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春天》在半年前的预告阶段就已牢牢吸引了我的关注。
按理说这几年有关陆港题材的电影,无论是产自香港还是大陆都有不少,但在观念上总是老调重弹,表达的内涵都不免架在政治上的高度,看久了觉得腻烦。
《过春天》独特的地方在于,它试图细致地讲叙一个深圳居住香港读书的少女,每日往返深港并顺便“走水”的故事。
“走水”略带冒险刺激的类型元素,少女自带的青春气息消解了陆港题材严肃的政治氛围,而她复杂的身份又似乎蕴藏着有关“深圳-香港”之间更细微的解读空间。
无论如何,这个每日穿梭于两地的少女的身影,勾起了我私人经历中的某种精神共鸣,令我陷入回忆。
作为打小在深圳长大的“原住民”,小时候“过香港”的主要目的其实和大部分水客也差不多,就是为了买到便宜的鞋子和游戏机。
因为是学生党没几个钱,所以当时人民币-港币的汇率差价还是相当吸引我们趋之若鹜的,加之遍地开花的“七仔”、“鱼蛋档”、“茶餐厅”、“奢侈品店”和报摊上的“《龙虎豹》”,让我们第一次产生了对“物质”的美好向往,因此我们当时也把“过香港”叫做“去呼吸资本主义罪恶的空气”。
香港和深圳特殊的地缘关系最有趣的地方其实一直都不是物理空间上的区隔,而是在于两个地界同属一国相隔“一条河”却营生出截然不同的政治、经济和文化。
某种程度上,它相比我们惯常说词中的“陆港关系”、“大陆-香港”更聚焦,它把握住了“陆港”词语下更细微的地域语境——“深港”,也意味着影片能更准确地展示“深港”生态下的个人情感状态,而不再是往常提到陆港题材就容易夸夸其谈的政治解读和官方辞令。
不过,以上近似百度百科式的描述,还不足以理清“深港”之间暧昧难明的关系,于是乎它选择再聚焦,把焦点放在一群每日要穿梭深圳与香港的特殊群体身上——跨境学童。
第一次注意到“跨境学童”这个非常奇特的群体还是在高二(大概也是16岁)。
因为香港学校是不放国庆假期的,所以在这段特别的时间差,我才能“享受”到“看其他学生放学”的奇观。
如果你是一个外地人,那么第一次看到一群学生仔每到夜晚放学,就要匆匆从香港坐巴士转港铁,再步行穿过香港、大陆两道关检,最后赶上深圳地铁班车回家,一定会像我一样惊奇,因为这三道麻烦的周转,在交通便利的今天,实在太像我们幼时听父母讲述他们求学要从村里徒步几个小时才能到学校的遥远故事了。
彼时受高中封闭式氛围压抑的我,满是对人际关系和家庭关系的困惑,很自然就能代入设想这群“跨境学童”们的心理状态。
试想一个正值青春期的学生早早就要经受每日长时间的通勤疲劳,一个人戴着耳机背着书包在夜色迷蒙中孤身穿行于两团窜流不急的人群中,回家还要解决繁重的作业。
北上广深四大一线城市中,唯独深圳属于没有明显强势文化的移民城市,你可以在这里听到来自五湖四海的乡音,也可以看到不同肤色的种群,你会听到那句著名的宣传语“来了就是深圳人”,一切似乎很包容。
然而本土文化淡薄,也意味着深圳人只能通过不断溯源、强调自己古迹的物理空间,宣传突飞猛进的经济增长,才能依稀环抱住自己脆弱的“根”。
大多数深二代(90后),就像身处历史断层中的幽灵——既不在历史当中,也不在发展历史。
所以《过春天》里佩佩是香港人吗?
看起来并不是。
那么她就是深圳人了吗?
似乎也要打上问号。
在我看来,正是这种深层的身份缺失,才构成了她强烈需要寻求归属感的原在动力,同时这种身份缺失,又与传统语境下“大陆-香港”的身份认同不一样,它去政治化,更强调人在现代生活中存在主义上的意义,也象征了一种处于永恒迷失中的孤独。
“跨境学童”的身份逼迫着她只得不断穿梭于对她来说皆是“陌生”的两个地界,刘子佩,及其代表的这群深二代年轻孩子们,看似在两个环境中来回,但似乎更像是不停歇在悬崖两头之间的吊桥上游荡,居无定所。
在《过春天》中,佩佩在深圳的妈妈是个作风轻浮的小三,在香港的爸爸是个重组家庭的货运工人,这两重设定更是两个精神“空壳”的隐喻。
深圳-香港两头在观念中被概念成宿舍-教学楼的两点一线,深圳作为“家”仅提供住所的实用意义,“空壳”的本质注定了在此将难以感受到亲情。
香港作为“学校”提供的是另一重单纯空间意义,想想咱们大学毕业就再未见过的同学们吧,人际关系在物理距离面前脆弱不堪。
在远方的朋友又何以给予我们慰藉?
正如我们怀念母校并非对学校“空间”的习惯,而是对在母校期间的“人和事与旧时光”的想念。
空间无情感的注入只是建筑“空壳”。
无意义扎根的“家园”,意味着佩佩只得自己重建“意义”,这才有了给“走水”赋予“过春天”如此诗意的说法。
佩佩的“跨境学童”兼“走水客”的身份使她的存在意义在“过关检”中奇妙地生根发芽,尽管听起来多少有些怪异,但这是少有地将人物的基底架空悬置,并使其在不断来回行动中沉淀价值的剧作角度,也正是这种角度,才令《过春天》能在陆港题材厚重的意识形态枷锁中解脱,还原出现代年轻人青春中共有的精神孤独。
在《过春天》中,不乏我们在TVB剧集里常见的青年人炫富的浮夸元素:游艇派对、豪华别墅、高档跑车,但这些都很快被他们所厌弃,他们在一时热闹繁华的物质生活里看似获得了“享受人生”的虚幻体验,转眼又不得不重新投入平淡庸碌的真实生活:翘课、恋爱、打工、混混度日。
这是暗藏在故事中另一道青春的陷阱:对物质价值的迷信,从而忽略了对生命的真诚体悟。
这些浮华背后的暗淡时刻,是电视广告不会告诉年轻人们的真相。
我想这也是导演敏锐地选择深圳和香港这两座城市作为叙事环境的原因,两座高度现代化的大都会,同时也是两头物欲的巨兽,它们散播着“努力奋斗就能成功,消费享受才是人生”的价值观,然后又在无形中把贪念物质的年轻人吞噬,成为一座精神“空壳”。
影片后段,佩佩明明已存够“去日本”的花费,却仍不愿停止“走水”的行为。
她内心将“去日本”的目标退居其次,而占据她真实渴望的是对父母缺席与精神“空壳”的填补——来自异性阿豪的亲密和走水集团“小家庭”式的关注。
实质上,“走水”获得的金钱并不是目的,“走水”只是佩佩作为“跨境儿童”产生价值的手段。
当我们深入考察自己内心,才会发觉《过春天》在构建共同的精神孤独时所采用的轻盈姿态。
它并未像往常国产青春片中为营造过分的戏剧张力而追求极端、夸大、罕见的事件元素,那些拙劣的伎俩只会缩窄故事所能辐射出的共性,将观众看电影时产生共情的入口转入对稀罕示例的猎奇。
它所做的是设置两重无处可归的精神“空壳”,再替人物保有仅一种产生自我价值的方式,这是承接歌德《少年维特之烦恼》的另一条有关青春的叙事路线——充满迷惘和疼痛的成长故事。
换句话说,在我们这代人的青春中,可能没有过像“走水”这般犯罪惊险的经历,但一定曾在某个阶段感受到过炽烈奔腾的生命热情和智识尚未成熟所带来的强烈迷茫,与错误尝试后的疼痛悔过。
这些情绪在精神“空壳”中蒸腾,无依无靠,成为一种现代性孤独的印记,我们都成为了精神上的吉普赛民族。
回到电影,影片对环境质感的营造还是落入挪用概念、符号、标签的窠臼,捕捉香港独特空间环境的方式过于单薄局部,老用拥乱吵杂的外来人员形象来展现深圳的鱼龙混杂也稍显刻板,没能给观众带来更具体崭新的环境体验,这是影片令人遗憾的地方。
不过这些也是一家之言,具体香港、深圳的城市魅力还请各位有机会前来旅行体验吧。
值得一提的是导演对“粤语”台词的把握相当得棒。
中间有一段在水客基地因让佩佩走私枪械而引发的两男拿枪互怼的口角,正处于“翻脸-不翻脸”之间绷紧对峙又微妙平衡的氛围中,这不仅是源于情节设置的人物张力,也得益于“粤语”语境下独特的“吊儿郎当”(不好形容,需要自己体会…)语调。
