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原样复制》。
看前半段觉得人物的对话很奇妙,看到后半段发现故事的走向很奇怪,不过这奇怪也算是奇妙的一部分。
男女主角的立场一开始是对立的,到最后还是对立的,不过奇妙的是,一前一后,他们互换了立场。
一开始男主角的观点是复制品不一定就比原作差,关键是看这个作品有没有给人以触动。
女主角觉得他的观点新颖,但并不认同。
随着故事的展开,我们可以发现男主角也许并不遵从自己书中的观点来看待问题,他的言行,甚至让人怀疑他是否是为了完成一本书才那么写。
特别是落实到夫妻的关系上,他很实际,很现实,很理智。
而女主人公从一开始的实际转向了一个感性的、脆弱的、需要不断被给予保护与安慰、渴求永恒的人。
男主角对复制品是不信任的,但是他又不敢怀疑,因为他说他自己也不过是祖先的DNA的复制品,怀疑复制品,他就会自我怀疑,怀疑和厌恶一切。
所以也说不好到底是男主角更脆弱,还是女主角更脆弱,或者这样说,到底是男人更脆弱,还是女人更脆弱。
是不是可以说男女主角特别是男主角是虚伪的呢?
简直就是说一套做一套嘛。
可能也不能说得这么绝对。
也可能是他们并没有一个坚定的立场,有很大的倾向性,但还是会左右摇摆。
这大概也是很多人有的状态。
说这部电影又奇妙又奇怪,是本是陌生人的男女主角,一起去郊外的博物馆游览,看着看着走着走着说着说着,竟然扮演起了夫妻,当天成了他们结婚十五周年的纪念日。
他们入戏那么深,搞得我都怀疑他们以前是不是真有一段,而女主角的儿子也就是男主角的儿子。
这倒也应了片名“原样复制”。
他们的夫妻关系不是实在的,是对“原样”的“复制”。
在男女主角的精湛表演下,这“复制”的夫妻关系真的几乎达到了以假乱真的程度。
女主角真的是完全投入了进去,在片尾她甚至乞求男主角留下来和她一起生活,模仿在片头男主角称赞过的女主角姐姐的丈夫的口吃(在片头提到姐姐的丈夫叫姐姐的名字会口吃而姐姐很喜欢这一点时,女主角是有点不屑的)来称呼男主角的名字。
男主角倒显得清醒些,偶尔也会露出“不过是配合演出”的痕迹,当女主角乞求他留下,他说,我还有九点钟的火车要坐呢。
就呈现出来的状态来看,他们这种复制出来的夫妻关系好像一点也不比真正的夫妻关系假。
反正我是觉得,大多数保持了十几年夫妻关系的男女,表现出来的样子就会是这个样子:男人感觉疲惫,女人想要安慰。
那么男女主角的“复制”关系和在政府登记注册的夫妻关系,一个复制品,一个原作,哪个更真实地展现出了男女相处上会遇到的问题呢?
答案好像是不言而喻的。
复制品为什么可以媲美原作甚至达到原作的高度呢?
也许是因为复制者理解了原作者。
这部电影里男女主角扮演出以假乱真的夫妻关系,首先是他们确实在看法上存在分歧,是人和人之间的分歧也好,是男人和女人的分歧也好,这是一个基础。
在这个基础上,他们也深谙男女相处日久,会碰到这些问题。
而他们路遇的那对老年夫妇,其中的丈夫显然也遇到过这样的问题,他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给了男主角一个小小的建议,一个老到的小建议。
他是更懂女人的,对吧?
2018.3.1
看了豆瓣,才知道这是伊朗电影大师阿巴斯的电影。
在观影中,我就暗暗称奇,那手法绝对是大师级的,也曾纳闷,欧洲怎么有那么多了不起的导演呢?
结果竟是老熟人阿巴斯。
看来大师是不多的。
大师与平庸者的区别,是大师作品永远是合情合理,又是出乎意料的,充满着生命本身自有的偶然与激情,让人回味无穷。
这是一部有点复杂的电影。
一位中年作家来到意大利海滨小城,为他的作品作推销演讲。
他发明了一个理论,就是仿制品(仿真品)如果能达到原作(真品)的效果,就与原作没有任何区别。
有位经营古董店的女老板(茱丽叶·比诺什演)来听他的演讲,但因为儿子的打扰,没有听完他的演讲,于是约他第二天一起聊聊。
第二天作家来到女古董商的商店,女古董商带他去一个旧教堂。
在路上,她告诉作家,她的姐姐非常喜欢他的书,所以买了书送给她。
她姐姐完全认同作家的理论,认为一件假的首饰,完全可以象真的首饰那样给人带来愉快。
女古董商本人似乎并不太赞同作家的观点,认为这种理论似乎太凭自己的主观感觉生活,而无视现实和外界评论。
女古董商说到她姐姐生活的不切实际,孩子缺乏责任感等。
而作家却赞同她姐姐简单随性的生活态度,认为当我们不再关心外在世界时,我们的生活也许可以简单点。
女古董商带作家来到一个古迹,告诉他一张教堂里的圣母像历来被认为是真的,最近却被发现是假的。
但这么多年来,当人们面对这张假圣像时,却表现了与真圣像同样的感情。
搞清真假,对这圣母像似乎没有太大意义,这可以作为作家仿制品观念的一个例证。
他们俩人在教堂中遇到一对拍摄婚纱照的新人,被当作一对婚姻幸福的夫妇,被请求为新人的婚姻祝福并合影。
女古董商很有兴趣去扮演,但作家却表现得非常勉强。
接着他们又遇到了一对观光的老年夫妇,当老年丈夫看到女古董商与作家之间似乎是像在闹别扭的夫妇时,他传授给作家的一个诀巧,说只要轻轻地将手搭在妻子肩上,两人便能平息争执。
作家做了尝试把手放到女古董商的后背,他果然获得了她温情的回应。
一个爱的姿态,却成引起对方的爱的感觉。
这个理论似乎又是作家仿制品理论的一个例证这时他们来到了小酒馆,女老板也把他们看成恩爱夫妇,并向她传授婚姻美好的秘诀。
