,穿上婚纱见了最后一面,也把这段我和画家不得不说的故事留在了双方心里,在漫长的平凡生活中,触景生甜蜜。
电影在Héloïse艾洛伊兹在音乐会上听着画家曾经给她描述过的管弦乐而姬情起伏到流泪的画面结束了,而Héloïse艾洛伊兹女性先锋姬圈天菜的形象也被导演借画家之手留在了荧幕上和小姬佬的心中。
【随意码字,不喜轻喷,谢谢大家】
一.被解放的生命之火1760,布列塔尼,法国
女佣捧着一只蜡烛,带领着女画师玛丽安走进房间,用蜡烛点燃了壁炉里的火,在工业革命尚未入侵这个位于法国西部的半岛形区域的彼时,火焰曾经等同于生命或神性,正如同古希腊哲人曾经将生命比作一团活火,火焰也作为影片中隐藏着的主要角色,完成了她的第一次亮相。
这位名为玛丽安的女子打开画架,赤身裸体坐在火炉旁,来自路获得逆光照耀着她凹凸有致的身体,若隐若现。
在《燃烧女子的肖像》中,“身体”的概念无处不在,正如同三岛由纪夫对文字叙述的身体化尝试一般,瑟琳·席安玛通过自身的女性身份,提出了一个激进而柔和的影像本体论——影像,就是身体,而观看快感则等同于触摸快感,触摸可以是感官的,也可以是情动的,我们的认知敞开,任由一种强度的入侵。
而火焰则喻示着触摸的危险性与诱惑性,它是生命和死亡本能同态的,运动中的精灵,在某些时刻,它迅速地性化,就在那长达47秒的“抚摸”之中,是火焰与没有生命的画像的华彩轮舞,正如同影片将视觉转为触觉,当火焰在这张无头画像的大特写中掠过时,这段运动的路线解构了远观画作时所产生的眩晕,将其表述为真实的,可触碰的身体;摄影机伴随着烛火,试图完成一个并不是那么规范的椭圆形,然后定在了这具身体的左上角,这时,我们回忆起,是不完整构成了美,在接下来的两个镜头,玛丽安面对着面前的火光,下一个镜头,她凝视着这张被擦去面孔的画像在壁炉中熊熊燃烧,这一幕蕴含着悲剧性质的崇高张力,火光映照在玛丽安的脸上,通过火光,她们第一次在彼此里面。
这一幕是一次预演,随后,在野外的狂欢之夜,当众人的吟唱突然悄无声息,这位名为爱洛伊丝(听起来像是Eros,即爱神)的年轻贵族女子的长裙在荒野中燃烧,一个转瞬即逝的晶体时刻就此诞生,此时,被放置于秘鲁之中的精致火焰开始释放,从野外狂欢的篝火蔓延至长裙,我们可以想象它即将蔓延身体,与燃烧着的少女画像形成了巴洛克式的对称。
随后,这团朝向身体的火焰被人们粗暴地扑灭,一如影片所描绘的,少女状态的消逝。
二.俄耳甫斯的回眸现在,请听一个故事:古典时期,希腊太阳神的儿子,年轻而才华横溢的琴手俄耳甫斯在妻子欧律狄刻死后,决定带着七弦琴前往冥府解救,冥王哈迪斯最终答应了他的请求,但提出了一个条件:如果你回头看了她一眼,她就会永远不能返回人间。
最终,在接近人间之时,俄耳甫斯没能通过考验,当他回过头时,只听见一声轻轻的告别,欧律狄刻回到了地狱。
自此,七弦琴无法再来打开冥府的大门,摆渡人间与冥界的使者卡戎也不愿意俄耳甫斯上船,他永远失去了欧律狄刻。
谷克多版本《奥菲斯》:诡异与迷恋的现代主义以上则是俄耳甫斯的忧郁故事,在谷克多的版本中,这一凝视混杂了现代性的诡异和诗人的迷恋,而在《燃烧女子的肖像》中,俄耳甫斯与欧律狄刻变成了两个“她”,可是问题在于,当玛丽安将这个故事讲给爱洛伊丝时,究竟谁才是真正的俄耳甫斯?
假设在俄耳甫斯的故事中,他没有回首,而是带领欧律狄刻回到人间,他必然发现身后的这个“欧律狄刻”实际上不过一具空壳,哈迪斯都明白,这场考验必然失败,比起贪婪的西西弗斯在奥林匹斯山上进行着无意义的推石仪式,哈迪斯欢迎俄耳甫斯进入冥府,满足,甚至加速他的英雄游戏,他引领这个愚笨的理想主义者逃逸生/死的二元对立以及不可逆性,这暗示着,如果意图摧毁某种自大的自我,就必须将其加速,与之共谋。
在俄耳甫斯回眸的那一刻,他明白了哈迪斯的不可战胜,与之定立下未被言明的契约,在这急促的一瞥中,他发现,欧律狄刻的身体从未如此美丽过......