另外,影片原声中鼓点极富跃动张力的电子乐,或许深受林强为《千禧曼波》的配乐影响。
人就是这么一种奇怪的生物,总向往着自己没有的东西。
小孩子盼望着快快长大的时候,成年人在回味无忧无虑的童年。
老人们感慨岁月无情青春不再,少年们渴望褪去青涩游向大海。
女主人公佩佩刚满16岁,这样的年纪,将熟未熟,踮起脚尖就能够到伊甸园树上的青苹果。
这样的年华,也正是春天走到尾声,阳光雨露滋润着,好风好水看了个够,荷尔蒙像急速生长的树苗噌噌往上蹿,渴望着盛夏的躁动和寒冬的冷酷,“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好作为成人的洗礼。
佩佩想看雪,说到底也是一样的心理,想亲眼看些没见过的事物,亲身感受些不一样的体验。
“过春天”除开走私过海关这一层行话的含义,一语双关的就是这另一层年少青春的悸动。
好的电影就像一枚杨桃,从不同角度去切,都能切出不同的形状。
《过春天》里的人物关系、心理状态、社会面貌、历史背景都被切过了,我只想从几个小细节来切一个小剖面,作为一点点补充。
细节一:佩佩跟Jo去游船河,其实是阿豪和同伴特别组织对男士收费的聚会,小女生是吸引他们的筹码。
细节二:佩佩晚上在饭店打工,到昏暗的后巷扔垃圾,被突然冒出的乞丐吓了一跳。
看惯港片港剧的都知道,后巷是犯罪的多发地,细节三:佩佩随阿豪去花姐的窝点,破旧的唐楼,逼仄的楼梯间,陌生带监控的房间。
同样的,这也是影视剧中常展现的三教九流集合之地,甚至罪犯的藏身之处。
细节三:佩佩去华强北修手机,跟着陌生人指示到更隐蔽的楼上去,身边围着一大堆语言不通虎视眈眈的男人。
细节四:佩佩因为修手机迟到,直接去了收货人水哥家里,当她毫无防备地走进去,水哥探出身子拉上大门,镜头就这么冷静地定定不动地持续了几秒,特写着关上的大门。
细节五:佩佩面对水哥端来的水果,毫不犹豫地吃了下去。
细节六:佩佩跟着阿豪多次独处,大半夜上过飞鹅山去过大海边,在逼仄的仓库里互掀衣裙绑手机。
每个少女的青春期都是一场盛大的冒险,是命中注定,却突如其来。
她看不到危机四伏,恶意随时可能不期而至,哪怕战战兢兢如临大敌,都未必换得全身而退,更遑论荷尔蒙萌发的幻想里,危险反而成了最大的诱惑,她们渴望着冲破鱼缸的束缚,去拥抱未知的大海。
然而少女们往往阅历有限,她们厌倦了乏味的安全感,祈盼危险带来的刺激感,却不知道危险分寸几何,她们用善意去度量外面的世界,却不知陌生的恶意可以如何狰狞。
《过春天》试图描摹一种更加立体的青春图景,“冒险”这一切面切出的,是跟《黑处有什么》遥相呼应的主题。
我们看着佩佩的青春如何跑过人生的十字路口,一次又一次浑然不知闯入险境,一次次为她提心吊胆,又一次次替她松一口气。
还好她没有碰上存心伤害她的人。
还好她没有泥足深陷而不能回头。
还好她的一切惊险都是有惊无险。
忘了是看谁说过的那句话,世界上最美好的成语就是“虚惊一场”。
佩佩是少女青春大冒险的幸存者,她本已走进社会新闻的一角,在法律和道德的边缘徘徊试探,花姐的耳光和阿豪的退缩抽醒了她,她不过是个不知深浅也不懂爱情的小丫头,还没学会游泳就想往大海深处迎接风浪。
她不知道暴风雨可以多狂,大海可以多深邃宽广,年少的友情多么珍贵难得,大人的世界多么复杂艰难。
她甚至不会知道,当她幸运地被当头棒喝所以及时抽身时,有些少女的人生已随着凋零的青春一起无疾而终。
戈达尔说:人越老就想得越深,水面上的东西我已经抓不住了。
所以,他应该是一条鱼,现实在水中的折射,对于鱼来说是常识,对于人来说则是扭曲。
这种虚妄造成了一种恐怖,若果它变为现实,却又常见而令人惯习。
新生儿浑身是血,与母亲以脐带相连,这是正常的,但是,如果一个人连着脐带,难道这不是个怪兽?
那我只能说,每个人,都是盆着脐带的怪兽。
作为生理意义上的脐带早已被割掉,但是,直到死亡,仍有一条又一条的脐带将每一个人拉引,可惜,没有谁能逃开此种关系,以及在另一端的母亲,于年轻人而言更是如此。
脐带
《过春天》的理解是需要门槛的,因为它实在是过于现实了,除了港铁车厢内的胡乱搭配的广播,其他都是现实的倒影,所以,如果不知道这里头的背景,确实是很难揣摩。
不过,我们仍然可以抽象地看。
有个假说,其言生命是从海洋中来的,具体到每一个人,他们是从母体内的海洋中来的,这条脐带是营养输送的必需,也是胎儿在世上的第一个社会关系,即他(她)和母亲的连结。
如上所述,对于戏中主角佩佩而言,她也有她的「脐带」,那就是那一条蜿蜒于新界的广九铁路,每一天她都要乘坐这条铁路来前往港九上学,这就是脱离母体的具体化,她的实际意义的生活,包括上学,户籍,朋友,她的父亲,都在香港,她和她的母亲其实只有一种名义上的关系。
但是,她仍然要回到深圳,她已经搭好的整个生活世界并不是她所寄居之地,在晚上,她要比脐带拉回母体,而在深圳,她不过是维持其生理需求罢了,所以,我们也能看到佩佩对母亲不瞅不睬,她的意识结构和她的身体——脐带,是完全不吻合的,因为她的生活场域不在深圳,她始终是一个外邦人。
家庭家庭仍然是一種普遍傳統。
黑社會稱兄道弟,走水貨的也一樣,這個其實是城邦的倫理的細化,其具體內容則是儒家倫理,拜關公就是灌輸忠勇意識,但是,這種靠利益來組建的「家族」,更加依賴的是尊卑等級——那就是話事人,他要拍版揸fit,其他兄弟要唯命是從。
佩佩第一次經歷這種完整的家庭結構影響,並沒能看到其深藏的險惡,而且,這裏的話事人是女性。
花姐給了佩佩一種家的溫暖,她能賺錢,也有地方可歸,她所處的空間多了一個母親,以及閨蜜的男朋友,阿豪。
這裡的家庭實際上是對於佩佩的心理缺失的增補,她下意識想擁抱家庭,正因如此,阿豪扮演的是一個類似於哥哥的親人角色。
明顯,阿豪是混亂的象徵,他一出場,戲劇的衝突立刻多了,這剛好是和佩佩相對。
佩佩話不多,也不怎麼提出自己的意見,而阿豪多次幫助佩佩,最後鋌而走險被花姐捉住,他的好鬥其實是佩佩的未完成的主體性。
因此,有些人說他們是曖昧甚至是愛情,這其實是立不住的。
佩佩是遊離於城邦的人,她其實沒有父親,父之名的作用在此是隱匿的,但是,她需要服從她的母親(即使她母親對她一無所知),而她的父親和城邦根本不接受她。
她爲了建構自我,更需要去創造另一個空間,這其實是逃跑。
她想和Jo去日本,她聽從阿豪的安排冒險,都是她的自我的呼喚。
然而,家長是不會讓自己的小孩亂走的,花姐亦然。
阿豪——事實上是佩佩的自我鏡像,他要挑戰秩序,正如每個年青人那樣,阿豪的勇氣是佩佩的潛意識所渴望的。
面對子女的叛逆,家庭空間中的權力主體——撕開含情脈脈的母親面具的律法父親,他要讓年輕人接受嚴厲管教。
放生
佩佩的两个自我是对立的,她一旦靠近阿豪(她的反抗意识),那么,她必然会远离Jo。
也就是说,她的这一次举动不仅仅是越狱,还是破坏,她会把过去所建立的友谊通通摧毁,这是像分娩一般的阵痛。
颇为人津津乐道的一段「情欲戏」,朦胧而黯淡的红色背景像极了血,在这个逼仄的仓库里,就像胎儿逗留的胎盘,佩佩把手机绑在山上,也是把炸药绑在身上,这个爆炸首先是毁灭过去,然后是毁灭电影——她过关之后,整部电影立刻进入了尾声。
《过春天》的电影叙事和情感表达十分克制,你甚至感受不到冲突的张力,矛盾的酝酿和蔓延是潜在水底的。
作为青春片,它的叙事就是给年青人搭建舞台,这个舞台是如后生一样喜欢到处移动的,所以这两个女生要奔跑,要大叫,要放飞自我。
而一旦镜头开始慢下来,重建就开始了,新的人格将会在此诞生。
依我看来,整部电影只有一个主角,那就是佩佩。
作为一个主角,佩佩并没有多少台词,因为她不需要说话,试问谁会在一个人独处的时候自言自语呢?