当女主角告诉男主角,女老板以为他们是夫妇时,作家楞了一下。
他好象对戏仿夫妇的热情不高。
女主角延续刚才的柔情,扮演起渴求丈夫更多关注的妻子的角色。
他们俩人都有离婚的经历,一进入夫妇生活的情境,他们自然就表现出厌倦、不耐烦、争执、刻薄等情绪。
女主角去洗手间,戴上了项链,好好把自己打扮了一番。
但出来时作家一点没有注意到,却抱怨她去得太久,他饿坏了,抱怨葡萄酒有木塞的味道。
作家表现出一个结婚多年的丈夫的不耐烦。
于是女主角也开始抱怨,说昨天晚上她洗澡时他竟睡着了,而作家回答说她洗澡时候太长了,他非常累,就睡着了。
女主角就在此时此刻把男主角当成了一个结婚十五年的丈夫,当丈夫表现一点柔情时,她马上情绪大好,又上口红又带耳环,即使丈夫的行为只是一种姿态,而没有内在的情感。
而当热情受到忽视时,她则开始像一个为丈夫忽略的妻子一样抱怨,而男主角则扮演着一个厌倦的丈夫的角色。
这一切似乎说明模仿是可以勾引出真正的感情的。
最后,女主角带作家来到一个旅馆,告诉他他们十五年前就在那里度蜜月,现在是结婚十五周年纪念日,他们重回结婚时住的旅馆房间。
这个十五年前的度蜜月的旅馆,引入了一个时间维度。
这个时间维度对作家的仿真品理论是致命的:生命是单向流逝的,不可重复,不可倒转。
从豆瓣的影评看,很多认为电影是对作家理论的一次实践验证。
男女主角在一起戏仿一对中年夫妇,引发出了在真实场境中的情绪反应,证实了作家的理论,即仿制品与原件一样,也能引出同样的效果。
但最后在十五年前度蜜月的旅馆里,却引发了作家的困惑。
我认为他意识到一旦引入时间维度,他的理论就不再成立。
生命是不可重复性。
真品就如生命本身,独一无二、不可再造。
比如人会因为不听话的儿子而生气,因为酒有木塞味而发怒,因为婚姻中的争执而产生沮丧。
这些都是生命的本质,离开了这些,生命也无所谓生命了。
而关于仿制品的理论,似乎在说,一切都是可以替代的,似乎生活中没有什么值得为此伤神。
这样生活都变得轻飘飘,生命也因此失去分量。
观念后面隐藏着的是一系列生活价值与生活态度,关于仿真品的理论会导致这样的结果,确实有点出乎意料。
2020.1.14
都说伊朗的儿童电影牛,阿巴斯于此绝对功不可没。
他担任编剧的《让风带着我起飞》《白气球》都有一个简单却让人动容的故事,以作家及诗人的身份来做导演,似乎也是其能胜任一个好编剧的佐证。
但事实上,纯靠故事取胜的影片,在阿巴斯作品中所占的比重并不大,严格意义上讲,只有《何处是我朋友的家》可以对号入座,真正给他带来至高荣誉的反是诸如《樱桃的滋味》《橄榄树下的情人》之类的形式之作。
相比于内容的挖掘,其着力点显然更倾向于文本上的探索。
以著名的土地三部曲为例,《生生流长》虽是直面大地震的记录片,但影片的产生,却是由寻找《何处是我朋友的家》里的小主角而起,而第三部《橄榄树下的情人》,则完全是取《生生流长》里面的一个片段重新诠释整理,所谓装置艺术。
分开来看,三部各有侧重,独立成篇也无不可,但如对照观看,则是典型的“一生二,二生三”式的衍生物,而导演的意趣及追求,更是有“三生万物”的精到和微妙。
如《生生流长》里那对在震后结婚的小夫妻,因为记录片的属性,观众显然愿意认可影片的真实并想当然地将之与生活真实认同,但在《橄榄树下的情人》里,导演却一开始就强调,他们是在拍电影,前作里面的那对小夫妻,在现实中的关系并不是夫妻。
这个事实等于就把之前的真实给推翻了,如果前面的真实是假的,那《生生流长》直面大地震,“废墟上的鲜花”式的主题励志岂非也变成了导演的一厢情愿甚至自我意淫?
问题还不止于此,如果没有《橄榄树下的情人》,又有谁会去质疑《生生流长》的真实呢?
换言之,其实观众并没有否定影片,而是阿巴斯自己率先否定了自己。
强调“真实”,却又用不同形式的“真实”模糊乃至否定原有的“真实”,这样的例子在阿巴斯的电影里不胜枚举,比如《樱桃的滋味》的结尾作为主角的演员滑镜而过,它既像是影片里主角的死后重生,又像是影片外演员的幕后花絮。
又比如《特写》让当事人历史再现,摆明了是复制却故意制造声音失真效果力求完全还原现场等等,均是在真相明朗的基础上煞有介事的造假,故事真实和生活真实因之混淆融合。
基于这个层面,戈达尔称“电影始于格里菲斯,而止于阿巴斯”,自然是不无道理的。
问题是,这样的伪记录片是否就是真理在握并且一劳永逸呢?
阿巴斯一招鲜式的真假命题得依靠怎样的变化创新才能保证吃遍天呢?
当这份努力走到《希林公主》时,个人感觉已是倍显艰难,让不同的面孔对着一部想像中的电影表现着不同的生动表情,虽然仍是关乎真与假,事实与想像的架构和探索,但电影如果变成这般单调无趣,怕是也就走到了死胡同,而真的要“止于阿巴斯”了吧?
好在《原样复制》又重新让人惊喜。
在我看来,它当然不只是一部话唠(或者哲学甚至论文)电影。
具体好在什么地方,我愿意拿吴晨骏的短篇小说《明朝书生》来做个类比。
这个小说开篇简单交待了明朝书生杨仪的前半生,然后写他有天投宿客栈,闲极无聊看了一本书。
作者至此笔锋一转,开始详细地写起了那本书的内容,一个南北朝时期的战争故事。
小说写到这里,杨仪被莫名其妙地撇下了,而小说里的书中人物即南北朝的故事人物成了主角,再然后,南北朝的主角竟然遭遇到了明朝书生。
后者为何又如何出现于此?
寓言?
穿越?
怪力乱神?