玛丽安将自我闭锁在半岛之中与俄耳甫斯的故事类似,《燃烧女子的肖像》也是一个悲伤,乃至绝望的故事,玛丽安究竟不是忧伤的俄耳甫斯,爱洛伊丝才是,她孤独地将自己比所在布列塔尼的半岛之中,空间景观即是她的身体,她是爱洛斯的化身,由于来自修道院,世俗的身体永远无法形成高尚之“爱”,只可能将她降格为欲望的客体小a,一个在力比多间不断流通的货币;她尝试模仿中世纪的虔信者,却不必苦行,因此,当玛丽安第一次尝试给她画像之时,她的眼神中展现了一种蔑视,来自于贞洁少女特有的高傲。
玛丽安的内在幽灵玛丽安并不完全是欲望的化身,她接近爱洛伊丝同样也来自于对于美学之灵的渴望,或者说,那个内在,完美的女性,但另一重含义上,她虽然不为大他者代言,但却是大他者(世俗律令)的傀儡,很多人将此比作女性版的《请以你的名字呼唤我》,但在瓜达尼诺影片的结尾,正好相反的是:本身作为道德律令主体的父亲却知晓并鼓励了Elio的同性之情。
回过头的玛丽安,终于成为了俄耳甫斯福柯热衷于揭幕社会,医学,心理学制度之中隐含的规训与惩罚,而《燃烧女子》在男性完全隔绝的私密世界中演绎的却是一场华美的SM,是一场长达121分钟的性爱,或者说是心理治疗,玛丽安对爱洛伊丝的身体进行诱导,践踏,以至摧毁,爱洛伊丝的眼神从高傲变为欲望,再变成一个进入世俗世界的“富豪太太”形象。
瑟琳·席安玛的悲剧性在于,这种被加速到极致的私密最终通向菲勒斯中心的欲望—家庭世界,当玛丽安与爱洛伊丝告别时,她回眸望去,穿着婚纱的爱洛伊丝,和她内在的美学想象之中若合一契,此时,她终于成为了俄耳甫斯,爱洛伊丝则是欧律狄刻......
爱洛伊丝的再次出现则是在一个公共性质的空间中多年后,面对已经结婚成家的爱洛伊丝,玛丽安依旧可以想起布列塔尼海滩上的那些夏日,一个少女悄无声息地终结于此。
首发于奇遇电影今年戛纳的第二部满分作品,又送给了一部赛前完全没有想到的影片!
瑟琳·席安玛也是赛前补课来不及看的导演,不过影片在极小的格局里做出了令人赞叹的大文章,着实也是惊喜。
影片讲述女画师玛丽安应邀到岛上为即将出嫁的女孩埃洛伊斯绘制肖像画,在画像过程中,随着两人的交往,脾气古怪的埃洛伊斯逐渐打开了心防,而两人也发展出了一段爱情。
△法国女导演瑟琳·席安玛(左2)和《燃烧女子的肖像》剧组在戛纳。
席安玛2007年凭《水仙花开》入围过「一种关注」;2011年《假小子》获得柏林泰迪熊奖-评审团奖影片有着高度集中和戏剧化的结构,大部分时间仅有三个角色(画家-女孩-女仆),而且全片男性出现的时间加起来不超过两分钟(大概只有五六个镜头……三场戏而已)。
主要内容都集中在画家和女孩的关系上,写得细腻至极。
阿黛拉·哈内尔贡献了极为精湛的演技,绝对是今年最佳女演员的有力竞争者,从古怪乖戾到逐渐学会微笑,到体验性与爱情,到被迫分离的无奈与感伤,整个人物的弧线被极有说服力地细致地表现了出来,而片尾那个听音乐会的镜头的表演将是决定性的高光时刻!