恰好相反,她所处空间不断地制造话语环境。
首先是家庭空间,花姐的团队是一个家庭般的存在,这里面有温暖,也有风险。
在家里面要听家长指挥,也不能另立山头。
到了家庭之外,便是属于城邦的,这种属于是一种字面上的规定,佩佩始终没有办法融入,不管穿上何种制服,她都必须要面对一个赤裸的自我——她是私生女,是夹在陆港之间的人,是被社会严格治理的未成年人。
这便是她的幸与不幸。
而她的两个人格则在逐步瓦解。
因为,她不需要别人来教导,这就是一些人所说的成熟。
她既不是Jo,也不是阿豪。
那么她是谁?
她在结尾给出了答案。
她把缸里的鲨鱼放走,这可能是电影里唯一的隐喻,但是,这个隐喻并不难懂,她就是鲨鱼,她放生了自己。
她把从未去过香港的妈妈带上了飞鹅山——阿豪曾带她上来的地方。
这一行为是佩佩对她的两重身份的超越:她反抗花姐给她的紧箍咒,她不需要其他人的协助,恰好反过来,带着她的母亲上山,她不再是母体中的婴儿,她不再受脐带限制。
弦外之音即便是没有接受任何神学教育的一般人,他们却会有自发的命定论倾向。
一个胎儿还没出生,大人就已经根据社会规范来给它作各种各样的猜测。
这种规范既有归属感,也有偏见。
佩佩的诞生明显是违背习俗的,一个妓女剩下来的私生子,而且还是单非仔——他们始终被打上内地的烙印,内地意味着什么,大家心知肚明。
然而,這種根深蒂固的祖宗之法和排外思想不是空穴來風。
香港人的身份建構恰好是「外來」的,首先是儒家的士大夫傳統帶來的安土重遷和家國觀念,其次是西洋文明。
這是一個沒有自己歷史的城市,對於其市民而言更顯現出其無根漂浮。
中國人的根在家鄉,但是,一羣由移民甚至是難民形成的地方,根在何處?
佩佩所處的困境比起本地人要更深刻而沉重得多,因爲她的家在深圳,人卻在香港,儘管她是香港居民,不過,她是私生子,這不符合重視家庭的道德,她沒有實際的家,也沒有「父親」。
個體公民是從家庭中培育而來的,但是她沒有親戚,沒有任何的和家庭倫理(也是接受社會倫理的入場券)關聯。
她無法和普遍意義上的香港人「埋堆」。
所以,她只好賺錢,有了錢,就能有現實中的根——買樓、結婚、生仔,這是英國人教落的。
由此我们便可以看到这种冲突的根源,这是从娘胎里就有的。
大陆的母体给予香港整个社会文化根基和营养,但是这种长时间的割裂,全球化浪潮彻底把香港洗刷成「类型城市」,这些城市是毫无历史的,他不过是世界上其他城市的复制品,千篇一律,没有特色,随意一个城市都能将其替换;它对于其居民而言太小,根本无法让在世者居住和分享。
所以,我在去年就在关注这部片子,除了尽皆过火的无厘头港片,仍然需要另一个超越性的观点来看待香港,准确来说,是透视这个城邦的肌理。
包括深受传统宗族影响的家庭空间,还有被遮蔽的本土文化,以及与大陆的千丝万缕的联系,最要紧的,则是找到各种社会矛盾的突破口。
讨论这些的最适合载体,莫过于一个横跨两地的学生。
她从内地的母体降临,然后又接受香港的母体的培养,但是,她并没有自己的空间,她既不受家庭空间束缚,也不受城邦空间认可。
她拥有另一层意义上的自由——这种自由是空无一物的,正是这种虚无才迫使她寻找,亦只有年青人才能有如此的毅力和精力去寻找个中意义。
反过来看,戏中对于成人的塑造是成功的,成人只能安守己分,他们失去躁动的青春之后,只剩下无奈和妥协。
我曾經開玩笑地說,青春片和公路片合在一起,根據我國國情就變成了鐵路片。
那麼,在鐵路中,我們能聽見什麼?
有人說片中的港鐵廣播亂搭,這有意無意的神來之筆,恰好證明了一種可能性——上水可以去到黃埔,屯門亦可以去到調景嶺。
未來的軌道應該是不循規蹈矩的跨線車,尾站應該灑滿早上八九點鐘的太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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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影片《我心雀跃》《黑处有什么》以及今天我们要聊的《过春天》,刚好代表了青春片的三种路线。
《我心雀跃》讲的是显微镜下的青春。
它通过一个暗恋老师的故事,将少女日渐成熟的身体和心理同时置于显微镜下细细观摩,以此来呈现一个不够丰满却足够细腻的青春切面。
《黑处有什么》是顾左右而言他的青春。
它表面讲青春,实际是透过少女懵懂的眼睛去窥探成人世界,并在目光的落差里去呈现一个性压抑的时代和扭曲的社会百态。
与这两部电影相比,《过春天》走的路要更为险峻。
一方面,它并不贪念于青春之外的事情。
尽管影片涉及单非仔、水客、陆港关系等社会议题,但它们只是少女成长的背景,并不是叙事重心。
另一方面,它也并不满足于呈现青春的某个切面,而是想面面俱到,把一个立体的青春搬上荧幕。
这样做当然难度很大。
若是一笔一画的勾勒,怕是三天三夜也讲不完。
好在导演白雪足够聪明,她把女主角佩佩放置在了多重的三角关系里,包括陆港身份的焦虑、父爱母爱的纠葛、友情爱情的两难、道德善恶的纠结等,在每个三角关系里,佩佩都像一个游移的点,被不断左右拉扯。
而所有关系组合在一起,又彼此牵连,互相影响。
远距离看的话,这个结构就像一个多棱镜,每一面都有自己的故事,合起来又是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
放置在阳光下,它们会共同反射出一束奇异的光,既耀眼又难掩灰斑,时而明黄,时而血红。
仿佛在说,青春就是这么一个复杂的存在,由太多暧昧不清的元素构成。
少女佩佩就掉进了这样的青春里,她必须自己摸索着闯过去,才能迎来真正的春天。
2如果单看《过春天》的故事,有点像《撒玛利亚女孩》的前半部分,都讲了两个少女相约去旅行,为了赚钱,一个少女不惜犯罪的故事。
只不过《撒玛利亚女孩》里的洁蓉为筹钱出卖身体,做了援交女;而《过春天》的佩佩成了一名水客,每天从香港偷带手机去深圳贩卖。
《过春天》也并不像《撒玛利亚女孩》那样有意制造惨烈,尽管佩佩做的事足够惊险,还在过程里和闺蜜的男友擦出了火花,但正当一切将要失控的时候,警察的突然闯入令这场冒险之旅戛然而止。
不得不说,这个结束有点突然,但也刚刚好。
它让我们有足够的时间去审视整个失控的过程,又不必过分担心或承担失控的后果。
于是一个更重要的问题浮现出来:佩佩为什么会过上这样的青春?
或者问得更具体一点,她为什么要做水客?
这个问题看似简单,其实很复杂。
表面看,佩佩是为了早点赚够旅行的钱才去做水客的。
这是一个单纯基于友情的选择。
但仅仅是这样吗?
显然不是。
故事往后发展,我们看到至少还有两股力量在牵引着佩佩越陷越深。
一股力量来自阿豪,一股力量来自花姐。
佩佩对阿豪的感情是很复杂的,不能简单用“爱情”来概括。
那么还有什么呢?