作者完全避而不谈,仿佛这样的遭遇天经地义,没有前因后果,只有当下。
更妙的是小说结尾,明朝书生来到南北朝,是混淆了时间,而南北朝宰相因为不明白“明朝”为何物,问杨仪“明朝在什么地方”,则还混淆了空间。
《原样复制》在形式和主题上的妙处,与吴晨骏的这个小说可谓异曲同工。
它有着《日落之前》式的开始,却又有着《假面》式的收尾。
如果说之前阿巴斯一直致力于“公然造假”,那这次我不得不承认,其效果已然以假乱真。
电影这门艺术能探索到这个地步,已经不是“止于阿巴斯”,而是重新始于阿巴斯了。
这是一部近年来看过的非常有特点的电影,全程让我想起来了,爱在黄昏日落时等三部曲的形式,单纯的通过对话,你需要细细的品味,逐渐了解两人的关系,虽让我非是动容的是两个例子来体现站在不同立场下,即使夫妻可能的结果是大相径庭的结婚纪念日上妻子想和丈夫来一场酣畅淋漓的性爱,所以在浴室梳洗打扮一番,想让自己香喷喷的可是出来时却看到丈夫已经昏昏欲睡,没有任何结婚纪念日仪式感。
对此妻子心怀欲怨念,甚至觉得丈夫因为这件小事体现了对他的不尊重,甚至不爱,而丈夫从另一个角度解释了他对爱的理解,他可能觉得辛苦,工作也是爱的一种体现,就比如说妻子在驾车,而丈夫和孩子作为乘客昏睡起来,而妻子也在高速公路上打了瞌睡,按理来说疲劳驾驶打瞌睡,人之常情,但如果你从换一个角度来讲,那是不是妻子也是治丈夫与孩子的姓名而不顾,只为贪图自己当时的困意呢,后期两人的关系就是真真假假,让我觉得非常有意思,比如说一件古董艺术品,它的精美为世人所震撼。
可是作者邻居事前告诉是人之间作品并不是他的原创,而是他的临摹很多人就觉得这件作品一文不值,可是这些作品只是他的历史有所改变,他依然是那个精妙绝美的艺术品,为什么它的价值不因此有所改变呢?
而我更是觉得两个人并不是15年前的夫妻关系,而是两个人在上演的一场桥段来扮演。
如果二人结婚后不同思想碰撞可能带来的结果,并最终不欢而散男子没有办法理解一个女性,尤其是单亲妈妈的艰难而选择了坐上既定好的9:00的火车。
影片开始于一场为英国作家詹姆斯·米勒(威廉·施梅尔 William Shimell 饰)所撰新书——《合法副本》造势的讲座。
讲座中,詹姆斯道出了这本书的核心论点,“拷贝本身也有价值, 因为拷贝指引我们找到原作以认证其价值”。
这句话将指引着观众和女主角——朱丽叶· 比诺什饰演的一位法国女人(她同时是一家古董店的店主、一只牛奶猫的主人、一位名叫玛莉的女人的姐姐、一个 11 岁儿子的母亲还是一段丧偶式婚姻关系中的妻子)共同完成接下来的“旅程”。
《合法副本》的核心叙事从詹姆斯和这位在自己新书发布会上提早离席的法国女人,驱车前往郊外一个名为 Lucignano 的地方才算正式开始。
从女人经营的古董店到Lucignano,影片用了长达12分钟(00:20:26-00:32:26)的车内对话段落让我们初步了解了这位面容姣好但似乎总是携带疲惫的中年女人。
她是满怀欢喜和这位心仪的作家开始这段起始不知终点的旅程的。
她似乎总是背负着来自家庭的责任,出行前担忧儿子的家教课,出行时需要牢记让作家给妹妹签名。
女人对这一切已经到了容忍的边缘,她对妹妹的闲散生活感到不满,于是当心仪的作家赞美妹妹的生活哲学时,显示出不快。
但女人绝非是一个歇斯底里,埋怨周遭一切的人,她有逻辑,能够很好的表达自己的所想所感。
对于这位初次见面的作家,尽管她并不认同他的观点,但还是被他的文字吸引。
女人对詹姆斯的好奇来自于编辑部为詹姆斯书本拟定的颇具争议性的书名——《忘掉原创,专心复制》,在稍后的对话中我们不难发现女人不认为假的能取代真的,在她看来真假之间的界限是泾渭分明的。
但显然从最初詹姆斯的讲座中,我们不难得出詹姆斯本人似乎更认可的是复制品能够指引原作的这一功用,真和假一样好,各有各的价值。
这似乎暗示着两人的旅途不会特别愉快。
Lucignano 是著名的婚礼圣地,女人和她的丈夫也在这里举行了结婚仪式。
在这里结婚被认为能带来好运,且能带来永恒的幸福。
但通过两人的对话我们不难推导出,女人的婚姻并没有像圣地言传的那样,好运且幸福。
家庭和婚姻似乎压的女人喘不过气,难得出行的礼拜天,她不止需要在出行前安排好一切,需要在出行中即时接听儿子的电话,倾听儿子耍小性子不想等迟到的家教老师想要出去玩个昏天黑地的请求。
詹姆斯显然不懂作为母亲所担忧的一切,他指出玩和享乐是孩子的天性,而女人反问「谁来承担玩与享乐的后果?
」。
詹姆斯用哲学家的思维去剖析孩子喜爱玩乐与享受的自然天性,但在女人眼里,这种的观点只适合被收录进那些讲大道理的厚重书本里,放在现实语境中都是不切实际的废话。
更何况,女人是「一个人」在面对孩子的调皮与放肆。
在这里我们得知,女人在独自一人处理复杂又难以解决的亲子问题。
她的丈夫,孩子的父亲呢?
我们暂时无法得知。
女人继续就詹姆斯的作品本身展开了话题,她好奇詹姆斯在演讲中提及的一对在弗洛伦斯的母子。
詹姆斯说,这对母子的相处方式让他注目。
在五年前的弗洛伦斯,詹姆斯所住宿的酒店的房间位于一个转角处,两面靠窗。
他总是在每天早上看到这位母亲快步走在儿子前面,但到了转角处她便会回头停下,直到跟在她身后的儿子出现。
母亲总在前面走,不等男孩,男孩也永远自顾自地慢吞吞的前行,不曾想追上母亲的步伐。
詹姆斯偶然遇到的关于这对母子的小插曲,却让听者,同样也是一个儿子的母亲的女人留下了眼泪。
让我们回到开头,讲座中途女人之所以离席,是因为她那未成年的儿子。
她需要立刻放下自己感兴趣的东西,转头满足儿子的饮食需求。
在进入快餐店之前,女人和儿子在街上行走的模式,和詹姆斯提及的那对陌生母子如出一辙。
随后与咖啡店店长的交谈中,我们更确切地知晓了女人和她的婚姻现状:她的丈夫是一个只在乎自己和工作的男人,婚姻只是让他变成了名义上的丈夫和父亲,可他并没有承担这两个词语背后应该有的责任。
女人并不是一个只在乎自我感受的人,15 年的婚姻里她所求的只是一种平衡——爱情与家庭的平衡、生活和事业的平衡、妻子与母亲的平衡、丈夫与父亲的平衡。
可理想的平衡终究不存在于生活中,这种平衡,她小心翼翼地把握着勉强做到,但如果平衡木的另外一端没有人,仅仅维持自己的平衡又有什么用呢?