影片有着极为美妙的画意摄影,与世隔绝的孤岛上的峭壁,波涛汹涌大海,对应着人物内心的荒凉与社会环境的压抑;而室内的烛光则被以古典主义绘画的方式细腻地捕捉。
影片初看就是一部古典风格的室内剧,随着故事的逐渐展开,“历史中被压抑的女性的声音与身体”这一主题浮现出来。
拒绝与画师合作的埃洛伊斯是在以自己的方式对抗包办婚姻,她渴望体验爱情;而另一方面女画家玛丽安虽然技艺精湛且很有创意,但仍要用父亲的名字参加沙龙画展。
影片中三人讨论俄尔甫斯冥府寻妻故事的那个段落可谓是中心思想:长久以来人们只感慨这个故事中命运弄人和悲剧美感,但是在三位女性的解读中,俄尔甫斯走出冥界签的“回头”是一种有意的“选择”“他选择的是对妻子的记忆而不是她这个人”“这是诗人的选择,而不是爱人的选择”。
这个故事也成为了结尾的预叙:画像完成,埃洛伊斯即将出嫁,玛丽安也要离开。
玛丽安穿过黑暗的走廊,即将走到门口的时候,埃洛伊斯在身后喊她“回头看”。
玛丽安转身时看到的是身披婚礼长袍的埃洛伊斯(此前她两次在夜间看着这一景象的幻象),状如雕像。
这个时刻实在是美妙至极,且不说煽情的强度堪称汹涌澎湃,最重要的是,再次把改写过的冥府寻妻故事又进行了改写,这次是代表尤莉迪斯的埃洛伊斯做出的选择——爱人的选择,不能相守的爱人的选择,选择留在彼此的记忆之中。
因此,结尾的两次重逢——一次是画像(辨认出了两人共同的记忆),一次是本人(相见却又无比遥远,同时又因为音乐彼此连接),又呼应了影片主要情节。
实在是工整又精致,感人至深。
结尾处的凝视,恐怕是维瓦尔第的音乐在电影中被用得最为催人泪下的一次。
对不起走错片场了。我撤退。你们继续。恕没看出来“情感细腻真挚”,只觉得这里面没有真人,都是导演的摆拍道具和象征符号。
2.5 就没啥视线可言吧,有也仅停留在某人看到的某物,感觉无法通过视线去生成人物间对抗性的力量,也无法在局部提供观看的动力。另外希望先马别再写什么“当你看向画中人时,我又在看谁?”这类李安式金句了。
最后一个summer中的凝望哭抽抽了。了不起。😭😭😭😭😭😭😭 中间乡间女性的阿卡贝拉也很感动。有几处省略动作的剪辑印象也非常深。演员都特别好。哈内尔的白眼🙄咬唇法令纹和眉间纹都非常好。还有腋毛。对了,看你们的评论,觉得是个多么严肃的电影。看的感觉是挺萌的。两个人之间可可爱爱的互动让我最终吃下了这个没啥新意的故事。工整刻意也就不是缺点了。
前半部分由明确动作牵引,后面...刻奇的景观完全压倒了情感。
很多设定太刻意
用今天的视角捏造一个十九世纪的故事来传达今天的理念……两个法国女演员毫无chemistry,所谓的压抑情深演成了提线木偶戏
三个人都看睡戳了应该不是我一个人的问题
除了女画家的美,别的都显得矫情和无病呻吟
倒是有感受到女性坚韧强大的生命力(像海边风暴一样的)。打光好好看。只是这感情…从开始到结束都……除去女同的背景,就只是平淡的露水情缘感啊……
欣赏不能……画面美则美矣,然而又是一部靠对话推进的大闷片,而且没有配乐实在难以下咽,两女主甚至还没有女佣人漂亮……
我认为现在同性片有一个问题,就是相爱部分只有逻辑通顺而无感性可信度,异性恋可不太敢这样偷懒,爱情片好歹得努力让人信服这对男女如何走到一起,不然大家还有那么多选择是吧。但同性相爱好像天经地义,构建个封闭环境,观众你们有义务自己脑补,我们直接开始描摹后续场景就行了
美亦美,无灵魂。若没有28页和最后四分钟的四目不相对,这片实在乏味得很,就一大型油画ppt,我心中的最佳百合片还是非阿黛尔莫属。怀揣心领神会的小秘密而再无交集,反而是爱情里最动人的部分,挂怀总是好过久处生厌。
有句无篇大概说的就是这种电影了,电影的大多桥段是被迫而非借助两位主演的演出来支持。钢琴、篝火、读书会、接生房,这些场景固然很好但整个故事没有支撑。很难想想一部男性角色模糊乃至极化——作为对女儿婚事完全不上心甚至有通奸女仆嫌疑的老爷,在家庭画像和剧院演出都缺席的公子,以及名气带给女画家压力的父亲——既反复暗示中世纪女性普遍的悲惨命运,又强调这场时间紧迫的艳遇与女性基于在场的相互理解与偷欢。影片看似打开了一扇以过去的“男性视角”看不见的中世纪的窗户,其实只是在描绘一个在古代背景下女性的乌托邦,而以尾大不掉的情绪宣泄作为收场,与其说是多义的留白,更像是意义的滑坡。
国外露胸真的好随意啊 我们连避孕套广告都不能播 但是无痛人流 修补处女膜 代孕的小广告却随处可见 也算是一种特色吧🤔
摄影真是突出,自然光和烛光的内景戏,美到不行。甚至外景也很漂亮。同时。阿黛尔的表演也很棒。故事胜在情感细腻真挚
我在想,是否为了更纯粹地表达女性主义的叙事、所以才选取了两位女性之间的感情,是为了讲feminism,所以才调用lesbianism?两人之间的感情(尤其是画家对客体)很难说服我,中间吵架的部分也很难说服我,尤其是母亲归岛前日关于反抗、命运的争论,像是我初中为了吵架而去吵架的样子,就是说吵架的动因不仅无法说服我,在我眼里也无法说服两个角色。评分很高,质疑自己的艺术鉴赏水平,怕还是书读少了。 构图加分。home w/Jackie
她俩看上去没有chemistry
débat倒是出人意料的精彩
抱歉,丝毫没撩到我,怪我是男性?
丝毫感受不到两个人的爱情涌动,她们在对视,却没有火花。摄影和打光非常出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