有崇拜,一个小妹妹对于“大哥哥”的崇拜。
有惺惺相惜,因为他们两个人都是某种程度的社会边缘人。
佩佩流离于香港与深圳之间,阿豪挣扎在香港社会底层,使得他们比阿Jo更能体会彼此的心境。
此外还有一种共同冒险的隐秘快感。
这场冒险混合着做水客的提心吊胆与“偷情”的禁忌,两者相辅相成,共同成为这段爱情的助燃剂。
其实想一想,青春时候的爱情都是如此。
无论它怎样发生,总会带着某种“偷尝禁果”的刺激感。
而这场爱情的高潮,也必将是一场更大胆的冒险。
阿豪和佩佩决定背叛花姐的水客组织,自己单干。
行动的那晚,灯光摇曳,两个人在忽明忽暗的房间里,互缠胶带。
由于胶带的阻隔,并没有实际的肌肤之亲,但是每次呼吸又分明都是情欲。
可惜最终行动败露,佩佩身上的胶带被一层层狠狠地撕下。
如果说前者是一场“色而不淫”的情欲戏的话,那么后者则无疑是一场赤裸裸的“强暴戏”。
在阿豪心疼又闪躲的眼神里,佩佩似乎还读懂了这场爱情的弦外之音,并体悟到世界的复杂。
引佩佩越陷越深的另一股力量,来自花姐——香港水客组织的头目。
花姐一看就是个老炮儿,染着一头紫发,成天叼着烟,说什么都是满不在乎的态度。
看见花姐抽烟打麻将的样子,有那么一瞬,佩佩或许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母亲阿兰也爱打麻将,时常和姐妹聚在一起,对佩佩鲜有关怀。
而在花姐那里,佩佩却获得了前所未有的肯定。
尽管被肯定的事情并不光彩,但对于佩佩来说,“肯定”本身才是最稀缺的情感。
佩佩做水客的很大动力,就是为了继续得到这样的肯定。
这当然是由母爱缺失导致的一种变相寻求满足。
另一面,佩佩的父亲是已婚的香港人,有自己的家庭,尽管他比母亲可能更“称职”,却无法时时陪在佩佩身边。
这一层的缺失,或多或少是由“水哥”来填补的。
花姐和水哥,恰好是水客带货的源头和下游,对于佩佩来说,又是父亲母亲的某种投射,同时也象征着“继续”和“罢手”的两头。
在花姐不断用“肯定”绑架佩佩的同时,水哥也在不断告诫她,“干完这一票,就收手吧。
”最终一切在花姐的一记耳光中结束。
那一刻佩佩才恍然醒悟,一切的情感替代都只是泡影。
由此我们大致明白了佩佩做水客的动力,是由闺蜜的约定、爱情的吸引、母爱的补偿共同来牵引的。
那么这就完了吗?
当然不是。
还有一层更深的原因,被我们遗漏了。
这层原因与他人无关,来自佩佩自身的身份焦虑。
佩佩是个典型的单非仔,父亲是香港人,母亲是深圳人。
她随母亲住在深圳,每天又要跑去香港上学。
对于两地奔波的她来说,香港就像个游乐园,深圳则像个超大的旅店。
两座城市只提供给她玩乐和睡眠的场所,却从不提供心灵的归宿。
于是她只得一次次冲进高铁的车厢,一次次上路,像是一个被两座城市推来推去的过客。
代入这样的心境,我们再来看做水客这件事,是不是更有意思了?
没错,对于佩佩来说,香港和深圳都不是归属,那么唯一属于她的生存空间,或许就是两点之间的那段路途。
最终,也正是在这段路途上,她找到了自己存在的价值。
尽管做水客是违法的,但她甘愿冒这个险。
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在心里说服自己:虽然我在两座城市之间颠沛流离,可你看,它并不是毫无意义的,甚至在做水客这件事上,它还成了一种天然的优势。
这个隐秘的心理动机,或许才是佩佩做水客最核心的诉求。
它超越赚钱,甚至超越友情、爱情、亲情,它也让佩佩为自己悬而未决的身份找到了一个陡峭却又逻辑自恰的落脚点。
3最后我们要聊聊,在展现了这样一个复杂而隐秘的青春之后,影片的态度究竟是什么。
通过上面的讲述,我们看到了佩佩的所有挣扎,在香港与深圳之间、父爱与母爱之间、友情与爱情之间、甚至善与恶之间,她来回游移,探寻着人世的边界。
这些边界就像一道道无形的墙壁,共同构成了一个透明的容器。
这个透明容器像什么?
鱼缸。
没错。
如果说《过春天》在摄影和剧作上有统一的母题,那无疑是“鱼缸”。
它甚至直接出现在了影片中,在阿Jo姑姑的豪宅里,佩佩见到了鱼缸里的鲨鱼,那一刻,镜头透过鱼缸拍摄,使得佩佩和鲨鱼形成了直观的对位。
不仅如此,影片还有大量镜头是透过玻璃拍摄佩佩的。
比如聚会上,佩佩站在玻璃后面看着狂欢的人群;在阿豪的车上,镜头穿过车窗凝视佩佩的侧脸;还有佩佩和父亲的隔窗相望;以及大量高铁车厢内的镜头,佩佩倚窗而站,沉默不语……这些镜头都在反复强调着佩佩“被困住”以及“被观赏”的处境。
甚至,如果你把屏幕视作一个更大的鱼缸的话,那么我们每个人都是站在鱼缸外的观赏者。
《过春天》想要呈现的青春,就是某种鱼缸内的生存。
你可以很消极地把它理解为一种“囚禁”,一种对于放肆青春的禁锢。
但换个角度,你也可以把它当作一场练习——像是一条小鱼被放生之前,所要经历的练习。
它并不是痛苦的,而是要让你认清,这个世界没有绝对自由的大海,我们都生在某种无形的规则之中,而青春就是个试炼场,让你可以张扬肆意的徘徊,碰壁,甚至头破血流,最终认清这个世界的边界。
那边界就包括:你是谁,你需要什么,爱情、友情、亲情到底是什么,以及善良和道德的意义。
正如影片开始的聚会上,佩佩硬着头皮冲进大海,那时的她还不会游泳,险些溺死。
而影片最后,在经历了这段青春的冒险之旅后,她终于可以把那条鱼放生,同时也意味着将自己放生。
往后不再有鱼缸的保护了,自然也不会再有那么坚硬的束缚。
这场关于成长的体认,势必是残忍的,也定会伴随着失望和释然。
一切就像影片结尾,在所有的挣扎都随着警察的闯入而破碎之后,老天依然可能让香港下一场雪,来满足这个少女卑微的生日愿望。
这所有的所有加起来,就是生活,是未来的日子。
再次站在飞鹅山的山顶,母亲看向远方说,“哦,这就是香港啊。
”而佩佩看到的,远远不止于此,那是对于整个青春的回望。
在经历了这一切之后,她也终于有惊无险地到达春天。
看完《过春天》心情很复杂,当然第一感觉还是对导演拍第一部电影,就能拍的如此精彩表示感叹。
我是一个很喜欢看文艺影片的人,看完这部电影,我觉得它值得看。
那个假装很英勇的女孩整部电影我最感兴趣的还是佩佩,我觉得让她变得惶惑的,是他爸爸作为香港人妈妈身在大陆的单非家庭背景,还有她每天白天在香港上学晚上则要回到深圳的家的生活。
一个女生在成长过程中,没有得到足够的爱和保护,她就会变得既懦弱又勇敢。
佩佩也是如此,她懦弱的表现在于,她少有朋友,不管做什么冒险刺激好玩的事情都是跟在唯一的好友Jo身后。
当好友Jo可以在轮船派对上放纵开怀吃喝玩乐的时候,她表现出的是无所适从。
她融入不了那样的环境,也不会变成Jo那么放纵的女孩,她惶惑的同时,有些羡慕Jo,羡慕她看起来的张扬明媚自由大胆。
她从骨子里就不是一个健康的女孩,她的身体里住着沉重的灵魂,注定她不会拥有一个简单轻盈的青春。
可是她害怕落单,害怕被抛弃,害怕被忽视,所以她努力去适应本不适合她的场合,扮演她也并不很感兴趣的角色。
所以为此,有些时候她是勇敢的,那种勇敢,我觉得是一种孤勇。
比如影片中有一次她带手机出海关,手机不小心摔坏了,她一个人拿着手机去手机城修理的时候,一大群看起来不安分的男生围着她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看到这里的时候我都为她捏把汗。
那个时候特别担心她会有什么不测,毕竟她还是一个手无寸铁的高中生。
如果是正常的女生,可能一看到那样陌生的环境就会立刻逃走,先保证自己的安全要紧。
可是佩佩她只想修好那部坏掉的手机,虎穴狼窝她都不怕。
比起她自己的安危,她更惧怕自己刚刚在阿豪、花姐那里建立起来的信任轰塌。
她需要被认可,被赞扬,因为她缺乏。
这些让她本能地变成了一个以身涉嫌而不知的女孩。
家庭破裂是父母的错吗?