永远缺席的父亲、默不作声的孩子和焦头烂额担忧一切的母亲。
一则简单的故事就为我们揭示了丧偶式家庭的困境——一家三口看似有联系但永远保持距离。
而这仅有的联系是母亲无数次的回望所建构的,距离则是三人共同造成的。
不同性别似乎造就了母亲和儿子永远的隔阂,而在一个丧偶式婚姻的家庭中,这种隔阂要么被完全消解,要么永远被无形的父亲的阴影笼罩而获得永恒存在。
显然在《合法副本》的故事里,女人和她的儿子属于后者。
詹姆斯和女人的丈夫一样,他们这类人奉行着「存在即有意义」的纲领,认为存在本身即能安抚取悦周围的人,因此只需要自己过好自己的人生即万事大吉,但这样的说法就像女人之前说的那样,对于真实生活本身来说根本是无稽之谈,如果存在本身就能取代所有陪伴,那么为什么自己会成为一个必须成天围着孩子转的母亲?
如果「父亲」作为一个始终不在场的身影是有效用的,那么为什么被负在自己身上教育孩子的责任越来越重?
詹姆斯没有给出说服女人的回答,但在接下来的旅程中,詹姆斯开始有意识地扮演这位「不在场」的丈夫,与女人对话,他作为那个幽灵一般的丈夫的仿品,试图证明自己的理论——仿品本身是有价值的,它带领我们找到原作,让我们一起窥视女人的真实生活。
两人随后进入新人祈求永恒相守的金树的所在地,小小的空间里却出现了三对新人,这也是本片里我非常喜欢的构图。
三对新人所求皆同,却显现出不同的状态:
画面中间的新娘肢体僵硬,神态局促不安,对于这段即将到来的未知婚姻,她是不安的甚至乎是恐慌的。
而画面左侧的新娘,在不久前还在滴眼药水,来为接下来的祈求仪式做准备,她似乎不在乎婚姻的本真,更在乎走这个看似庄重神圣的流程。
而画面右侧,景深处的新人非常开心,他们憧憬着未来,欢迎任何陌生人来分享他们此时的喜悦与无时不洋溢着的幸福。
但不论婚前抱有何种想法,婚后的生活,在詹姆斯看来都是大同小异地。
詹姆斯用「无叶的花园」来形容婚姻,婚姻刚开始都处于春季的花一样的悸动与美好,但美好有期限,越美好到后来面对现实就越痛苦。
花会凋谢,叶会掉落,迷信婚姻本身凭借承诺与祈求会永恒这件事本身就是愚不可及的,只有关爱和意识才能维持婚姻才能结果,无叶的花园也是美的。
女人当然不同意詹姆斯这种看法,或许我们可以说从一开始她就和詹姆斯的观点是相悖的。
在女人这里,花园需要「叶」的衬托,只有这样才是花园。
也即是说唯有爱才能构建永恒的婚姻,一旦双方中的任意一个选择抛弃两人的爱,那么婚姻不再,家庭自不再。
接下来的段落里,我们通过一场在餐厅的对话前后看到了女人婚姻的缩影。
再开始对话前,她明媚、大方、动人,可为了给对面坐着的男人留有好的印象,她带上化妆包走进化妆间戴上耳环涂上口红还整理了之前有些凌乱的头发。
男人并没有将她的努力放在心上,只是一味地埋怨餐厅的酒不好喝。
她歇斯底里地质问他为什么不能享受当下,重要的不是这座偏远小镇的饭菜是否可口,而应该是两个人相伴的此时此刻。
为了他人而装扮的面容在此时显得格外突兀,她的内心是不快乐的,再美的妆容也没有增益的作用。
这就是女人婚姻的现状,她期待能从埋头于工作的丈夫那里获得初入爱河时的陪伴、关心与挂念,可他们的婚姻就像詹姆斯所说的那样,是「无叶」的,她只是这个男人婚姻里的另一半,至于二人间有没有爱情,或者需不需要爱情,对男人来说还不如吃一顿好吃的午饭。
让我们再回到「合法副本」的话题上,我们自始至终都未曾见过那个缺席的丈夫,詹姆斯作为丈夫的仿品,同女人一起坠入到一段双方都事先知晓的虚构的亲密关系中。
但我们依旧通过这虚构的爱情与争吵中,不得不认可了詹姆斯的观点,因为我们从中看到的不止是女人昏暗无光的婚姻,还看到了丧偶式婚姻下的万千女性。
如果说步入一段婚姻的开始,是因为爱情,那么没有了爱情的婚姻,是否可以依靠另一个符号式的存在继续维持?
到了九点,詹姆斯要离开了,这场角色扮演的闹剧也要结束,但我们分明看到了两人之间的爱的火花,扮演的爱情却获得了真切的实感。
《合法副本》给出的是一段虚构的丧偶式婚姻范例,但在现实中,多少个「她」的生活被那些缺席的丈夫/父亲搅得一塌糊涂?
作为曾经这样婚姻关系的受害者,一段丧偶式婚姻的孩子,我也像那个11岁的男孩那样,对日日唠叨我的母亲保持距离,对父母“双全”家庭渴望至极。
但当我长大了,妈妈的「无叶的花园」不复存在,我们不再需要那个符号式的丈夫/父亲,我和母亲的关系却日益紧密 起来,我们不再保持距离,却更像是朋友,不再互相争吵,还能分享喜好。
每个被不健康感情压迫的「她」,如果都能鼓起勇气抛却「无叶的花园」,不再替那个缺席的丈夫承担父亲的责任,以期盼给予孩子一个完整的家庭,活出自己的存在,找到真实的自我就好了。
詹姆斯米勒说,《合法副本》之后,他能够再写出一本书,处理另外的主题,名字就叫做《柏树与艺术的意义》。
但对这部影片来讲,这两本书形式不同、本质一样,所探索的都是同一个问题,即我们如何处理艺术、真实性、美,以及现实、意义与追求之间的重合与矛盾,处理观看角度方式不同导致的隔阂,最终仍然能够靠近我们最初的对真诚、美与幸福的幻想。
公路两旁的柏树
保罗·塞尚《棉兰城堡》影片开头的十分钟,两人刚刚上路,镜头忽然切换到人物视野的前方,路边有着形态各异的柏树。
柏树不是艺术作品,但影片中的柏树对观者来说是艺术作品。
更为巧妙的是,保罗塞尚的柏树被公认一定是艺术,而这个镜头的构图如风景油画。
这无关柏树本身。
即使柏树本身独一无二,具有美感,有着上百年的时间积淀。
由此,我们进入到对艺术、真实性、美以及意义与追求的探讨。
“Forget the original and just get a good copy.”电影的“原作与复制品”主题由新书发布会对理论的直接阐述引出,借由无数的细节和暗喻反复加深。
母亲与儿子的关系是真实,男人口中的他曾见到过的那对母子的故事是母子关系的赝品,是提炼与升华;故事中的雕塑是赝品,但在男孩眼中却是真实的。
如此层层嵌套、相接、呼应,仿佛站在风声回荡的山谷,四面八方皆是呼啸。
电影画面的处理也采用了这样的方式,借用玻璃和镜子的镜像,建筑物边缘的切割,在一个画面中展现不同的视角。
海报是金树的复制品,右侧是现场的金树,门框分割了两个平行发生的场景。
米勒在这个镜头中有三个形象,分别是大镜子中和摩托车小镜子里的形象,和站立在两者之间的本人。
在干枯的哲学背景下,电影对白避开了直接谈论理论可能存在的无聊。
两人说的话并不是教课书式的哲学探讨,而是主观性的、私人的、生活化的,与每日面临的真实困惑、两性不同的人生境遇密切相连。
两人争论的根源之一也在于,女人对世界的感知更加具象,而与此相比,米勒的理论显得自负而冷漠。
“It’s good for book but it’s not the same with the reality. When you are alone dealing with it, it’s fucking hard. I’m sorry.”既然谈到copy,那么就要谈authenticity,即真实性的问题,对真实性的追溯是没有止境的,蒙娜丽莎的画作是本人的赝品,但本人的微笑也可能是画家主观要求的,是画家心目中理想的一个赝品,而画家的理想可能来自于一种文化潮流,如此推导下去,真实性的讨论不会有结果。
因此抛弃真实性的意义,转向观者的感受,对观者的启发。
于是言,重要的在于观看和感受,看待的角度虽然是个人的、主观的,但也是富有创造性的。
雕像前的那对老夫妻分别对雕塑的感受截然不同,一个被“男人纯粹的力量”震撼,一个被“女人恬静的表情”感动,但都是丰富的、有逻辑的。
本片没有落入中年婚姻危机的窠臼的重要一点,即在于这个更抽象,与美学有关的理论背景。
它让整个作品脱离出传统通俗的共情模式,转为对艺术呈现形式和内容本身的思考。
但并不是说理论就高于生活。
阿巴斯兜兜转转还是想说,美好的感情,现实的生活,它是简单的。
可能得出这个结论的过程不简单,付出的领悟的过程不简单,但结果具有一种纯洁的简单性,一如钟声响起,飞鸟偶然掠过。
“There was a line between simple person and simple mind.”“我觉得她想要的,仅仅是你走在她身边,把手搭在她的肩头,除此之外她别无他求。
对她来说,这至关重要。
“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对我来说这不重要,不关我的事。
不过一个简单的举动,就可以解决你们所有的问题。
“为何不去做呢?
你们都可以解脱,别让事情复杂化。
”
虛構與真實:艾拉在咖啡店順著女店長的話,將詹姆斯當成了自己的丈夫,而詹姆斯隨後也進入了角色,成爲了已跟艾拉結婚十五年的丈夫。
阿巴斯在此處理得模棱兩可,不僅模糊了艾拉和詹姆斯的感知,也模糊了觀衆的感知。
片名原樣複製,指代著著這對僞夫妻的赝品身份,那麽贋品本身是有價值的嗎?
贋品本身會指引著大家去尋找真品的蹤跡。
所以片尾最後一個鏡頭,詹姆斯離開了洗手池,身後響起了結婚的鐘聲,儘管鐘聲并不和諧,但詹姆斯必然是回去找艾拉去了。
双方於一開始祇存在著身體上的慾望,而詹姆斯作爲被動的一方居上(還有其社會地位的緣故),艾拉作爲主動的一方處下。
當二人產生摩擦,艾拉不再就著詹姆斯的語言習慣,開始選擇做回自己,自顧自地用法語來表達自己的觀點,好玩的地方來了,詹姆斯也能講法語。
詹姆斯認爲人的一生應該在追求快樂,艾拉卻一直考慮著快樂之後需要承擔的責任。
詹姆斯從未來看得起艾拉,在他眼裏,艾拉低俗、無聊、愚昧,但是當他代入了丈夫的這個角色時,他在他并不能駕輕就熟的生活領域失控了:他不想拍照,喝不下糟糕的紅酒,無法忍受普通人的愚昧(不凑巧的是,艾拉也深陷在其中,并且欣然自得)。
而詹姆斯在崩潰的時候,甚至得不到艾拉的理解,於是陷入了各退一步,固執於自我的分裂情緒當中。
如果达芬奇的“蒙娜丽莎的微笑”始终都是赝品,如果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其实出自弟子之手,如果爱因斯坦写下“相对论”只是一场美丽的误会,如果曹雪芹的“红楼梦”中,林黛玉从来不曾真心爱过贾宝玉,那么阳光是否会依旧灿烂,我的明天是否还会同样美好?