有很多在单亲家里庭成长的小孩,成长过程中都过的很不好。
一些小孩误入歧途,一些孩子即便后来出人头地,也比其他孩子要经历更多挫折和不幸,才能浴火重生。
小的时候,我们作为孩子可能会恨父母,为什么他们会分开?
为什么他们穷困潦倒?
为什么不爱我们?
为什么那么自私和冷漠?
佩佩也是一样。
影片里她很厌恶她的妈妈,每天在家里打麻将寻欢作乐,不关心她的学习成绩,也不关心她的生活和精神世界,两个人虽然每天在一个房间里生活,却比任何人都要陌生。
所以,没有安全感的佩佩选择依赖他人。
一个是她的好友Jo,也许Jo不是非去日本看雪不可,只是佩佩为了抓住生命仅有的那么几个重要的人,用力过猛。
谁会为了和朋友一起去日本旅行,不惜犯法冒险走私货物呢?
正常女孩应该很少会做,可是佩佩她会。
因为她需要陪伴,需要朋友,而她父母又无法帮助她,她只能想尽一切办法留住她这个珍贵的朋友。
她还想去依赖的人是她的爸爸。
在她心里她觉得爸爸是比妈妈要疼爱她的人,可是她的爸爸已经不再属于她一个人,她在她爸爸那里得不到足够的温暖,她只能逼迫自己脱离爸爸,独自成长。
本来她不该对Jo的男友阿豪动什么心思,毕竟相比阿豪来说,Jo在她的心中的位置更重要。
可是我觉得她羡慕Jo和阿豪那种自由恋爱的感觉,她想要拥有,可是她没有勇气,甚至觉得自己没有资格拥有。
天公弄人,无意间将她和阿豪因为走货绑在了一起。
本来她生活圈里接触的人就不多,在花姐众多走货的兄弟里,她唯一能够从中找到亲切感和安全感的肯定是阿豪。
之前虽然他们俩之间没有什么接触,但毕竟是她见过很多次的人。
她在心理上是依赖阿豪的,起码在花姐那群人当中。
恰巧阿豪也不是一个完全泯灭良知的小混混,佩佩身上的那股阴郁又坚强的韧劲儿吸引了他。
两个本来就无依无靠的人,在一个陌生的混杂的环境里,肯定会越靠越近。
后来Jo发现佩佩和阿豪一起去过山顶,和佩佩绝交,佩佩失去了Jo,失去了去日本的意义,失去走货的动力,失去了阿豪,她在心里会恨父母吗?
如果她父母没有分开,家庭完好无埙,她至于走到今天这一步吗?
可是,长大以后我才明白,有时候父母为了他们自己的生活,也拼尽了全力。
一如佩佩的妈妈,她看似每天寻欢作乐无所事事,其实她还是个女人,想找个依靠,想为女儿博一个好前程,最后却被负心男骗钱。
一如佩佩的爸爸,想给女儿更多的爱,却为了给新家庭买房子榨干了自己,没有一丝多余的力气留给佩佩。
此生他们也是第一次为人,为妻为丈夫,为父母,即便他们活得不尽人意,没有尽到作为父母的责任,可是他们也用尽力气去过这一生,作为孩子,我们还要怨怼他们吗?
未来我们为人妻为人夫为父母的时候,又能确定我们会做的很好吗?
长大以后,我们才发现,永远这个词并不存在;长大以后,我们才发现,爱情这件事不只有爱或不爱这两面;也是长大后,我们才发现,什么是不易的婚姻;也是长大后,我们才明白,想过好这一生,多么艰难。
有什么不可原谅的人或事吗?
我想在这艰难的一生中,是没有的。
我们愿意在生命的长河里原谅他人,我们最不能原谅的人,只是无能的自己。
最亲密的人捅你的刀子最深佩佩和Jo因为阿豪在学校食堂撕破脸大吵大闹的时候,Jo情绪激动之下骂佩佩的妈妈是“鸡”,在此之前佩佩为了让Jo相信她,还想跟她解释,为自己辩解,可是当Jo说她妈妈是“鸡”的时候,她立刻和Jo撕打起来。
都说骂人不能骂到痛处。
佩佩的妈妈就是她心中的痛处。
Jo戳到了她的痛点,她就无法继续忍受Jo的言语中伤,和她厮打起来。
看到她俩互相伤害的场面,我想到了这句话,“最亲密的人捅你的刀子最深”,因为只有她知道你的弱点,你内心最疼的地方,一旦你们翻了脸,她会将你最疼的地方戳的稀巴烂。
一个陌生人走在路上,和你发生了口角,最多是纯发泄的骂你两句,即便是大打出手,也只是皮外伤。
可是一个曾经要好的亲密朋友,如果和你翻了脸,她就成了最危险的“敌人”,可能她只需一招便可将你打倒在地,让你溃不成军。
也许我们走了一些错路,可幸好后来我们还是变成了自己喜欢的样子像佩佩这样的女孩,生活也好,成长也好,恋爱也好,不可能是一帆风顺。
有时候世界的确残忍,你本就比她人得到的爱要少,可是世界却对你说,如果你想同那些人一样幸福,你就要付出比他们十倍百倍的艰辛。
而佩佩这样的女孩,却又是最向往幸福生活的那种人。
为了阳光能够洒进阴暗的世界里,为了有一天能够坦然地走在大街上,为了有一天和父母微笑言和,为了有一天能够岁月静好的站在爱的人身边,佩佩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影片的最后,佩佩带着之前一直很厌恶的妈妈一起去了阿豪曾带她去过的山顶。
妈妈穿着高跟鞋陪她艰难的爬上山顶,那一刻她也是个好妈妈。
在山顶的时候,一直不下雪的香港下起了雪,是的,也许这只是人为的幻想和奇迹,可人生不就是如此吗,我们只要还想快乐,就必须在生活的泥沼里期待奇迹。
在成长的过程也许我们走了一些弯路,犯过一些傻,可并不妨碍后来的我们,依然想成为更好的人。
最幸福的事,莫过于,很多年后我们变成了自己喜欢的样子。
佩佩会,我会,相信你也会。
影评第二条说那是青春片中最高级的情欲戏。
青春片?
实在不敢和市场主流的青春片相提并论,再说有多少人的青春每天沿走在犯罪的边缘。
情欲戏?
他们俩真的很喜欢对方,二刷后发现了一些之前没注意到的小细节,感情线真的埋的很细啊。
飞蛾山上阿豪对着流星(飞机)许愿,佩佩说“你不是只相信自己吗?