真实与仿造真实所产生的副本,两者之间的关系以及各自的价值,这就是伊朗知名导演阿巴斯-基亚罗斯塔米(Abbas Kiarostami)试图在电影《合法副本》中探讨的议题。
阿巴斯最为人们所熟知的作品当属《樱桃的滋味》,这部电影在1997年为阿巴斯夺得戛纳影展金棕榈奖,也奠定了阿巴斯在国际影坛的地位。
《樱桃的滋味》以非常严肃的手法探讨生命与死亡的意义,在这部影片的最后,导演却插入自己的画面,并说出“这只是电影”这般让人扫兴的话。
然而,这段看似无意义的结尾片段,却道出了阿巴斯对电影这个叙事文本的信念:电影所呈现的是纯然的虚幻,观众从中看到的只是真实的一种拷贝,是现实的一个副本。
从这点来说,《合法副本》可以说是对《樱桃的滋味》那个突兀结尾的再说明与再阐述。
《合法副本》由法国女星朱丽叶-毕诺许担纲演出,她因为此片获得2010年戛纳影展的影后桂冠,就此完成世界四大影展的封后记录(戛纳、柏林、威尼斯和奥斯卡)。
虽说《合法副本》在议题上延续《樱桃的滋味》的结尾,在戛纳影展上也有所斩获,但这部电影的手法却与《樱桃的滋味》有截然的不同。
阿巴斯的作品向来严肃、甚至晦涩,但《合法副本》却是一部色彩鲜艳的爱情轻喜剧,男女主角在意大利托斯卡尼的街头徜徉,一同参观各种艺术品并偶然遭遇各式的人,两人在行进间不断就爱情展开对话,影片的议题便在这一句句的对白当中被带出来,这正是影片也被翻译为《爱情对白》的缘故。
从形式上看,《合法副本》与爱情小品《日出之前》极为相似,都是一对男女在数小时的城市观光过程中借由谈话彼此了解、发展爱情。
但《合法副本》的故事走向却游走于现实与虚幻之间,采用的是后设的后现代主义叙事手法。
导演借由怪异的剧情发展、镜像与大量的直视镜头画面,提示真实与虚幻并存的事实,并提示观众自身作为“观者”的重要性。
■在影片当中,男主角是一个英国作家,刚刚出版一部专书探讨艺术品复制品的价值,他在书中表示,艺术品的价值取决于观者的感动与联想,如果一个复制品能引发同样的感动与联想,那这个复制品的价值便不低于真品。
为了宣传这部专书,男主角特地到意大利托斯卡尼参加新书发表会,他便是在这个发表会上与女主角相遇。
女主角是一个法国籍的单身母亲,她在五年前带着儿子搬迁到意大利,经营一家艺术品小店维生。
女主角在姐姐的推荐下买下男主角的新书,尽管女主角对于书中的观点并不完全认同,她还是亲自去参加新书发表会,希望男主角能为她买的书签名。
不过因为儿子的干扰,女主角在发表会开始没多久就提前离开,但留下自己小店的地址,邀请男主角来拜访自己。
《合法副本》这部电影与大部分的后现代主义作品一样,可以有很多不同的诠释和理解方式,端视观众自己的选择。
男主角后来去拜访了女主角,他当天晚上9点必须到火车站搭车离开,但在此之前的时间,他任由女主角带领自己到附近参观。
由于片中女主角名字的缺失,以及导演数度以镜中影像方式来呈现女主角的身影,因此可以将影片理解为男主角的一段回忆、幻想,或就是一段真实的经历。
在路上,女主角提到自己那个不切实际的姐姐,以及缺乏责任感的孩子,男主角却对这两人感到认同,羡慕他们能简单地相信简单,能随着自己的感觉过生活,无视现实和外在价值的桎梏。
男主角尽管写了一部专书,阐述人的主观感动比外在现实更为重要,真品与赝品实际价值相当,但自己却不完全相信这种主张,仍不免挣扎于外在世界所赋予人们的价值标准。
男主角的这种矛盾心情,在爱情这个议题上表现的尤为突出。
两人先后遇到咖啡店的女老板、拍摄婚纱照的新人、以及一对到此地观光的老年夫妇,或是主动的误解、或是女主角刻意的玩笑,这些人都认定男主角和女主角是一对结婚多年的夫妻,女老板对女主角忠告夫妻相处的秘诀,新人邀请两人一起拍照,老年夫妇中的丈夫则为男主角提供对待妻子的秘诀,说只要轻轻地将手搭在妻子肩上,两人便能平息争执。
对于这些遭遇,女主角觉得非常有趣,认为当下的美好便是全部意义的所在,然而男主角则没有这么开心,眼前的幸福景象只让他想到感情注定会淡薄、婚姻终究会破裂。
尽管如此,男主角在与女主角一同进入餐厅用餐时,他还是悄悄地将手搭在她肩上,结果女主角一进餐厅便躲到厕所化妆、并戴上两只大大的耳环,似乎这一个搭肩的动作,将两人带进了另一个世界。
女主角装扮完成从厕所出来后,发现男主角正因为肚子饿、红酒品质不佳、服务员态度恶劣而生气。
这连带地影响了女主角的情绪,她先是指责对方看不到自己精心打扮的模样,继而责怪起男主角昨晚在两人结婚十五周年纪念日时竟然兀自地呼呼大睡。
结果男主角也发起脾气,提到两人更之前的旧事,埋怨对方不体谅自己工作如何忙碌,只会自私地要求这、要求那。
男主角后来甚至拂袖而去。
两人后来还是和好了,女主角在门外找到男主角,她为他要来的两块面包让他颇为感动。
两人转身便去到一间旅馆,女主角告诉前台,自己和丈夫十五年前在此度蜜月,现在希望能到原来的那个房间回顾一下过去。
前台毫不犹豫地将钥匙给了他们,让他们自行上楼去到房间内。
进了房间后,女主角在床上躺了下来,娓娓说起自己始终记得当时男主角躺在她身边的景象,一切甜蜜的回忆似乎就又都回到两人身上。
女主角还开口请求男主角留下来不要离开。
男主角无奈地说自己必须在9点前赶到火车站,之后便起身去浴室梳洗。
面对镜头,男主角恍惚地用水顺了顺头发,之后便转身走开,只见浴室窗外不远处的两只教堂钟不断摆动着,钟声铛铛地回荡不已。
■这一切究竟是真实还是虚幻?
是回忆还是梦境?
就算“蒙娜丽莎的微笑”始终是赝品,画中那抹朦胧暧昧仍然会吸引我们的目光;就算“命运交响曲”不是贝多芬的作品,那四声惊人的敲门声响仍旧会撼动我们的心情;就算“相对论”只是爱因斯坦的一场胡乱发想,论述中的深奥广阔仍然会改变我们的视野;就算“红楼梦”里林黛玉不是真心爱着贾宝玉,但她以一生眼泪偿还一段陪伴的誓言仍旧会感动我们的心灵。
是我们的感动赋予这些事物意义与价值,而不是真与假的本质,只要能敲打到人心,副本和正本一样好!
作为一个导演,阿巴斯用《合法副本》这部电影来回答他在《樱桃的滋味》结尾所留下的疑问。
在《合法副本》中,男主角与女主角究竟是两个陌生人,还是两个结发超过十五年的夫妻?
两人究竟是彼此生命中的正本,抑或只是一段短暂偶遇里头各自幻想的副本?
不要问导演,而要问观众自己的内心,但凡感动你、触动你的部分,就是真实,因为如果不能打动人心,即使是正本,其价值只等同于劣质的复制品,但如若能打动人心,就算是副本,价值便相当于一个精美的正本。
电影只是现实的副本,然而,一部好电影的价值,与真实人生一样珍贵。
警告⚠️:本文包含对《合法副本》的关键情节透露。
在《合法副本》的结尾,当男人离开之后,原本在他身后的窗户被分割出来,成了画面中的一块略小的画面——一块电影银幕的副本。
随着几只鸟飞过窗外,片尾字幕开始在窗外滚动。
观众们发现自己被留在钟声中,迫切地想要弄清楚:美好的钟声让男人改变主意了吗?
他们的关系能否缓和?
当然,最重要的是,在过去的106分钟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陌生人和夫妻,这两种关系到底哪一个才是仿品?
如果你看完了整部电影(即便你睡着了,也不必自责——阿巴斯可能是全世界最不介意观众打瞌睡的导演),你会发现,这并非全片唯一一个没有揭开的谜。
电影的开头,女人的儿子(或许如此)为什么强调自己的姓氏?
在咖啡馆里,老板娘在女人耳边说了什么?
女人和她的儿子是否真的是五年前男人的灵感来源?
或许,这部电影并不意在给出答案;相反它(比其他电影更)要求观众去思考,而思考本身要求观众所亲历的真实的参与。
用阿巴斯本人的话来讲,“我不信任那种只允许观众对现实进行一种阐释的电影,而是喜欢提供多种阐释现实的可能性,让观众自己去选择。
我遇到过这样一些观众,他们的想象力比我自己在影片里融入的更加丰富。
我喜欢那种能够让每一位观众去自由阐释的电影,就好像这部影片是他们自己的作品。
一部影片如果能够产生多种不同的阐释就说明它是成功的。
”而《合法副本》甚至是对这一过程本身的重现。
这样说可能会让这部电影听上去像一个哲学论证,或是某种费尽心思构造的精巧人造物,但它所蕴含的真实使它比前两类电影走得更远。
在我见过或听说过(或想象过)的电影中,没有人能比阿巴斯拍得更真、更动人。
接下来我将尽力说明这一点。
《合法副本》讲述的是英国作家詹姆斯·米勒(威廉·西梅尔饰)在意大利托斯卡纳南部的一个小村子里参加他的艺术原作和复制品新书发布会。
发布会上,他遇到了比诺什饰演的无名法国画廊老板,他建议开车带他去附近的村庄观光,但他必须赶晚上9点的火车离开托斯卡纳。
首先不妨谈谈本片的焦点:男女主人公的关系。
电影以男人的新书发布会开场。
这场发布会上,女人姗姗来迟。
很明显她地位特殊,这一点从她所坐的第一排预留位就可以看出。
然而,她显然并未好好利用这一点——她一直在与邻座说话,几乎让观众尴尬。
在这一幕中,背景音是男人宣讲“仿品比原件更好”的艺术观(这正是我们迫切想知道的),但画面中女人却一直做不相干的事,吸引观众的共情,分散专注。
因此,尽管我们听不见女人的声音,却强化了这种尴尬的感觉。
或许,正像她的儿子后来嘲笑她的:她压根没有在听,只是对着台上的作家犯花痴。
这一印象在他们单独相处后得到了强化:她对作家有近乎仰慕的殷勤。
这一点透过她不熟练的英文口音放大了:她小心翼翼地表达着自己的崇拜和赞美,而男人则用优美的英文游刃有余地回应。
但随着他们在路上行驶,这段关系的另一面显现出来:她有时显得攻击性十足,而男人迫不得已只能用沉默或转移话题招架。
这一段路上行车指向阿巴斯的其他电影:汽车的内部空间、蜿蜒的道路这些意象在阿巴斯这里反复出现。
这里有一个精美的长镜头,镜头注视着车内的人物,而小镇的建筑则倒映在挡风玻璃上。
整个开车的过程中,镜头一直对准这对男女主人公,只是偶尔切开。
或许这一段本身就在暗示:路和人生有相似之处,电影中的这一天可能是更长的时间(比如说,15年)的缩影。
故事的转折发生在咖啡馆里,在男人走开的空档,咖啡馆老板娘为女人提供建议:她明显误把两人当成了夫妻,而男人和女人突然似乎就真的是夫妻了。
我不认为他们“突然决定”扮演夫妻:女人因为儿子发火,然后她指责男人不负责任、让她独自面对生活中的麻烦。
人们在情绪激动时往往不假思索地说出“真相”,女人这时候显然就是这么相信的:她相信男人是她不负责任的丈夫。
此时观众等待着男人的反应:他会怎么说?
面对这一通激烈的指责,他会矢口否认吗?
他会反过来回击女人的天真和自以为是吗?
不。
他接受了这个身份并将其内化了,他反抗——不过主要是忍耐着女人的指责。
在这部电影之后,他都一直跟随着女人的步伐,偶尔希望跟上她的想法。
女人似乎一直怀念着曾经有过的甜蜜时光,据此她不停地抱怨,抱怨男人无法满足她内心的期待。
而男人作为一个让妻子失望的丈夫——却发现自己不能回忆起任何过去的重要地点和时刻。
在我们几乎要认为这一切不过是女人一厢情愿的空想的时候,男人却给出了对自己丈夫身份的证明:他确证了自己两天刮一次胡子的细节,而这正是女人先前向咖啡店老板娘描述的自己丈夫的情况。
同时,他也与女人所抱怨的形象重叠了——一个只关注工作和自身的不合格丈夫。
从这个角度来关注两位主演们的表演会发现一些非常有趣的东西。
比诺什的表演完美地捕捉到了一个濒临更年期的女人脆弱的神经——前一刻是少女般的兴奋,后一刻又是苦涩的烦躁。
这一出色的表演也让她拿下了戛纳影后。
而西梅尔作为业余演员,同样很好地传达了米勒的虚荣心和自负,每当他的手指穿过头发的时候(我喜欢他的灰发在风中鸟羽一般轻盈的样子),他都能很好地传达出他的虚荣心和自负。
无论有意无意,他时不时的无趣木讷也恰恰展现了一个丈夫“缺席”太久后的情景。
第二个值得探索的地方是本部电影的绝对主题:摹仿与“原件”。
我不想在这里讨论“摹仿”主题的悠久脉络:从柏拉图、亚里士多德以降,途经奥尔巴赫,今天还有肯达尔·L·沃尔顿的论述(也是本文标题的来源),而只专注与阿巴斯向我们展现的。
在电影前半段,男女主人公关注的焦点主要在艺术上。
男人在自己的新书《合法副本》中坚称,摹仿品一样是原创、同原创一样好,而所有原创也一样是对真实的摹仿。
在观影过程中,观众们不断发现“摹仿”无处不在,而不仅仅在艺术世界之中。
如果你认为男女主角是陌生人,那么他们的关系就是对真实夫妻生活的摹仿;如果男女主角是一对危机中的夫妻,那么女人无疑在追求一种对旧日甜蜜关系的摹仿。
当我们陷入爱河的时候,可能会把对方看作是光芒万丈的“原作”,而把自己看成是低人一等的复制品(就像开头女人所表现的那样)——但事实上,很可能我们自身才是原作,而对方只是我们所见所闻、所感所想的摹仿品。
甚至,电影是对真实的摹仿吗?
当观众们看电影的时候,他们在摹仿电影吗?