”
这句话是很早之前阿豪自己说的。
在Jo姑妈家里,Jo说姑妈听说养鲨鱼能开运,阿豪听了表示如果是真的他就买十条鲨鱼,但他不信这个,他只相信自己。
那时候阿豪和jo在厨房里,佩佩离他们有十几米的距离,但她其实有在听阿豪的一言一语。
阿豪对佩佩,也是和鲨鱼有关。
绑手机那段,阿豪撩起衣服后能看到肚子的右边纹了一条鲨鱼,那条鲨鱼的纹样就是佩佩送的手机壳上的鲨鱼图案。
那时候佩佩看到纹身后还说“你很喜欢鲨鱼啊。
”不是啊,佩佩,阿豪很喜欢的是你呀。
他们如此小心翼翼,没有让观众、让任何人抓到把柄。
最后佩佩连鱼缸里的鲨鱼也都放走了,不管是手机壳画上的还是阿豪身上纹的,不给自己留一点念想。
所以我眼里剩下的只有高级了,不光是那场戏,整部影片都很高级呀。
三个定格画面以及配乐:No.1佩佩被四眼仔硬塞了手机,也就是佩佩开启走私生涯的契机。
表情:不知所措No.2佩佩第一次成功带货过春天,初尝刺激后的兴奋。
表情:开心得意(资源中这个定格及背景音乐均被剪,此处为前几秒的画面)No.3佩佩被要求走私枪支,以上厕所为借口看到被打了的龙哥,也就是之前提到过的连人带货被海关扣了的那个。
表情:害怕怀疑三个定格画面,三个转折点,实时记录佩佩的心境转变。
除了感情线和过春天这两天主线,还有许多副线值得琢磨。
比如佩佩和父亲相隔玻璃的两场戏,玻璃内他们在吃饭,玻璃外他们都背过身去,玻璃内的他们看着玻璃外的他们,沉默着转移了视线。
比如佩佩和妈妈互相抱住的两场戏,佩佩抚慰着妈妈的疲惫,妈妈护住了佩佩的安全。
最后的最后谁都离开了,只剩下彼此,登上那个可以俯瞰整个香港的飞蛾山,一起见证了那场百年一遇的雪。
还有Jo、花姐、七仔...几乎每个配角都有细节可以挖,有故事可以遐想。
另外不得不提的一个特别令我感慨的片段。
香港的性教育课,讲台上的老师介绍着避孕套的用法,讲台下的同学们嬉笑拍打着用避孕套吹成的气球,“砰”的一声,不知是哪位调皮的学生,太过用力以致于气球炸裂在了教室上空。
老师没有责备,而是顺势点明了正确使用避孕套的重要性,同时感谢那个同学做了一个错误的示范。
不知有生之年能不能看到内地出现这样的场景。
《过春天》很好,演员也很好,难得的有小兽感觉的年轻人,似乎可以看到他们皮肤下血管的淡紫色。
不过,可能因为我的年龄的缘故,整个片子里,让我最关注的,却是倪虹洁。
20年前的婷美女郎,《武林外传》里的祝无双,《蓝色骨头》里的青春梦里人。
《武林外传》时代,她特别的拘谨、矜持,特别的素白,特别的……小家碧玉,和姚晨沙溢秀才都有点格格不入,有一种女学生感,就是我们在学校里,经常能遇到的,那种家教很严格,知道自己很好看,参加过合唱团和朗诵比赛,处处端着的女孩,可能内心也有一个呐喊的蒙克,但人们看到的只是一个冷香隔膜的薛宝钗。
《过春天》里,薛宝钗老了一点,被世事打磨过了,跟自己也较了很久的劲,内心的蒙克已经喊破了喉咙(也没有人来),虽然还是端着的,矜持的,闺秀范的,但已经有点鬼气了,像个华丽的,有点颓相的废墟。
怪女孩还是没有变坏,只是腐坏了。
不像妈,却已经成了妈许久,心里抱憾,还要学习做个妈,但又不敢真的成了妈,成了妈就等于认了。
那一口气是要吊住的。
她的那个形象,可以和掉绒的天鹅绒,一只歪倒的高跟鞋,残破的口红,气喘吁吁的肩带,不拉窗帘屋子里的麻将联系在一起。
我心目中,属于她的角色突然变多了,黑色电影里的蛇蝎女郎,张爱玲小说里的很多角色,亦舒小说里的很多角色,《胭脂》里的妈,《心扉的信》里的妈,《长恨歌》里的中年王琦瑶,《黑皮记事本》如果有中国版,她也可以演元子。
有的好是时间磨出来的,这种好里有时间的股份,特别经得起端详。
《过春天》是一部地质层次极丰富的作品。
据说拍摄前导演曾花费大量时间游走港深、撰写调研笔记,虽然采访时她仍谦称影片得益于影像实践的可贵机遇和超强的制作班底。
不过对影迷来说,使我们如教徒般诚挚感激的更在于:电影/影像自身道出了什么?
需要仔细倾听和辨别的是,哪一部分是属于导演和摄制团队的,哪一部分又是不可控地超出了影像的制作——即超出了语言、影像符号,超出了一切人为掌控的技术,却精准直逼我们存在的无意识领域的那个部分。
对《过春天》来说,正是在这个溢出的影像空间中,蕴藏着难以言说的迷人之处,这也是自电影诞生以来,人们始终如痴如醉地倾听/观看/应答影像之深沉邀约的真正原因。
从裂隙中绽出佩佩的双重处境,首先体现在地理及法理意义上被区隔开的空间:深圳和香港,二者被一道海关切割。
居住在深圳却在香港上学的佩佩每天都要经过这道关卡。
然而,正在这习以为常的空间裂隙中,一种差异的内在经验开始在佩佩身上盘踞、扎根和滋生:一方面,处境中的身体正热烈地向世界绽出;另一方面,身体又只能被动地、循环往复地抛入/扔出截然不同的城市空间。
与此同时,物理时间的切割也作为不可置疑的“标记”内嵌在年轻的身体上。
青春期少女佩佩刚过16岁,终于到了可以去餐厅兼职打工、独自旅行的年纪。
“法定年龄”是成人世界的邀请函,隆重地在生理和法理层面认证了个体生命。
然而,未被道出的一重真相是,对于这张“成人”标签底下的个体生命,没人能把握其真正“成熟”到了何种程度。
更普遍的情况是,那些 “成年”的个体,如影片中的佩佩,往往只怀揣着零星懵懂的世界意识,尚未形成更清晰的自我面目——在这个焦灼的十字路口(the crossing)上,一切仍处于无言的混沌,偶尔有灵光闪现,但又迅速被家庭、学校等日常琐事所遮蔽,再次陷入苦闷的沉寂。
16岁的生命就这样处于昏昏沉沉又亟待爆发的拂晓时刻,率先作出反应的是身体,它无言又事无巨细地承载着空间的强行宰割,并直观地体验为空间化的、处境中的身体:香港人来人往的十字路口、天桥、隧道、上上下下拥挤狭窄的街道,建筑空间沉默地律令着身体,直至适应它石屎丛林的节奏。
极具反差、饱和度、刺激性的都会视觉经验,同样深刻烙印在身体上,无形地重塑着现代城市-身体的感受方式。
闪烁变幻的霓虹灯、呼啸飞驰的车辆地铁、急速行进中的人流……香港的城市空间就这样直观显现为手持镜头下丰富活泼的运动-影像,伴随着如同心脏搏击般的电子乐节拍;空间化的视听经验无孔不入地渗透和冲击着佩佩年轻的心脏,也邀荧幕前的观众与之共振。
过了海关,深圳的城市影像瞬间趋于平静。
佩佩身体的位移,拽领着观众从先前剧烈震动的港地体验中撤返出来,在舒缓的钢琴乐和大量长镜头、静止镜头中,回归母亲所在的、近乎凝滞的空间。
此时,影像简洁干净,以呈现室内空间/佩佩家为主,色调也变得朴素柔和。
日常生活中的重复、迷茫、虚无一览无余,体现在佩佩母亲阿兰身上,平日不是和姐妹彻夜打麻将享乐,就是与男人纠缠——还无意中被翘课的佩佩和女友撞见。
至此,熟悉安宁的家庭空间也开始崩出无形的裂痕:佩佩的父亲是香港人,与佩佩母亲分开后重新建立了家庭。
在导演镜像处理后的画面中,透过玻璃是饭店内父亲的新家庭新气象,站在街上朝父亲望去的佩佩的身影同时映在玻璃上,二人看似近在咫尺,事实上却隔着无法跨越、无法沟通的裂痕/玻璃,彼此都难以朝对方更进一步。
佩佩的日常处境就这样一次次地被切割,打破了感知的连续性,与时间的尺度(16岁)和法的律令(法定年龄)一起渗入,阻断了佩佩本源性的生命时间,切断了自我体认的延续性。
一种深切的遗憾和哀悼,便成为某种否定性的力量内置在了佩佩的生命中。
然而,对佩佩来说,正是处境的缺口意外地开启了生命的深度体验,在被强行中断和制止的位置上,张开了欲望的真实切口。
从无到有,从断裂到生成,年轻的生命正在以一种更强势的意志和姿态回归,隐秘的生命经验正在发生。
越界激活心跳不同于女友Jo,佩佩的青春期充满了隐秘的危险。
Jo是土生土长的香港少女,她的青春期单纯明了,偶尔的烦恼也止于圣诞去日本该吃什么玩什么、阿豪对她是不是专一。
对于未来,只知道自己考不上大学会被安排去国外念书,因此也明白日后必然会和阿豪分手,甚至Jo自己也说不清到底算不算爱他。
同一时间,与Jo形影不离的佩佩,却在秘密地体验另一种人生。
第一次是佩佩被动接受的:Jo带她参加游艇派对,游戏中被要求跳水。
此前一直抽离地观察周围人事物的佩佩,短短思考了几秒就毅然将自己丢下了水(相反Jo却选择撒娇不跳水)。
跳水这一举动极具隐喻性:不会游泳的佩佩极为要强,无知者无畏地下了水,将自己彻底抛进未知的海水/处境中。
果不其然,入水之后,佩佩第一次感受到了某种无言强烈的窒息(正如海水般彻冷)。
被救出水后,这种危险与求生意志并存的极致经验,却无意识地滞留在了佩佩身体里。
第二次激活,是过海关时意外接到游艇上认识的水客马仔抛来的iPhone——稳稳接住了抛掷而来的危险。
此后,身体便彻底寻着这股危险诱人的记忆而去了,佩佩正式以水客身份潜入了另一重隐秘世界:不明真相却成功“过春天”后,影像第一次出现了令人窒息的骤停。
犯罪的、逾越禁忌的快感使年轻的心脏本能地漏跳了几拍,在这脱离日常线性时空的神圣静止中,第一次拽出了生命的原始节奏。
更重要的是,这异样的生命节奏还带来了意外之财。
在对金钱的现实需求,以及内心某种未知欲望的鼓动下,佩佩主动加入水客组织,在另一重断裂的世界中,以水客身份一次次成功“过春天”,逐渐获得花姐的信赖和水客们的认同,自信地成为了“佩佩姐”。
新世界一往无前地敞开了,一次次成功走水、迅速累积的金钱和自我主宰的权力感,助长着佩佩的信心和欲望。
然而,某种不可知的危险也正向她靠近:花姐提出要佩佩运送枪支是危险升级的重要信号。
同一时间,佩佩走出房间却无意中目击厕所角落的暴力事件。
影像和心脏再次骤停,本能地感到窒息和恐惧的同时,佩佩却更强烈地被另一股巨大诱惑所吸引。
尽管在阿豪的提醒下最终未履行花姐的要求(“你知道花姐究竟是什么人吗?
头脑放清醒一点,那是枪,要坐牢的!
”),但佩佩的内心已然无法回头。
濒死与深呼吸心脏骤停的瞬间,佩佩却失重般地感受到一种诱惑,某种程度上,濒死体验才意味着下一秒的触底重生:唯有短暂的溺水窒息,才会本能地激发出最具求生意志的深长呼吸,只有在心跳骤停的间隙,生命深渊中的原始脉搏才会剧烈启动。
如此极致体验的诱人之处在于:在临界处标记生命,在断裂的时空中,建立起一条强韧的自我延续的甬道。
至此,我,终于开始成为我自己。
聪慧敏感的佩佩本能地直觉到了这种致命诱惑,以及它所带来的愉悦。
对极致内在体验的追逐,拖曳着佩佩偏离了“和好友去日本看雪”的初衷,驱使她从无意被抛入险境,转变为主动追逐这种逾越禁忌的快感。
生命力极其旺盛的佩佩,就这样不断以孱弱而无畏的一己肉身撞击着存在的临界境况,与看不见的父法赤身肉搏。
此时,金钱也彻底转变成越界快感的凝结物。
最初,佩佩莫名“充当”水客却意外收获金钱,钱的第一次现身就是与危险的行动、禁忌的快感绑定在一起的。
当正式“成为”水客,她对钱的态度也出现了偏移:从渴望赚取去日本的机票、再到顺利买下机票后仍持续地赚钱。
与女友Jo相比,佩佩显然总是缺钱的,但对佩佩来说,钱的意义并不像Jo“没钱就去不成爱尔兰留学”那样真实和功利。
佩佩尚未展开关于未来的现实计划(Jo却始终活在现实的维度),却无法收手地走水赚钱(她用相同的问题打发了深圳老板的好奇:那你赚那么多钱干什么呀?
事实上她的内心确实没有答案)。
因此,佩佩对钱的持续渴望更是出于欲望的无限驱动:是冲破日常现实中的孤独和乏味,伴随着青春期的叛逆和弑父情绪。
同时,她更迷恋这种朦胧刺激的主宰感:扮演水客身份是在逾越法的禁忌,是一种犯罪行为;接下阿豪递过来的iPhone就像当着女友Jo的面偷情。
在这个意义上,阿豪口中“香港之王”的幻象也开始变得诱人,或许佩佩也正悄悄酝酿着一丝无名期许……总之,数不清的欲望一道驱动着愈发升级的僭越行为,床底下鞋盒里越来越多的钱,正是佩佩内心欲望的无意识证明。
隐秘的性高潮清晨,佩佩被阿豪带领着上了山,这是继大排档打工之后,阿豪再一次在佩佩面前展现出的真实面貌。
深知阿豪小人物处境的佩佩当然嘲笑这位“香港之王”的狂妄。
不过,当阿豪动情地喊出“我是香港之王”时,这一虚妄能指和它所裹挟着的主宰欲望,协同体内翻涌着的青春期荷尔蒙,在少女意识尚未来得及捕捉的瞬间,一并指向了山下那座雾气缥缈却又无比真实的未来,也深植在了佩佩心底。
欲望进一步指引着佩佩和阿豪,进入红色灯光的狭窄仓库。
“香港之王”是阿豪的催情剂,他束起佩佩的上衣绑上iPhone,这一刻,金钱、权力、欲望终于与身体关联起来,邀约着佩佩一同进入“香港之王”的幻象。
佩佩心中,欲望的面目模糊不清,她被“香港之王”引领着、接受着,直到冷冰冰的iPhone贴上炙热的身体。
此时的佩佩到底明白了什么?
我们不得而知,只是这无名欲望的膨胀令她想要更多:“还能绑哪里?
”“能绑多少就绑多少”。
少女的无畏点燃了阿豪,“香港之王”刻不容缓。
令人窒息的私密空间里,凝滞着高度浓缩的炙热欲望,二人湿漉的汗渍混合着胶带的黏腻感,默默无言地将手机缠绕在对方身体上。
尽管二人没有发生性行为,互绑胶带的过程中,佩佩却体验到了性的愉悦。
绑在身上的iPhone正是嵌入身体的快感标记。
相比较女友Jo,虽然和阿豪发生了性行为(她曾调侃佩佩嫌弃阿豪不是处男),但她的快感却远不及佩佩的强烈和真实。
她一边恋爱一边清醒地知道男人都是“很现实的”,否定性地自我抽离阻碍了她的感情,使其止于嬉笑享乐或占有欲的层面。
身处恋爱关系之外的佩佩,却与阿豪建立起情感上的坚实联系:她了解阿豪的真实生活处境(大排档伙计);与他一起登山,了解他狂妄真实的欲望;了解他对自己对人生的看法(“最后总是只剩下自己”);不小心摔坏iPhone深陷险境时被阿豪搭救(佩佩虽不清楚花姐的老辣程度,但预感后果将会难以想象地严重);与阿豪联手后二人在Jo在场时秘密交易货物……隐秘的双重生活,频繁地招致心跳骤停的濒死体验,铸造起少女存在的高潮瞬间,最终转化为金钱-欲望象征物,这就是佩佩的性体验。
这或许可以解释,为何在女性经验中,溢出的影像空间才得以显影:渴望被亲近、被倾听的内在影像,正如女性成长经验中长期被人忽视的沉默言说。
被冷落的少女成长之殇,现实地体现在Jo身上:乐天少女Jo最终失落颓丧地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而她的生命裂痕正在此处,尚未展开),念不了大学也根本不像父亲所说的那样能去爱尔兰留学(“好处总是给弟弟”),等待自己的只有嫁人这一条出路(“总是被爸爸哄骗”)。
当发现和男友阿豪一起上山的女生正是闺蜜佩佩时,失望、背叛、不理解、无法掌控身边的一切的失意苦闷一股脑向她涌去。
与佩佩大打出手并非出于对对方的怨恨,而是她终于触及到了始终被遮蔽的、无法自抒的女性经验,以及被彻底截断了的未来的可能性。
而这困境对女性来说是极为普遍的(“只有嫁人咯”),Jo真正触碰到的是女性头顶的无形天花板,一种性别存在的临界境况。
与Jo的暴力对峙,也使佩佩第一次说出了她真实欲望。
佩佩始终明白自己小人物命运的底色,不同于Jo意识到无法掌控命运后便自暴自弃,在体验过秘而不宣的心脏搏动、感受过生命的剧烈快感之后,佩佩无法再自我哄骗地放手这一切。
在这个意义上,她和阿豪都是权力意志高涨、立志改变命运的小人物,在世界的激浪中凭着身体这块小浮板,不懈地在充满未知险峻的世界中前行,自我赋形、自我铸造。
影片的结局,即使没有上帝视角的介入,在欲望的运作机制上也是一种必然。
欲望召唤行动在次数和程度上的不断加码,最终必将迎来高潮之后的彻底失落。
影片中,一次比一次危险的走水行动预示了这一走向:从事非法枪支交易;背叛花姐,破坏行业规矩;最终面临司法力量的制裁——事实上,无论这一句点落在何处,重要的是这不断膨胀中的欲望终究会爆破,只在于以何种方式显现而已。
当然,深植于鲜活生命中的欲望必定会再次循着原先的痕迹,在下一个裂口悄然滋生,以某种新的形式卷土重来。
最后一幕,佩佩带着母亲一起上了山顶,香港就在脚下,鲨鱼终将回归大海,剧烈搏击过的心脏和身体只会变得更加强韧。
佩佩会再次忆起原始心跳的节奏,走过下一个春天。
——首发于微信公众号 小把戏去冲浪——
试一下用偷懒方法发一篇影评。
短评:剧本很精巧,表演摄影都很喜欢。
新人演员表现不错,倪虹洁有点出戏。
完成度相当好,制作也很精良。
特别喜欢电影的配乐,电子乐和鼓点有时代的印记。
一股青春气息,裹胶带居然拍到血脉喷张也是厉害。
很喜欢,年轻导演的长片处女作有这样的完成度值得鼓励和称赞,希望后续能拍出更多好的作品。
先说小的香港的味道风景,从一开始恐怕便添了风采。
佩佩和闺蜜之间的粤语,英语,还有普通话,这些个与外界想接触的工具都得不断调整,无奈……母亲反而钻进女儿的怀中,父亲无言亦无颜面对女儿,默默走出饭店窗外抽烟的场景,双重曝光,父亲就站在女儿旁边却同陌生人一样,啊!