当比诺什所饰演的女人对着镜子化妆或是最后男人凝视镜子的时候,我们惊觉自己成为了电影中人物的镜子。
在这些时刻,摹仿的关系变得模糊不清——原先不可置疑的想法(电影是观众自身的一面镜子)也被推翻了。
作为一个影评人,我们同时也在探索实践着摹仿:我们摹仿其他影评人的语言来找到我们自己的语言;我们的作品努力摹仿电影带给我们触动的那个瞬间。
然后我们发现,一开始只有那个瞬间是被记住的(因为只有它是值得被记住的),后来我们记住的是我们所描绘的瞬间——是对那个原初顺间的摹仿。
结尾处,窗子像另一面银幕一样敞开,像是阿巴斯与坐在影院里观众的直接对话:你注视着,你注视你注视你注视着。
最后一个重要的问题关于真实:阿巴斯是如何让真实在电影的银幕上复现出来?
电影是真实的吗?
绝大部分时候,观众们走进电影院,是为了享受两个小时的扮假作真:我们想做我们不是的人(超级英雄),做我们做不到的事(拯救世界或者谈谈恋爱),成为我们没有机会成为的人(能够洞察社会的尖刻天才导演)。
但像我在开头说的,阿巴斯总是比其他人走得更远。
我在本文开头已经谈到,阿巴斯不直接给以答案,而邀请观众自己去思考、作出自己的诠释。
此外,最简单的一点是,在《合法副本》中阿巴斯没有加进任何背景音乐,而选择更真实的生活中的音效(钟声、婚礼乐曲)。
在视觉上,阿巴斯总是将“真正的生活”纳入镜头中。
比如在礼堂里,当男人被新婚夫妻邀请拍照后,镜头并没有走开。
另一个新娘坐到了原先男人坐的地方。
她看上去并不快乐:站在她身边的男人是她的丈夫吗?
她为什么不愿意却又还是嫁给了他?
我们无从得知,正如我们不可能知道生活中的全部真相。
阿巴斯并不着急把镜头移开或是做出某种精巧的转场,他的镜头平等地对准每一个人,因为这正是蕴含真实的地方。
在一次访谈中,阿巴斯这样谈到生活、摹仿与真实。
他(睿智地)指出,我们大部分人都不具备欣赏原作的能力。
当我们爱上一样东西的时候,我们会在它的真实价值后面加上无数个零,直到我们自己都难以承受这重负。
在那之后,我们又把自己加上的零再消除掉。
只有这个过程完成后,我们才能真正看见真实。
但绝大多数时候,我们都不能看到真实。
阿巴斯说,我们必须懂得,摹仿的就和真的一样好:在我们触手可及的范围内,摹仿取代了真实的地位,成为了真实。
《合法副本》是否向观众提供了太多问题,却回答了太少?
我,以及观众们有没有可能穷尽阿巴斯所获得的,或者至少是他展现出的真实?
至少有一点我们可以确切地知道:真实是难的。
一部看似莫名其妙,实则很深刻的电影。
在看过《樱桃的滋味:阿巴斯谈电影》之后,更好地理解了阿巴斯对于电影的理念,关于主题上真实与虚构的探讨,关于形式上留白与想象的探索。
其实只需要明白以上两点,就能明白阿巴斯的电影了。
本片讲述的是,一位英国作家在意大利邂逅一位法国古董商女子的故事,片子围绕着艺术品原作与复制品、艺术与生活、女性与男性思维差异、真实与虚幻等方向,进行了叙述与探讨。
主要通过人物对话来推动剧情,节奏缓慢,对于部分观众来说算是有观影门槛,但是片中二人的对话还是很有趣的,能看见女性与男性在思维层面的差异,有分歧也有相似点,有争执也有细腻的情感表达,能引发观众的深思。
看似对话密集,其实处理得很克制,留白部分增加了观众的参与感。
在技法上,除了人物身份上的“真假夫妻”,还有大量在摄影、道具上的虚实对比,比如玻璃、镜子的应用,为本片增添了不少色彩。
喜欢故事最后的结局,留给了观众很多想象又贴近现实。
感动不起来 只觉得悲伤
真和假只是个定义,看的是你的态度。
看得字幕版本太差了,大段大段的漏译,云里雾里的,使这片给我留下的观感只有聒噪冗长的台词了。
演得真好
??????另外表演很尬,并不觉得很好 @ SZBC 阿巴斯展 221208
一度喜欢过的朱丽娅比诺什,但看得人昏昏欲睡,只看了三分之一就看不下去了
要是在放《唐山大地震》的影院里也放几个摄像头,记录各种人大哭的镜头,然后做成一部影片也会很震撼的。观影地址:http://v.youku.com/v_show/id_XMTQzMjIxNTk2.html
唉,反正我也没喜欢过阿巴斯。反正我对这类电影一项忍受不了。想因为我给这么低分数骂人的请尽情骂吧!烦死我了简直...........忍到不能忍简直。
女人,捉摸不透而又令人著迷。永遠猜不透你的心,不論是我們剛剛認識,還是已經風雨同舟十五載。真喜歡這小情調~雖然結局是什麽意思呢= =?
CC #84. 不喜欢元电影,但喜欢坐在阿巴斯的车子里
@小西天。喜欢。所谓学术观点,不外看待世界的角度一种,于是争论总是各执一词,在没有落到经验层之前,毫无趣味和生气。直到咖啡馆两人投入一场中年伴侣的扮演游戏,“副本与原作是否具有同等价值”的问题落到亲密关系彼此需要又难免互相折磨推离的一段具体情境中,才紧紧攫住观众。虽然是不常拍的中产情爱,阿巴斯处理这种题材功力丝毫不逊于侯麦,对白总能挖动幽深细微的情爱体验。但阿巴斯也不忘越过对两人本来婚姻经历的猜想回到副本原作,虚构与真实的本体论探讨。最经典的两个场景恰恰提示了这一点:女主窥镜的一幕留作了让人心疼的海报,男主窥镜的一幕留作了引人遐思的结尾。他们不止在凝视自己,也在凝视观众,努力分辨虚与实的边界究竟在哪里。
假如这个阿巴斯是个中国人,他用汉语怎么拍这个电影。或者我是一个母语是英语或者法语的人,怎么看他弄的这个电影。我遗憾的是因为翻译的问题,语言上面的阻隔,给这个电影的观看造成了这么大的阻碍,我完全无法获得一点观看快感,也无法契合人物对话所表达的任何内容,没有哪怕半点共鸣,纯就是浪费时间。
靠,Juliette Binoche还能更charming一点么
虚构:在语言间自如穿梭。
in ten years
中年无趣
后面的剧情有点过于放飞了吧😓
戛纳影后比诺什在这部片子做作,刻薄,演技浮夸,竟然还放到海报上面,真是让人提不起兴趣
(2021.11.14)我愤怒于豆瓣的评论区,是如此千篇一律、人云亦云,还老是那几个人,半桶水晃荡……
阿巴斯是这些所谓大师里面比较水的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