正正好几声电子乐,小屋里互相贴手机的灯光色调,本地的街景轻轨和红绿灯路口转场一点一点,真好~再说大的海报上“最刚的现实主义”,对,很现实,处处都很现实,一开始佩佩做兼职门外的流浪汉,一句“新来的”折出太多,后面陆续出镜的离异父母,对很现实,花姐圈子里面娴熟操作,对很现实,还有那幕不禁让电影院其他人都扑哧一笑的安检加紧,减少“走水”,对,很现实可总是建起在不现实的想象中,佩佩日本泡温泉,闺蜜爱尔兰,母亲西班牙,阿豪的自己单干,当这些渐渐堆积,渐渐破碎不堪,出来的就是现实,就是过春天!
毕竟电影,还是让佩佩见到了 雪。
(不得不说还是,有一点想法,中间时候一点一点佩佩周围的所有彻底破灭,抓狂的喊都给我滚的时候,只有阳台上一点转场就开始继续交易,是不是该多蓄~点~镜头哇)
本届PYIFF最出色的华语新片。毫不夸张地说,从社会议题和作者表达上看,这就是今年的《嘉年华》。对单非家庭成长问题投以足够关照的同时,对类型技巧的运用也游刃有余。不仅拍出了少女晶莹的青春感,更把环伺左右的生存困境展现得淋漓尽致。每场戏传达出的信息都相当有效,也因此塑造出非常丰满的人物。定格镜头加电子音乐的混搭风格太炸裂了,我看到一个崭新的极有活力的作者破壳而出。在这个年头拍处女作,做到好看、不闷还有意义,简直太难得了,所以必须不吝赞美之词。影迷要学会自动忽视神兵天降和提示字幕,不过收尾确实稍微仓促了些。
夹缝成长
应该可以很好但是情绪没有推上去 有点遗憾
气质上最接近的似乎是《天才枪手》……
题材新颖,但表达一般。很多人都反应深港之间的视觉差异没有反应出来,有些霓虹灯打光的场景似乎是想描绘香港,但却略生硬。佩佩跟阿豪互相把iphone绑在身上的时候那场戏,倒是让我想起冰岛电影《航向热带岛屿的冰山》,地球两端的少年情侣,一对想知道冷是什么感觉,另一对想知道热是什么感觉。
看的过程中一直很担心女主线的走向变成像《踏血寻梅》里女主的一样。另外女导演拍摄手法不落俗套,互相往对方身上绑手机那场戏女孩子一个暴露的镜头都没有,但是感觉两人就在情欲的边缘游走,很调动观众情绪,接着下一个镜头就直白地露出男孩没有腹肌的肚皮,前面渲染的暧昧氛围瞬间烟消云散。女导演的镜头就是很细腻很高级,不然集齐诸多狗血元素的电影很容易拍成流水线的青春爱情疼痛电影。还有配乐很好。
最近这样的类型片很多。这部绝对是最难看的一部。有个童鞋要去香港发现,我说那不是一个好地方,价值观很扭曲的一个地方。虽然这话极端了一些。但是那真的不是一个好地方。不过片子是大陆的,情节简单,交代的也很干净。但是算不上一个好故事。拍的也不怎么样。我喜欢香港电影,幸好这部不是。
去年奉俊昊的《寄生虫》包揽了戛纳奥斯卡,也一直是我尤为钟爱的片子,尤为钟爱其在艺术性与观赏性上的平衡。当初突发想看青春片所以留了片单,或许是香港少年和我的生活差距太大,也或是我本就没有经历过什么曲折经历,加上片子散乱的表达,缺乏主线引导,以至于我看完也一直在迷糊之中。本片的确在演员和摄影剪辑上都还不错,但理解起来还挺难。
“你赚这么多钱用在哪呢?” 故事里的每个人都在寻找存在感。教室里身后空着的座位,老师在念“You have a trip to Thailand.” 可是,泰国没雪。好在雪落在了香港飞鹅山顶。
7/10。地域的书写上并未走向大陆和香港的身份模糊认识上,城市空间成为佩佩效仿对象的投射:比较显著的是封闭内景(家中)和自由外景(游艇狂欢),她不理会摸麻将的母亲,隔着门房的母亲是遥远的,床下鞋盒里的人民币则象征抵达乌托邦的愿景,当佩佩从街道上望向玻璃窗内餐桌的父亲,尴尬又局促,亲情纽带与人和城市的纽带一样疏离,团伙聚集处、走水的出口检查虽然危险但她可以潇洒自如,当佩佩靠近花姐帮着摸麻将获赏,花姐被视为替代母亲的效仿对象。修手机一段势单力薄的少女围困在重重男性中手机壳被疯抢,阿豪的解围充满一种安全感,在两人撕扯对方胶带的呼吸中,外景霓虹灯与行驶的车辆轮转声音错落,情欲的试探以危险又温暖的方式讲述。阿豪自比鲨鱼,上山高喊我是香港之王,结尾佩佩将鲨鱼倒入大海放生,她坚定地冲向世界尽头的光亮那方。
也就还行
运动的少女是最核心的影像。略显凌乱的手持摄影和电音在城市空间中赋予角色私人位置和情绪;不停地追逐虚无和想像,追逐本身创造了青春的意义。影片精妙地捕捉了这种状态,技术娴熟得不像处女作。然而,导演向类型片跨了一大步,对这一状态的捕捉最终让位于文本的闭合,结尾令人泄气。绑手机那场戏的暧昧也如文本一样刻意,仿佛炫耀一般进行奇观的展现,身体背后只是空无。对港陆身份和阶层差异的描述相当空洞,不认为有所指涉。
运镜和美术效果很棒,叙事稍显零散,总体来讲是一部没有什么短板但也没有什么亮点的青春片。
少女想去日本看雪,雪山印在明信片背面夹进书页。山顶上没有碰到唇尖的吻,吻也值得为同伙的理想冒险。煮一碗清寡又暧昧的面,面汤氤氲亲手绘制的手机壳火焰。身体纹着鲨鱼,鲨鱼从水缸回归大海里面。妈妈眺望着说原来这就是香港,香港是爸爸映着餐厅玻璃窗吸一根烟。好女孩上天堂,坏女孩走四方,只要穿渡这道安检门,我们就能奔跑着过春天。
满脑子都是缠胶带那场戏,反思了下为什么,是因为又想起邵艺辉说的因为男主身材太差就没有安排和女演员的亲密戏,就如同看到阿豪把衣服撩开的那一瞬间,嗯嗯,点到为止,点到为止,任何意义上的点到为止
水客妹的日与夜
没高潮,感觉情节刚要开始就结束了。不过里边的粤味和港味很浓郁~ 可以说像是奶茶粉冲泡而成的港式奶茶~
看不到问题,或者说无解的问题;别样的青春,又或是浅显的故事;最后毫发无伤的登高,配合那句打击走私的宣言,更添了青春意气风发的志愿,劣质的倒高潮。
些许失望,但值得鼓励。昏红灯光下的绑手机戏,比几次过关戏更出色。看完想吃鲨鱼醋羹了。
情节过于平淡